是夜,刘阿姨热情的招呼过了我们的晚饭,虽然是简单到不行的几碟小炒,味道却很是好,颇具农家饭菜的清新朴素风格。
奔波了一整天,我早已是饥肠辘辘,本欲再添碗饭,可不小心瞟到桌边小矮凳上,刘阿姨真耐心的将傻儿子嚼得稀巴烂的一团土豆从衣领里钳出,再甩在地上。我大开的胃口,瞬间关了。
尤其是那傻儿子还不停的冲着我傻乐,手里不知握着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嘴角的分泌物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我只想早些放了碗筷。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在心中暗暗为他惋惜。从前那般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如此却遭了这样的罪。万一真的好不了,活着真是受罪。
不过,看到刘阿姨那鬓白的两颊,还有她那慈眉善目里数不清的哀愁,让我想起了已故的外婆,只觉心里酸酸的。这样的老人家,说什么,我也得拼了命的帮她才对。
饭后的一番闲聊,话题始终还是围绕着刘家这些年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幸事情上。
信息没有什么新的突破。不过,那枚消失了黄鳝头骨倒引起了我的兴趣。
就连刘阿姨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那天是自己眼花呢,还是真有那么蹊跷的事情发生。最后,还是天磊脑子转的快,提议刘阿姨明天带我们去那个捕捉到黄鳝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在我们饭后喝茶闲聊的那段时间,刘阿姨的那个傻儿子一直蹲在旁边,傻乎乎的瞪着我们,目光有一种说不出的凶恶。
倒是刘阿姨,却很习以为常,只是笑着抚慰着我们。
终于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这也是我比较好奇的一件事情。三张床,四个人,并且都是不可能将就一起的关系,这该如何安排?
天磊提议他睡堂屋的沙发,可是刘阿姨死活都不同意,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我们。最后的结果就是,傻儿子睡自己的房间,天磊睡大儿子以前的婚房,我睡刘阿姨的房间。
我悄悄扯了扯天磊的衣袖,用只有我们俩才有的唇语问他行不行?不行我们就换房间,毕竟那个房间的主人曾经发生过那样的惨事。
天磊不语,只是朝着我抱以温和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于是,刘阿姨在耐心安抚了她的傻儿子睡下后,便拿了两件衣物去了村中四婶的家中借宿一晚。
刘阿姨的房间,家具摆设都是上个世纪农村姑娘结婚流行的花式。红色暗木雕花大床,洗得发白的丝帐。床上的床单枕套被套都是刘阿姨今晚新换上的,躺在被窝里,闻到的都是干净清爽的气味。
这个刘阿姨,还真是个唉干净会持家的好女人,只可惜命苦,丧父,丧子,丧孙之痛全让她一人尝遍了。但她还能这样顽强的活着,照顾疯傻的小儿子,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就这么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天马行空的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困意渐渐袭来,眼皮越发的沉重,就这么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又是几点,一阵奇怪的声响将我吵醒了。
躲在被子里侧耳细听,那奇怪的声响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隔壁那房间,住的是刘阿姨的傻儿子。
一阵尖利刺耳的嘶鸣传来,一会又像小猫在咕噜咕噜,间或还夹杂着窃窃私语。我悄悄起身下床,披了件衣服在身上,也不开灯,悄无声息的摸着墙壁朝外走去。
站在傻儿子的房间门口,房门关的紧紧的,从外面扣紧的那种。想必是刘阿姨不愿儿子半夜疯跑出来所以才锁上的吧。
既然进不去,也推不开,我只能把耳朵紧紧贴在门边,屏住呼吸留意着里面的细微变化。
这会,传来的竟是一阵悦耳的琴声,难道,傻儿子有大智慧?正在我惊诧万分的时候,琴声突然像被掐断了那般,哐的一声闷响。
随即,铺天盖地的刺耳破锣声涌进我的耳中,我的耳朵一时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噪音侵袭,只觉得涨痛难忍,慌忙后退了几步。
黑灯瞎火的,这一退,身体也不知撞上了桌边的什么东西,只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桌上的一个塑料瓶掉地了。
听到房间外面传来的声响,傻儿子的房间瞬间来了更大的动静。这会,是他猛地冲向被反锁的木门,双手狠狠的拍在木门上,嘴里嗷嗷的狂叫着,一刻也不消停。
我捂着涨痛的耳朵,不知该如何收拾这残局。真杵在那里不知进退的时候,旁边的呃一切突然亮了起来。
转身望去,原来是天磊拧亮了堂屋的灯,真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目光落在了对面门缝里那双狭长浑浊的眼睛上。
傻儿子见到房外有人,又亮了灯,这会正兴奋的将眼睛凑在门缝里,呵呵的傻笑着,时不时还怪异的干嚎几声。
让我奇怪的是,傻儿子分明生活都不能自理,那双枯槁般的手,更是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般,连筷子都提不起,怎么此刻,他拍着木门的力度却是如此的惊人?
这真是让我疑惑万分。尤其是他手脚还有嘴巴表情一齐并用的那模样,极其的狂暴,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他想出来是吗?”我扭头问向天磊,身体却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紧紧抓住天磊的胳膊。
“或许是吧,但是他不能出来的,他很危险。否则他妈妈也就不会这样将他锁住了。”天磊淡淡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
同样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我们正在努力的实现自我价值,而他,却要被畜生这般锁在房间里,的确让人觉得唏嘘,惋惜。
“可是,他这么吵,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呢?比如,哄他入睡?”其实,我真的好困,可是,隔壁住着一位不眠不休的家伙,我怎么能睡的着?所以,如果天磊愿意的话,我也许会尝试着给对面房间里那个精神充沛的家伙来场催眠术。
前不久跟在小人参精屁股后面新学的一招哦,从目前情况看,对小猫小狗还是百试百灵的,就是不知对人管不管用。
“没有征求他妈妈的同意我们就擅自对他催眠,这样不妥。算了,由他闹去吧,过会应该会停歇的。我们回去睡觉!”说罢,天磊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等等,等等,”我忙的一把拽住,我的房间在那边,我指了指刘阿姨的房间。
天磊像是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一脸的波澜不惊,“隔壁那么吵,你还能睡的着吗?来我房间,床大,睡两个人没问题。”说完,又是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便走。
本以为再挣扎几下,可是,扭头望了眼身后那被拍的瑟瑟发抖的木门,还有木门后面那双闪着怪异目光的眼睛,我只得随着天磊,乖乖去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