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就是问一下,你的反应不用这么诡异吧?说话阴森森的,怪渗人的。”
“说吧,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邱叫南继续用那种低缓的,阴沉沉的语调说着
跟邱叫南同桌已经半个学期了,张毅已经习惯了,他那种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搞怪,也不去理会了,直接开口问:“张良是怎么进了精神病院的?他好好的怎么发的疯?”
“怪了,你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张良来,你为什么想知道他是怎么进精神病院的?”
张毅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糊弄邱叫南的措词,也就懒得再去想,直接用不耐烦的语气跟他说:“日!你问这么多干嘛,到底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这个人啊,性子就是太急躁了。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我得组织下语言嘛,况且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都有小半年了,我还得回忆回忆。”
邱叫南怪声怪气地在电话那头,深呼吸几下。
“故事有点长,你中间不要打断我,不要问问题,让我一气呵成它。”
……
……
“记得那是开学第二个星期的星期日,那天晚上晚自习,天气非常闷热,令人心里莫名的烦躁。刚放完暑假回来不过十几天,大家的心思好像还没从两个月的吃喝玩乐中回转过来,还没适应高三高度紧张的学习气氛,人心浮动,教室里吵吵闹闹的。
过了大半节课,张良突然走到辛怡的座位边,当着英语老师的面,在全班的注目下,把她叫了出去。
张良这人,学习成绩好,但是为人孤僻,有点自傲。班上没几个朋友,好像跟所有人都合不来,别人找他问问题,理都不理。唯独对辛怡,那简直是一个倾囊相授啊。
我看人很准的,高一我就跟张良一个班,文理分班后我又跟他同一班。将近两年半时间,我自认已经很了解他了。
或许是因为家庭方面的原因,在张良自傲的外表下,是一颗敏感的,脆弱的内心。他心里其实有种深深的自卑感,而且,我看得出来,他的精神方面一直以来都有着问题,病态的偏执,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遇到一个契机,便会爆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良喜欢辛怡,很明显那天晚上他把辛怡叫出去是向她表白,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赋予了自卑感旺盛的张良做出这个举动的勇气。
我看得出来,辛怡只是把他当做朋友,所以张良最后是失魂落魄地走进教室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不对劲。很显然,辛怡没有接受。
这就是契机,然后爆发了。
夜自修剩下的时间,班上小声地不停议论,话语里不乏嘲讽、蔑视,嘲笑张良的不自量力。我一直盯着他看,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我很奇怪,他既然有勇气当着全班的面把辛怡叫出去,却没有勇气站起来冲着全班大喊一声叫他们闭嘴,或者是直接走出这个让他极度难堪的教室。
把辛怡叫出去这一举动,并没有带来什么本质改变,他依旧自卑,或至更甚。
夜自修的铃声一响,他立刻就站起来走出教室。回到寝室,我看到他躺在床上,尸体一样一动不动。那时候我住校,跟他一个寝室。
寝室里的其他人,高声谈笑,当他不存在似的。不单单那晚,他们一向来都是这么做的,我承认,其中尤以我为代表。不是排挤张良,实在是他性格的某些方面让人……厌恶。
我们吵闹一番洗洗睡了,张良就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死了一般,毫无生气。半夜我尿急,起床一看,张良跟个鬼一样坐在书桌前,亮着盏小台灯,灯光昏暗,阴恻恻着一张脸,真跟个鬼似的,吓得我不由自主地爆了句粗口。
我看他手上拿着笔,可能在写日记,他有写日记的习惯,有次他说过,从六岁开始他就每天写日记,至今不断,风雨无阻,日记本堆在家里,都有满满的好几个大箱子了。
“妈的!大半夜的写个毛日记啊!扮鬼吓人好玩是不?!”
我走过他旁边,低声骂了一句,张良头都不抬,置若罔闻,就像根本没听见,继续写他的日记。
我啐了一口,进厕所里解决了生理问题,出来时却看到,张良那小子蹲在我床边,往外掏我扔床底的脏衣服。
“日!你拿我衣服作甚?!把我内裤放下!”
我喊得很大声,寝室里另外几个人都被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看。
张良却根本不理会我们,把我床底下的衣服掏空后,直直站了起来,腰椎喀喀喀响,像僵尸起跳一样。我看到,他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
他闭着眼睛,走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是在地上飘着一样。他竟是当我们不存在,相继从其他人的床底下把脏衣服掏了出来,然后走到阳台上。
我们面面相觑,心里毛毛然,觉得有些恐怖。
“我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是梦游。”
“梦游?他以前好像没这毛病吧,估计今晚上受刺激了。”
“要不要叫醒他?”
“笨蛋。不能叫醒梦游的人,要等他自己醒。”我说着,从床上拿过手机,打开了摄像模式,“咱们就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我们小声议论着,轻声往阳台走,手机在黑黑的寝室里幽幽亮着,感觉像是拍鬼片似的。
就见张良拿了个大桶放在水槽上,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他把衣服全扔了进去,然后倒了一包洗衣粉进去。
“哟,做好事呢,他要帮我们洗衣服。不对!他要干什么——”
澎!
张良提起那个桶,从阳台上扔了下去,然后他竟也跟着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我日!这可是二楼,他要跳楼自杀啊?!”
我们飞扑过去,探头出去看,看到张良竟跟没事人似的,捡起衣服抱在怀里,往楼上看,他的眼睛睁开了,眼睛里阴森森的光!
我们吓坏了,跑回寝室里去,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呼吸却都很急促。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就去办手续,老子以后不住校了!
悄无声息的,张良从门口飘了进来,把衣服放进了桶里。他走进寝室,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一身,然后躺床上睡觉了。
我一夜都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闭眼就感觉张良拿着把刀扑了过来……
张毅你别急,凡事要耐心点,就快讲完了。
第二天一早,张良的妈突然来寝室找他了,两个人到寝室边上的小亭子里去了,具体说些我不知道,后来我听说好像跟他妹妹有关系。
我趴在窗户上,看到他妈一脸悲伤地跟他说话,好像哭了。张良突然一声大叫,对着面前的一颗树猛撞头,一下下声音很大,连我站这么远都听到了。
张良疯了一样地用头撞树,他妈哭喊着却是拉他不住,不一会就头破血流了。一旁的人看到了也上前去拉他,校领导都闻讯赶来,然后张良昏了过去,送到医院去了。
再然后,老阎就在班上宣布了,张良进了精神病院的消息。
至此,END!”
*****************************************************************
张毅耐着性子,终于是听完了邱叫南的,又长又拖又啰嗦的,个人主观叙述。这么多的内容,唯一有用的重要信息就是张良写日记,每天都写日记这一点。
“据我深入地分析和推测,张良突然发疯跟那天晚上辛怡拒绝他,及第二天他妈跟他说的事情,都有直接的关系。”
……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我要探究的并不是张良发疯的原因。张良突然学会“子午断魂煞阴术”,应该是呆在精神病院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很可能对这事有记录。
但也有可能他发疯后,连字都不会写了,更别说写日记了,不过这却是目前我唯一可以追踪的一条线了。
“对了张毅,这事发生的时候你不在学校,好像请假了几天。”
“嗯,那几天家里有事。”张毅想起来了,那次张放受伤断了条腿,他请了几天假在家照顾大哥,那个时候他才刚转学到五中不过几天。
“张良他家住哪?给我个地址。你别问那么多,给我就好了。嗯,我记下了,谢了,回学校请你吃饭。”
“那感情好,我就不多问你为什么想知道张良的事了。对了,你上午怎么没回学校考试,自暴自弃了?”
“哥昨晚上被一头狗熊袭击,断了两根手指,然后又出现了个蜘蛛精。哥那是一个九死一生啊,逃回家,倒头就睡了。刚睡醒把手指接回去,老阎就打电话来,我怕说实话吓坏他,就骗他说重感冒了,下午的考试也不去了。”
“日!滚犊子!老子考试去了!”张毅说的,邱叫南一句都不信,直接挂电话了。
张毅哈哈大笑,却是乐极生悲,左手甩到茶几上,痛得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