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陆风堂的指引细看了过去,花坛的一角的确有着一道明显的裂痕。缝隙里残存的血渍早已干涸,但细细观察,仍能找到一丝暗红的印记。
花坛的位置就在一楼男生宿舍的窗户下。陆风堂告诉我,自从王强摔死在这个花坛边以后,一楼的宿舍窗户都不敢随便打开了。甚至有好事者传言,王强的鬼魂经常骚扰一楼宿舍的男生。
“王强是你们班学生吗?他平时表现怎么样?”我蹲在那里边检查着花坛,边问道。
提起自己的学生,陆风堂的脸上有了一丝阴郁。“王强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很积极开朗的一个人,成绩好,人缘好,同学们对他印象都很好。他出事的前一个星期,还在跟其他班委兴致勃勃的计划着周末的班级出游活动,照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自杀动机才对。”
我用手指捻了一点花坛边的尘土,细细嗅了起来。
普通泥土特有的气味,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腥味,腥味应该是王强血液的缘故。除此之外,我再也嗅不出其他的味道,这说明了王强死亡的地点并没有留下魂印。
魂印就是灵魂留下的印记。人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灵魂会离开身体。在这短暂的过程中,离体的灵魂总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这些蛛丝马迹就是灵魂留在样时间的最后一缕信息,这些信息里也许包含着很重要的记忆,死者的记忆。所以,我试图通过嗅取王强鲜血浇灌的泥土,来获取他死前留下的魂印。可是,很失望,我没有嗅到。
陆风堂有点好奇的看着我猛嗅泥土,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我们理念不同,不想浪费口舌。
扔掉泥土,我便让他带我去王强以前住的宿舍瞧瞧。
X大学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院校,男生宿舍楼就是最好的证明。上世纪的建筑风格,楼梯里没有窗户,装了几个暗黄色的感应灯,光线很是昏暗。
跟在陆风堂后面,摸索了好久我们才爬上六楼。走进607宿舍的时候,一股发霉的潮味混合着汗臭味迎面扑来。
四张书桌,两张铁制的双层床铺,其中有张桌椅和床铺空无一物。不用想也知道,那应该就是王强生前的书桌和床铺。宿舍里只有两个男生,都在玩电脑。陆风堂简短的对他们两个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连忙起身给我让座,另一个短平头男生则是到处找寻干净的杯子,倒了杯纯净水放我面前的桌上。
“不好意思,水瓶开水用完了,这杯纯净水凌姐姐你将就着喝下吧。嘿嘿”短平头男生不好意思的赔笑着道。
“哦,没关系的。对了,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同学,应该对彼此间的事情都很清楚吧。王强出事之前有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起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例如,成绩,就业,爱情等等方面。”坐下之后,我便开始询问起那两个学生有关王强出事前的相关信息。而陆风堂则是沉默着踱到阳台上,低着头点燃了一颗烟。
听到我的询问,眼镜男和短平头对望了一眼,短平头挠着脑袋,皱着眉说道:“王强成绩很好,每学期都拿奖学金的。也没听他提起过就业方面的担忧,相反他还经常鼓励我们呢。至于爱情方面,嘿嘿,他好像没怎么把心情放在这方面吧?”眼镜男点了点头。
“那他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也就是跟平时的他大不一样的事情,有吗?”我继续问下一个问题。眼镜男听到我这么问,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略有所思了一会,对我说道:“有异常啊!以前王强人很好相处的,为同学提供帮助他是最积极热心的一个。我记得大二的那年冬天,有天半夜小虎突发尿结石,他棉衣都来不及穿就背着小虎去了校医疗室。
还有一次,我因为踢球把银行卡和饭卡全弄丢了,也是王强把他自己的饭卡拿给我用了三天,后来我要还他钱,他说什么都不接受。可是,就在他出事前的一个月起,他突然就变的不怎么喜欢说话了,还动不动就发火。
就在他跳楼的前几天,明子,喏,也就是他了,”眼镜男指了一下短平头男生,继续对我说道:“明子正跟他女朋友说事情,手机突然没电了。想借王强手机发条信息,被王强一顿怒吼回来了。王强当时那模样,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的。”
说道这里,那个短平头男生,也就是明子,拽着一把凳子坐到了我旁边,接过眼镜男的话题继续说道:“哥们我就发一条信息,一毛钱,王强他就搞成那样。这放以前,别说信息了,哥们就是拉起他手机狂侃他也不在乎。
就凌姐姐你面前这杯纯净水,就是王强拿奖学金那回免费给宿舍兄弟供应的嘞。就王强和余威喝,我一直就不习惯喝纯净水,不喜欢纯净水里那股味。四眼他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们每天都坚持去水房打开水的。”短平头男生啧着嘴巴,感叹着,眼镜男也就是短平头口里的四眼,则是在一旁接连着点头。
端起桌前那杯纯净水,我轻轻抿了一口,清新爽口,有着淡淡的甜味,从喉咙一直滋润到心田。就像饮下了一口记忆的清泉,心头瞬间涌上各种尘封已经的感触。转头望向阳台那边,陆风堂正斜倚在栏杆边,嘴边吐着烟圈,脸色沉重的凝望着远方。
我暗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王强的书桌和床铺走去。自从王强出事,他的书籍和衣物早已被伤心欲绝的家人整理带回老家了。书桌和床铺空空如也,只有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张自勉的书画。
在眼镜男和短平头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我闭起双眼,再次悉心的嗅起了整间宿舍。既然在王强死亡的地点找不到他留下的魂印,那我只能试图从他生活了几年的宿舍找了,只有找到魂印,我才能解读灵魂留下的信息。
绕着607宿舍嗅了一圈,除了鞋袜的臭味就是一股子的霉味,还是没有收获。这时候,陆风堂已经拧灭了烟走了进来,指着其中一间床铺,朝着眼镜男和短平头吩咐道:“余威的父母给我打过电话,他需要在家调理一段时间,你们帮忙把余威的东西整理下,他父母这两天过来取。”
眼镜男和短平头听罢,连连点头,满脸的认真的恭敬。看来,陆风堂作为他们的辅导员,在学生里还是很有威信的。
“余威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在家调理?”我听到陆风堂吩咐他们两个的话,顺口问道。
“余威还不是被王强的鬼魂吓的,自从王强出事后……”
“杨明!不许胡说!”一声厉喝阻止了短平头的话语,厉喝的人正是陆风堂。他眉头紧锁,严厉的扫了短平头一眼,短平头一脸的震惊,吓的立刻不敢言语,赶紧站到了眼镜男身后,还不忘小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陆风堂,一定有什么隐瞒着我,我想,我需要他一个解释了。我双手环抱胸前,一脸正色的盯着陆风堂,眼神淡定。
陆风堂转身望向了我,一改刚才的严厉,转而换上了一副公式化的笑容,慢条斯理道:“余威身体不舒服,他父母鉴于快速恢复着想,接他回家调理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陆老师先前怎么不跟我说下呢?”我严肃的问道。
“呵,这个嘛,陆某认为这跟你调查王强的死因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也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告诉凌小姐你。”陆风堂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这让我有些目瞪口呆,这就是我的助手?自己班上有学生自杀了他还这么漫不经心的敷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我瞬时被他的话气的有些胸闷。眼镜男和短平头见状,赶紧躲回了书桌前,脑袋凑一起装模作样的玩起了电脑。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因愤怒而急速的呼吸,道:“在这次事件中,你是校方安排给我的助手。我有权利要求你提供信息。据我所知,这些自杀的学生当中,有几个都是你带的专业的学生。作为辅导员,我希望你能主动热心的配合我的工作,。”我倔强的搬出校方和他辅导员的职责来,试图给他施压。
“没错,即使没有校方的要求,作为辅导员,我比任何人都迫切需要查明我学生的死亡原因。并且会尽一切全力给凌小姐你提供一切有价值的信息。但我还是认为余威身上找不到跟王强死有关的信息,再说,我的学生余威现在身体状况不佳,我不希望他受到打扰。”句句话语都说的在情在理,并且尺度合适,点到为止,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继续追问下去。
我按捺住想要痛扁陆风堂一顿的强烈念头,顺手抓起包,离开了607室。看来,今天的调查活动是进行不下去了。
哼,小小一个陆风堂,绝对阻挡不了我凌尔蝶前进的步伐。既然你认为我是神婆,不坦诚为我提供信息,我偏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就等着瞧好了吧。
脑子一转,我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