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韩邪闻言,猛地转头看向白雪,白雪的话像颗炸雷,把他体内的那股悸动炸得灰飞烟灭,心里震惊、气愤、失望、心痛,瞬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怒睁双目,气急败坏地低吼出声:“谁稀罕做你的大哥!”
白雪心里一紧,小声地问道:“为什么?”
呼韩邪一脸的恼怒:“不做就是不做!”其实那声低吼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见白雪被自己吓得一瑟缩,心里不由就心疼起来,心疼之余更多的竟是对自己的恼怒。他故意板着脸,眼里的受伤神情却没来得及掩饰就被白雪抓到。白雪沉默下来,不自觉地手又握住了那枚铜币。呼韩邪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这回他的目光不是着落在她如雪的肌肤上,而是盯着她手里的那块铜币。他见过多次白雪很宝贝地把玩那枚铜币,心里好奇的紧。白雪看了下呼韩邪,就动动手指把铜币解下来,递给他,轻声道:“这是我爹爹给我的,我五岁生辰的礼物。”
呼韩邪一手接过来,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也就一般铜币的大小,一面刻着星月的图案,仔细看下是七星伴月的排列,另一面是“一生平安”四个端正的字,铜币的表面很是光润,边沿和凸起的地方泛着淡淡的光泽,触手细腻,显见是被人经常抚触的结果。
“其实,爹爹和娘亲的摸样我已经记不清了。”白雪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呼韩邪初听觉得有点奇怪,接着似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但他没有打断白雪,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
“我对他们的印象停留在我五岁那年,因为就在我五岁生辰过后的短短两个月里,他们都相继离开了我。”黯然的语气,让呼韩邪的心抽痛了起来,果然,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我还记得我生辰那日早上,爹爹很神秘地要我闭上眼睛,说是要给我一份礼物,那时我很高兴,很兴奋,因为爹爹的笑容那么灿烂,所以我也非常地期待那件神秘的礼物。”白雪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小小的女孩在等待着疼爱自己的爹爹给的礼物,雀跃的心盛满着幸福。“当爹爹说可以睁开眼时,我就见到面前晃着一条用红绳编得很精致的链子,链坠是个很特别的铜币,当时的阳光很灿烂,照在链坠上,上面的星星月亮都在闪闪发光,仿佛夜的星空就在白天里摆在了我眼前。”白雪的眼中闪起晶亮的亮光,仿佛又看到了在那个温馨的小小院子里,一个无邪的小女孩高兴地捧起那份珍贵的礼物,身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爱怜,旁侧,一个身影婀娜浑身散发出温柔慈爱的女子眼含笑意地默默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白雪眼中隐隐地泛起水光,爹爹的话仿佛又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雪儿,爹爹和娘亲就是雪儿的太阳,让我们来照亮雪儿的生活,雪儿就当爹爹和娘亲的星月吧,在每个夜晚陪伴爹爹和娘亲。”太阳、星月都是永恒的,可为什么,爹爹和娘亲却是那样匆匆地就离开了自己?
“这是爹爹亲手为我打制的,他说,雪儿就是他们的星星、月亮,要陪他们到永远。有时,我会想,当时爹爹为什么不把太阳也刻上去呢?也许那样,他们就不会离开我了。他说过,他和娘亲是雪儿的太阳,可是……”
呼韩邪的手不自觉地就握紧,一丝丝痛像条条细线,一道道缠绕在他心上。白雪的声音没有很大的起伏,却带着淡淡绵长的悲伤,那悲伤随着丝丝心痛,潜入心房,附入骨髓,让人从灵魂深处悲恸伤怀。
“白雪家中无兄弟姐妹,爹娘离去后,只剩白雪孤身一人,后来是表姐求她娘亲收留了我,不然,现在这世上或许已不存在一个名叫白雪的女子了吧。”白雪抬起头,看向呼韩邪,氤氲的眼眸中眼神还有点迷离,似是还未完全从记忆中走出来。
呼韩邪有感觉,白雪并不是在向他诉苦,她还有话要说,于是也静静地看着白雪的眼睛,没有出声打断她。
“邪子。”白雪低声唤道,“白雪一直有个遗憾,自从爹娘离去后,白雪一直在想,如果白雪能有一个哥哥的话,有了哥哥的保护和疼爱,白雪的生活就会不一样了吧!邪子,白雪真心地希望能有一个大哥,你愿意做白雪的大哥吗?”
面对这样期待、这样信任的眼神,呼韩邪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可是,白雪是他刚确定下来要一辈子护在怀里来爱的爱人啊,接受他的爱,也同时可以得到他的保护和呵护呀!白雪却只要他当个“大哥”!
看到呼韩邪眼中的挣扎和痛苦,白雪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她相信,她愿意相信,呼韩邪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是个胸怀坦荡的男子,会是个值得信赖与依靠的——大哥,她跪起身,覆唇在呼韩邪的额前落下一吻,很轻、很快的一吻,就像一阵清凉的风刮过,不留痕迹。呼韩邪一时间愣怔在那儿,额前的抚触,是白莲般洁净、露水般清新、不带任何色彩、却又留不下一点痕迹的天使之吻,让他生不出一点旖念。
“我有得选择吗?”声音里透着苦涩。
“对不起!”白雪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不够好吗?”
“不!不是!只是白雪心里已经有人了,怎么能再接受你!”
“哄哄我都不行?”呼韩邪被白雪的坦言伤到了。
“不行,那样对你不公平!像你这样优秀的好男人,应该有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情。而我不能给你这样完整的爱,所以我不可以骗你!”白雪很诚恳地看着呼韩邪,呼韩邪不禁用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力地道:“我真是输给你了!”
白雪不禁莞尔,他,这是答应了吧。
呼韩邪突然又放下手,盯着白雪的双眼问:“如果——如果是我先遇上你,你会接受我吗?”
白雪侧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笑道:“我想,我会的。”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人与人的机缘是多么的奇妙,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有着宿命的安排吧。
呼韩邪咧开嘴,笑了,笑得有点愉悦,又有点苦涩,心中似释怀,又似纠结,英雄可力拔山兮,可毁天灭世,也可改天造地,却无力控制人的情感,无力摆脱宿命的锁链。造化弄人。
“为什么你要先遇上他呢?”呼韩邪一付懊恼的样子,又有点小孩子讨要奖赏却得不到时撒娇,耍赖的意味。
白雪忍不住乐出声来,这人,不就是个大男孩。
看着笑靥灿烂的白雪,呼韩邪好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紧紧地揽着白雪的双肩。白雪没有过激的举动,她把这个怀抱,当成了呼韩邪接受当她大哥的温馨拥抱,呼韩邪心中却是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雨还在下,呼韩邪的心里也象外面的天气一样契合,*一团糟。
天,总算放晴,却已是东方肚白了。白雪心挂金兰,忙唤醒了睡在火堆旁的呼韩邪,现在白雪面对他少了一份不自在,多了一份亲近,还有一份感恩,以后他就她的大哥了,是除了白玉外最亲近的亲人了。
呼韩邪其实没有睡着,他躺在那装睡,只是不想吵醒白雪,想让她多休息会儿。当下,也就起身把洞内稍微整理了一下,和白雪一起出了这个洞寮。
踩着湿漉漉的草地,不管树上树枝掉下、粘在身上的雨水,两人又开始寻人大业。
昨夜不辩方向,好运地碰到那个栖身之洞,现在两人却已是不知身在何处了,只能乱闯,静谧的山林顿时被他们的声声呼喊打破静籁,惊起鸟儿无数。
白雪正自心急,呼韩邪忽然拉住了白雪,白雪诧异地看向他。呼韩邪紧了下掌中白雪的小手,道:“有动静,好像有很多人往这边来了。”说着,呼韩邪忽然又笑了起来:“我们不用找了,忽必焰他们来了。”
白雪心里又是诧异又是佩服,自己什么都没觉得,他却能知道远处有人来,还能知道是谁来了。心里的嘀咕还没完呢,她也听到了人走过山道踩在草上的窸窣声。声音很快地逼近他们,然后唰啦啦,出现了一大帮子人,个个身上也都是湿漉漉的,看上去狼狈又滑稽。
“白雪!”
“大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的人中,除了忽必焰,还有魏海东,和一些魏府的下人,另一些则是宫里侍卫的打扮。
原来,昨天天气初起变化,忽必焰就护着金兰下山,因为与白雪他们不同路,也就没等他们,自先回了宫。不想回到宫里后,天气变的异常恶劣,又久久不见白雪两人回来,不免着急起来,金兰就去请求皇上派人去寻。不想,天气太过恶劣,燃不得火把,加上山中林密,雨势太大呼喊的声音也传不开,找起来困难重重,结果淋了一夜雨却是一无所获。此刻,那些人个个脸色惨白,眼圈青乌,头发衣服糟乱不堪,和衣着还算整齐的白雪两人相比,真是凄惨无比。
魏海东一见白雪,忘情地唤出牵挂了一夜的人儿的名字,那还顾得什么约定,身边有无其他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也不管自己一身有多狼狈,一把将白雪狠狠地搂进怀里,眼眶刹那湿润,喉中哽咽发不出第二个音来。
那边就斯文多了,忽必焰走到大哥身边,关切地问道:“大哥,你们没事吧?”呼韩邪拍了拍忽必焰的肩膀,道:“没事!”看了看忽必焰一身的狼狈,呼韩邪有点无奈,却也有着感动。
再看着那边忘情的两人,呼韩邪嘴角一动,勾出一抹隐隐的笑意,看似俊朗阳光,其实心中却在想,自己的二弟,是个实在人,对自己和白雪一同在雨夜里共度一夜,是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的,但那个人,激动过后,冷静下来了,他会有何想法?会有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