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雅间中,西北角摆着一盆白兰,正北放了一张海棠雕花榻,南面则是青绿的竹帘,隔着帘子,依稀可见外面人影绰绰,热闹非凡,缕缕丝竹之音飘飘于富丽却不失雅致的厅阁内,还有那勾人心魄的娇声燕语,歌舞亦升平,二楼四面围栏,方便各玩乐的客人观看和竞标花魁的初ye,底楼正中修了一座高台,用于表演及其他,高台正上方贴着围栏挂了一块巨匾,上书“满庭芳”三个大字,笔韵轻浮,红字金边,确合勾栏之风。
雅间内,雕花榻上斜倚了一青年男子,淡黄色长袍,面上覆着一浅金色面具,那面具挡在眼下唇上之间,叫人瞧他面目不得,只那微挑的凤眼修眉,含着一丝邪意与不羁,却又魅惑无穷,稍不小心就会被诱了魂儿去。
他白皙纤长的手指间捏了一管上好的狼毫,榻前小长桌面铺着厚厚的一叠宣纸,还有凌乱的几张歪支在桌边,悬悬的吊着,其上只简单的勾勒几笔墨色,或轮廓或细节,或明目或美唇,基本上没有一个完整的脸,就更别提一个整人。
榻左右立着两人,左边是一雪衫女子,名叫雪融,她冷着脸,但却长得十分漂亮,手中握了把剑,静静的站在面具男子身旁,一动不动,活似一座美丽的雪雕,偶尔男子吩咐两句,她转过身仔细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掠过男子,一霎间,眸中闪出淡淡的温柔,就如她的名,晶莹冰雪融化,千般暖意万般柔情迸放于刹那,直射到人的心底,却又转瞬归于平静。
右边是一灰袍男子,亦长得极俊美,脸上虽未笑,但却能感受他身上涤荡着的暖意,就如初升的旭日一样温暖,扫尽所有阴霾,光明再洒人间,而这样的人却只是榻上倚着的面具男子的属下,他唤他东方,人如其名,其名如人,有着这样的属下,那这榻上的人又是如何的令人瞩目呢?除了那双魅惑的眼睛和********稍能窥见其一二风姿,其他的一切一切,只隐在浅金色的面具下,神秘、但更具诱惑!还是一个谜!
西面站着、坐着、躺着……七八个美丽的人儿,有男有女,每人穿着的衣服颜色、风格、样式都不同,而各人的美丽或是特色亦不相同,红的火辣,绿的妖娆,黑的邪魅……,这些人摆着不同姿势,但每一个姿势都尽显其风华,如此美人儿!如此境地!却只换得榻上人频频摇头,他随便提着那管狼毫在宣纸上描了几笔,仅取了他认为稍可取的地方画下来,不过这几处确实是那些美人儿最美的地方,如那黑纱小绾半露出胸膛,这便是他最诱人、也是邪魅源处,又如那绿衣妖娆女人,他便只画了其妖精般的水蛇腰,其他的还有眉、还有眼……,不同的美丽,不同的恣意,好似他都喜欢,邪的正的,妖的仙的,他不用世人的眼光看待,只要是美的,他都欣赏!他便是如此不羁,就如他此刻的坐姿,一条腿拱着踩在榻上,另一条则随意搭在一张小木凳上,身体斜歪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手中那管狼毫,虽然这些动作甚是粗鲁,但由他做来,却有说不出的优雅,并夹杂着几分不羁,或邪或正,或仙或妖。他,便是一个逍遥人!
却!
门边站在刚进来的老鸨,半老徐娘一个,她眉间又是欣喜又是愁,欣喜的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大手笔的恩客,一出手便是万两,但却也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恩客,这一次可是把她楼里顶尖的姑娘、小绾都点了,但榻上的贵人也不把他们怎么样,提着一支笔、几张纸,居然就画起来了,这什么怪人哦?哪有上花楼画画儿的?而且还不满意她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儿!眉头皱了皱,哼!看来得出压轴宝了!否则她这满庭芳还要混吗,好歹也是京城第一楼呢!
老鸨向门外挥了挥绣花手绢。
不一会儿,门口的帘子掀了开,一个如白莲般的男子进了来,他全身是清爽的白衣,那脸更是美得少见,是一种超越尘世的美,无论男女,见了他,都会自惭形愧;厌烦他,自是不可能!仙人之姿,通身还带着一股温温润润,但却和祁天韶之温润不同,祁天韶温润中含着贵气,而这白莲般的男子之温润中含的却是洁净,或许他就是那不染凡尘的仙人。风尘中能养出这样的人,实乃奇也!
老鸨得意的看向榻上的面具男子,眼中闪着的辉光,像是诉说着“看你还会挑剔到哪儿去?这样的美丽人儿,你恐怕今生难得一见,这可是老娘的压箱宝贝!嘿嘿~~”
面具男子眼皮轻抬,目光落到门口刚进来的人身上,眼角不住的抽,左右立着的东方、雪融也看到门口的白莲般的人,雪融像是未看见一样,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理会,继续不动地站着,毫无波动,完全像极一座雪雕;而东方却伸出袖子下的手,向老鸨不住的摇,示意她赶快带着人退下。
老鸨瞟到东方正向她摇手,以为东方嫉妒她压箱宝贝的美貌,害怕会失了主子的宠,才让她赶快退下,虽说东方长得很不错,但还是逊清吟两分,呵呵,又有谁人能胜过她家清吟呢?怪不得连这不错的小伙子都嫉妒,要是他也来她的满庭芳,她绝对包他红遍全京城!
可是这老鸨只会看人家脸蛋,也不想想今日来她楼里的是些什么人,就算东方是手下,但也要看是谁的手下啊,谁说手下就一定低贱了?在外面,商行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声东方公子,在她这儿,却沦为和她楼里那些一样的人了,这老鸨要不是得意得坏了脑子,就是蠢得不可救药!
榻上面具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老鸨却一点也没发现,还继续得意着,也不知她这老鸨怎么当的,满庭芳是姚咎的产业,开楼至今也有好几年了,有着这样不会看眼色的老鸨,这满庭芳没跨,简直就是个奇迹!
终于!
面具男子持着画笔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修眉高挑,火大的道:“那个白衣温润的,给本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