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嫩叶才出的莲塘中有一座精致的亭子,这亭子立于莲塘中央,仅有一条塘上长廊将之与岸上相连。亭子中有两人,一人坐在琴案前,手不时的拨弄着琴弦,脸上微微带着点笑,看起来很闲适,为一个身着蓝衫、十七八岁的淡雅女子;另一个凭栏而立,脸色严肃,面带怒气,是一个将近五十穿黑色锦袍的老者,连着亭子的长廊另一头还站着一中年家丁,他眼睛视着前方,却是耳听八面,像是亭内二人正述说着什么机密要事,他正警戒的为他们把守。
“老师,十年前我就说过,您传我武艺,我却不会把您当作师傅,所以我仅称您为老师,我想这十年来,你们把我置身于祁朝第一富独女的危险位置,再加上另一样东西,这传艺之情也应该还清了。”琴案前蓝衫女子微笑说道,时不时的拨弄一下琴弦,叮泠泠的琴声随着风飘得很远。
锦袍老者怒气直冒的猛转过身来,注视着女子,大吼:“乔云收,你既然做这第五幽已经做了十年,现在要脱身,想都别想!”
乔云收仍是微笑,看着老者的怒容,
“老师,您何必生气?您不是一向知道我不想嫁人吗?我只想离开尚书府。”
“如果现在还继续冒充您的女儿———做这祁朝第一富的独女,我还能不嫁?皇帝和他的十几个儿子对您的财产都虎视眈眈着呢!想要得到您的财产,娶您的女儿就是唯一途径,更何况现在那些皇子夺嫡之争如此激烈,若他们得到您的支持,那就更有希望成为下一代祁朝之帝了。”
老者听到夺嫡之事,怒气稍消,隐隐带着希冀道:“他们争得越厉害越好,最好把这祁朝争垮了最好!”
“呵!老师,虽说祁朝新建才二十载,但是现在已经趋于安定繁荣,南边即使有前朝剩余的军队和藜族,隔着隐提山这座两方都难以逾越的天险,都是无法讨到好处的。”乔云收整理裙衫站起来,向前迈出两步,站在老者面前说道。
“什么前朝不前朝?这祁朝才算是乱臣贼子,是祁冕那老匹夫作乱才致先帝崩亡,致少主一人要肩负恢复昔日慕容皇族江山的重任!”老者怒气横生吼道,一巴掌向乔云收的脸打去。
乔云收斜踏一步,避开老者势不可当的手掌,敛笑,不悦道:
“老师,您别太过份!我娘死时我就答应过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所以您也不可以!”
老者嗤的一笑,嘲道:“你娘?你娘还不是死在你那卖国贼的爹手中!你娘本算得上聪明人一个,却无眼的看上了你爹乔乾这卖国贼,哈哈!你爹卖了国又如何?还不是只被祁冕那贼子赏个没什么大权的礼部尚书,为那贼子安排点儿祭祀之类的屁事儿!”
乔云收望着前方莲塘中嫩绿的荷叶不说话,脸上怒色隐现,好像只要有人说她娘坏话,她就不再是一直微笑待人的乔云收,而是一个极其爱母亲的女儿,不愿任何人污蔑诽谤母亲,即使是一点点不好,也都不可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脸上挂出微笑,道:
“老师,您何必跟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过不去,况且我娘也没怎么得罪过您。”
“哈哈!那又如何?她早就该死!......昔日她和皇后是闺中好友,却总死得比皇后好!当初你爹大开城门请祁冕那贼子的大军进来时,皇后和先皇是怎样死的?”
“那是逼得在火中引颈自杀的!”老者眼中泪珠闪滚,接着述说:“那****抱着刚满两岁的少主从大火燎燎的宫中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上搜查重重,受尽磨难才找到慕容王朝剩余的军队,本想带领剩余的军队杀回宫去,可是那时少主年龄太小,无法胜任如此重任,祁冕那贼子大军士气又正盛,无奈何之下,只得暂将所剩军队迁往隐提山另一边,待少主成人后再举大事。”
乔云收听到老者更加厉害的辱骂她娘,虽说老者是她的授业之师,但也不能原谅,可又不能和他动手,转身想与他辩驳一番,却看到老者脸上直流的泪,只得不忍的转回身去,看着远处晴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者讲完一番激愤的话后,安静下来,也看着远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亭子里散漫这静然与沉思,片刻之后,乔云收转过身,轻声问道:
“老师,表哥现在在哪里?”
老者抬头看乔云收一眼,发现乔云收正盯着他的脸,突然觉察刚刚失态,脸上应该有很多泪痕,连忙背过身,以袖擦擦脸,用老迈的声音答道:
“在藜族那边,正与藜族族长商谈合盟一事。”
“哎......,你们这是何必?......哎!这事我不管了,不管是慕容王朝,还是现在的祁朝,我都不在意了,只是希望少给百姓带来灾祸才好!”
老者听到乔云收这话,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可能以前乔云收也说过,所以老者对这话没有刚才那样激烈的情绪。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转身交给乔云收,“这是少主传来的消息,他说这一生只要求你做这一件事,其他的事自有他来做。”
乔云收伸手接过纸条,低目瞧了一眼,抬头疑惑问道:
“他要我弄清三皇子是不是祁家的血脉?”
老者点头承认,“所以,你现在还必须做我这祁朝第一富的独女第五幽!不然你难道想以你礼部尚书的大女儿乔云收,还是京城第一丑女的身份去查清这件事?”
乔云收淡淡笑了笑,“那个身份可比第五幽这个好玩,因此何必要用那个去干危险的事呢?做事情还是用第五幽这个身份就好。”接着坐回琴案前,顺手拨弄琴弦,眼睛专注的盯着一处,像是在思考。
老者一甩袍摆,落坐于亭边栏杆旁,不复刚才的老泪纵横,坐势颇有威仪,身上的华贵锦袍耀眼,头上戴着方形锦帽,唇上两撇黑灰的威严胡须,气魄却是配得上祁朝第一富这个响亮的称号。
而乔云收,身着简单蓝衫,头发挽成个简单的髻,用一只玉簪插着,全身朴素简洁,脸上铅华不施,五官精致有如玉雕,凤眼明目,贝齿樱唇,神情悠闲,颇有宠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看门前花开花落之感,着实淡雅无双,只是对着人时,却是面带微笑,不如静下来这样清淡。
“老师,你瞒着我办这个诗会,便是逼我认识认识那些皇子?”
“不这样你怎么去查祁天羿的身份?”老者冷冷的道。
“祁天羿?”“老师怎么不叫祁冕那贼子的孬种,或是祁冕那贼子的孽种,或是.....?”乔云收略带调皮的问道。
老者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言语。
“呵呵!难道.......难道祁天羿可能是表哥的兄弟?”
老者微点头,轻答一声,“嗯”。
“猜中了?”乔云收不相信的道,紧紧盯着老者,似想从老者脸上辨别这话的真伪。
“你什么时候猜错过?”老者被乔云收盯得很不舒服,皱着眉反问道。
乔云收自信一笑,好像想起什么,
“诗会那里谁在主持?”
老者也醒悟过来,前面可能支持不住多久,又向守卫的中年家丁望去,果然!那家丁一直在向这边招手示意,看来前边是急了。
“前面有人代替你,但是你必须马上过去把身份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