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韶正想放下黄文秀,突觉面侧有厉风袭来,脚步轻动,斜飘出几步,转头一看,狐疑爬上心头,修眉一扬,刚刚还温顺无比的马,现在怎么又发疯了?眸光投向另一边的乔云收,只见她正心痛的扯着自己的纱裙细瞧,似那裙子刚刚破了个口,但留心看去,她只是拽这那块红纱,有没有破口着实不知,但除了她,这旁边已没有其他人在,此马突然发狂又是谁下的手?眼中微冷,这种小手段用在他身上是不是太瞧不起人?阴谋、阳谋,我且陪你们玩上一回。
乔云收摸着自己红艳艳的裙子,看起来心痛不已,实则心思早已转到祁天韶身上,见他一袭白衣,潇洒倜傥,如玉温润,怀中还抱着一女子,这画面实在刺眼,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温润之人,还有就是这种英雄救美的场面,尤以救美英雄空中接住美人为甚,她可不管你是谁,都会一并讨厌上。
此时,祁天韶已被她列入这个黑名单。好不冤枉的,就因为他温润如玉,就因为他顺手救了黄文秀,是以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便过上了与那面具男时时相对相争的生活,他儒雅温润的表象每每被他逼得破裂,实在恨不当初!
现场一片混乱,那些小姐们尖叫连连,甚至哭嚎起来,在马上拼命的抓着缰绳,还好一些不弱的公子们制住自己的马上前帮忙,不然今天乔云收恐怕不好收场。过了一会儿,西街终于稍微安静下来,受惊的小姐们红肿着眼睛,顾不上乔云收现在面貌是如何丑陋、如何不堪入目,皆朝她掷去恶狠狠的目光,若这目光可杀人,乔云收现在绝已化为灰烬,烟消云散,魂归九天了。
街道一头奔来一队士兵,为首之人骑在马上,看其官袍,是京城府尹。
“下官拜见四皇子。”马上之人一眼便瞧见祁天韶在场,赶忙下马快步走到祁天韶面前行礼。
祁天韶点头让他起来,淡淡说道:
“你倒是来得及时,刚好收场。”
话语很平和,听不出祁天韶是什么意思。但京城府尹背上却冷汗直涔,他素知四皇子平时为人和善,还被京中人赞为儒雅君子,可他治下甚严,不容手下有任何纰漏,就算是想出错也得有他同意,有时还手段古怪,深不可测。现在听他的口气,估计自己将会很惨。
这府尹方形脸,两腮长满了细短的胡子,身形魁梧,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他听到祁天韶那不温不火的话后,心中思量一番,虽是害怕,却果断的一膝跪地,请罪道:
“是属下未尽好自己职责,请四皇子责罚!”
“哦?属下?”
“要记住,你只是父皇的属下,要请罪也自当向父皇请罪去。”
祁天韶淡淡的语调,像是在谈论天气,如此随意,仅看了那府尹一眼,便转了视线,投向乔云收。
府尹看起来是老大粗一个,但心思灵敏,全非常人可比,闻得祁天韶的话,他立即会意,起身,退后,带领着手下收拾残局,可局哪只这一个?重要的那局还在宫里!忽又想起什么,这次的肇事者可是乔尚书之女乔云收,这场子可不好收拾,要说罪,她仅是在这儿招亲而已,但她招亲却导致这场混乱,难解!侧身看向乔云收,不知如何处理她。
祁天韶早已将黄文秀丢到一边地上,当然他动作依然温柔、有礼,没人会说他不君子,虽然是将黄文秀丢在地上的,但黄文秀不论远观细品,都不属佳人一类,自然要说君子之风,若是对她,众人皆会无视之。
他见府尹仍杵在那儿,眼睛盯着乔云收,知他为难何事,挥挥手让他退下,这事他自会好好处理。
他目光扫向乔云收,风清云淡的,只是一瞥,却有若实质,对于乔云收这样没影响的闺中小姐,他最多只需一瞥,但那一瞥之后,他又侧眼看向她,眉头轻皱,看不透!还有一点不舒服,仿如天生的感觉,她让他不舒服,不是因为她的丑、不是因为她的俗,只是一种感觉,不舒服的感觉!因此,他也把她列入了名单,不过不是黑名单,要知道想进他的黑名单,她还不够格。
那时,乔云收也抬起眼来,二人四目相对,空中像有电闪雷鸣,咔嚓嚓的摩擦碰撞,激烈诡异,可仅是一刹,乔云收喜眉笑目,快速向祁天韶扑去,香肠红唇大嘴不停的张合,声音嘶哑:“呀!四皇子!我好爱你呀...好爱好爱....来来,我们亲一个!亲一个.....”
说着,两瓣香肠就向祁天韶脸上贴去,她面容上恐怖的巨大疤痕一抽一抽的,还有那妆乱所成的蜘蛛看起来也似在慢慢蠕动,吓得向来面不改色、温润有礼的四皇子使出轻功急急向后退去,身影如是白电,迅捷无比。温润君子祁天韶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经此一刻,确实创下了这记录!
乔云收却未打住,继续加了速度往祁天韶扑去,手在空中直抓,好像前面便立着祁天韶,大嗓门的吼道:“四皇子,亲亲....别跑呀,一定要亲一口!”
祁天韶见她仍向他扑来,心下厌恶更甚,飞身上马,黑眸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祁天柯、祁天郢,呵,他二人倒是舒服,只管自己之事,不多管也不少管,眸中流过什么,不能窥得其意。
他深深看了正扑过来的乔云收一眼,驾马离开,身后的马车也启动跟在祁天韶身后,向该回之处驶去。
当天夜里,此事便传入了祁帝耳中。
他坐在晕黄的烛光里,蹙眉翻着折子,心下烦闷,随口问桌旁的总管太监余隶仁:
“隶仁,今天京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语气很是疲惫。
老太监背稍驼,面上布满条条皱纹,听见祁帝问话,忙上前回祁帝,“陛下,今儿京中倒是出了那么两件事。”
祁帝四十五六,长相威仪,有点冷,不说话时很易慑住一众人。他这一说话,倒还减了三分冷,带点趣味的问:“两件事?今天京里还是蛮热闹的。”
老太监继续兴致勃勃的讲,祁帝见他少有如此激情,也仔细听着。
“这两件事可算有趣了,一件事嘛,与京城第一丑女比武招亲有关,第二件事就是京城第一美人首次开诗会,现在外面都传着这两件事呢。”老太监老了,说话不如以前麻利。
祁帝靠在椅背上,似在歇息,他闭了眼,松了眉,问道:
“如何有趣了?”话语中也带着一份兴趣。
老太监看起来并不怎么惧怕祁帝,目光慈祥,看祁帝仿佛看昔日顽皮的孩子,笑眯眯的开口:
“要论有趣,还是这丑女乔云收最为有趣,她今日比武招亲可精彩得紧。听说她比武摆的武器,都是柴刀、钉耙之类不算武器的武器,而且还无人上台比试,不但如此,还吓跑了一街的人.....”
未及老太监讲完,祁帝便一睁眼,看似随便却又隐含深意的问,“姓乔?”
老太监顺着答话:“姓乔,是乔尚书之大女。”
“大女?”祁帝又微皱了眉,“她母亲姓什么?”
老太监觑了觑眼,想了一会儿,回道:“好像姓白。”
“白?”“哪个白家?”
老太监抬眼一瞅,祁帝眉头更紧了点儿,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帝王毕竟是帝王,于是小心的回答:“原是前朝白大学士家,现早已不在了,仅剩乔云收这一外孙女,但却丑得出奇,完全不同于其母白沂,更是没有她小姨白汾半分美丽....”
老太监一提“白汾”二字,祁帝顿时全身寒意散出,老太监吓得赶快闭口。
“白汾.....”祁帝口里慢慢吐出这二字,寒意更甚。
第二日,京城大街小巷便八卦起第五幽与姚咎的绯闻,大致有两种说法,第一种便是认为姚咎故意找第五幽的茬,第五幽是清白的;第二种自然是第五幽与姚咎关系匪浅,清白有待考察。不过无论如何,第五幽之美貌再无人质疑。
第一丑女乔云收自来“出名”,她闹了这么一出笑话,只是为人们多添了点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不过礼部尚书恐怕不会再让她放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