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公主向着林中飞奔,树木迅速往后退,没过多久,就跑到了大山前,她毫不犹豫地直冲入山中。
这入山的路其实是山中的峡谷,因为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路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山中杂草丛生、树木茂盛、怪石嶙峋,本来已经是灰濛濛的一片天的,现在被树木遮挡得更加灰暗暗的,难辨方向……
雅公主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越来越重,脑子像要炸开一样,开始有一种想要昏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力气可以抓紧缰绳了,坐在马上的她,开始摇摇晃晃了……
雅公主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妄为了,但她知道,现在回头已经晚了,她必需赶紧追上重耳哥哥才行,到时让哥哥派人送自己回宫,不然的话,自己可能会病倒在这路上,于是她便加紧催马向前了。
白马带着雅公主一直往前奔走,不多久就来到了一个三岔口,雅公主很想停下来,分辨一下重耳公子他们究竟是往那条路去了的,但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勒住马缰,控制不了那匹马了。为免被白马甩下来跌死,雅公主干脆整个人趴在白马的身上,一边死死抓紧缰绳,一边双手环抱着马头,一任白马驮着她往前奔走。
过了不一会儿,突然天色昏暗,乌云滚滚压下来,无端地刮来一阵阵寒风,一连几下的闪电雷鸣,把白马吓着了,驮着雅公主拼命往前飞奔,似乎是想要躲避雷电的追打……
雅公主想:坏了!果然被重耳哥哥说中了,山中气候多变,看来一定要找地方躲雨了!但她根本没有力气控制那匹马,一切都已不在她的控制之中了,现在她只能听天由命,任由白马带着她往不知何处的前方狂奔了!雅公主现在真是后悔莫及了,她突然感到了恐惧!因为实在不知道这白马将会把自己带向何方,而自己将会遇到什么意外,命运会如何安排。
终于,雅公主还是躲不过被雨淋的厄运,倾盆大雨毫不容情地浇灌下来,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脸上,让她昏沉欲裂的头脑更加难受了……
白马一直往前跑,穿过山林,跃过溪涧,无数的树木一直往后退,她感觉白马似乎想要把她带到一个它所熟悉的地方……
渐渐的,雨越来越小了。朦朦胧胧间,雅公主感到天色越来越明亮了,周围的树木渐渐减少、稀疏,没有那么浓密了,过了一会儿,就感到周围没有树木的遮挡,四周变得澄明起来。雅公主感觉到白马把她带到了一个草原上,她很想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困乏过,她无力睁开自己的眼睛。而在这一刻她却突然感觉自己浮躁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的宁静过,她觉得有一种久违了的温暖在她的心里涌动着……没过多久,她就昏倒了,在昏倒触地的瞬间,雅公主闻到了青草的芳香,在那最后的瞬间,一片绿草的青色夹带着雨水映入了她用力睁开,但又马上无力地合上的眼睑……
这时候的裕蔺宫里真是乱成一团糟了!由于芛姬病倒,无法照料裴息公子,裴息公子整个早上都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裕蔺宫中的宫女、内侍们都束手无策。管事的内侍钟公公怕误了出发的时间,被上头责怪,于是就想要硬拖着裴息公子走,但裴息公子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听话乖乖的起床离开!
这吵闹声惊动了隔壁卧病在床的芛姬,芛姬叫贴身宫女席子扶着她到裴息公子房间,她刚到裴息公子的房间,就看到钟公公硬要拖着裴息公子走的一幕,裴息已经被拖得趴在地上了,钟公公还在拖着他走……
芛姬又心疼又生气,心疼儿子被人拖在地上,裴息贵为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气一个内侍竟敢这样对待主子!芛姬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她拼尽全力扑向钟公公,抓着他乱打一通,“你……你这个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公子动粗?你……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死奴才!本宫今天不把你打醒,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了!”
钟公公被芛姬这一打,吓呆了,马上放开裴息公子,虽然芛姬不是很得大王的宠爱,但毕竟芛姬也是大王的妃嫔,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敢太放肆。
在场的人都被芛姬的举动吓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善良可欺、从不与人计较的芛姬,为了保护儿子,会突然间变成一只母老虎一样的凶恶。只见她像一只老鹰一样伸开双手,把裴息公子挡在身后,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宫女、内侍们,气喘吁吁地说:“你们……你们谁也休想碰本宫儿子一根汗毛,除非……除非本宫死了!”
钟公公被芛姬当着自己那些下属的面前打了一通,心中愤愤不平,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芛姬母子身上,就悄悄地退出裕蔺宫,一出了裕蔺宫,他马上溜到旭盛宫找骊姬打小报告了。原来钟公公早已被骊姬收买了,只苦于芛姬一直没有什么把柄给他抓住,他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去向骊姬报功领赏,这次终于给了他机会了,于是他满心欢喜地跑到骊姬那里去告状了。
骊姬皱着眉头,听钟公公添油加醋、装模作样地哭诉了事情的经过后,她走到钟公公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然后示意几个内侍靠过来,轻描淡写,慢声细语地说:“给本宫打!狠狠地打!”
看到骊姬转过身后,那几个内侍就动手对着钟公公乱打一通了。“娘娘饶命啊!奴才下次再也不敢欺负公子啦!娘娘饶命啊!饶命啊!……”钟公公被打得直求饶。
过了一会儿,骊姬问:“有出血了吗?”
那几个内侍马上停手,骊姬的心腹凌公公检验过钟公公的伤势后回复说:“回禀娘娘,眼睛都淤青了,嘴巴在流血,牙掉了两颗。”
“衣服扯烂了吗?”
“还没。”
“衣服扯烂些,身上再打重点。”
凌公公一挥手,几个内侍就按照骊姬的吩咐把钟公公的衣服扯烂了好几处,然后又在钟公公的身上又打又抓的,弄出许多伤痕。这次钟公公才真正知道什么是被打的滋味了!
凌公公看到打得差不多了,就示意那些内侍停手,然后回复骊姬说:“娘娘,依奴才看,应该差不多了!”
“嗯!”骊姬转身看看钟公公的状况,钟公公满身都是伤,头被打得像猪头一样,都变样了。骊姬发现钟公公的脖子没伤痕,于是就伸手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抓了一把,五条血痕立即现出来,“啊!……”钟公公被抓得脖子一阵炽热的剧痛,忍不住喊出来。
这一顿毒打,与病中恹恹无力的芛姬所打的那几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说芛姬所伤的只不过是钟公公的面子而尔,那么骊姬这顿狠毒的恶打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痛切心扉啊!
“嗯!这才差不多!”骊姬围着钟公公转了一圈,像欣赏自己的艺术杰作一样,“去!到大王那里去哭诉,哭得越厉害越有重赏!就说你劝裴息公子上路,结果却被芛姬打成这副模样,求大王为你做主!饶你狗命!你被打的赏金,本宫稍后会派人送到你那里的!为本宫办事的人,本宫不会亏待他的!”
“谢……谢娘娘恩典!”钟公公忍着伤痛,谢了恩,哭丧着脸,连滚带爬的到大殿去找献公哭诉了。
钟公公这次是真正的痛哭了,一来被打得真的很痛很痛!二来心里有些后悔了,想到平日芛姬待自己不薄,而自己却到骊姬那里去打小报告,想不到反而落得个被打的下场,唉!真是悔不当初啊!三来心里很害怕,在发毛呢,因为他终于见识到了骊姬的厉害了,为这么狠毒的主子卖命,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是怎样,真是吉凶难辨、前途未卜啊!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要么继续帮骊姬谋害芛姬,要么从此在宫中消失,不然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想要回到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中,那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装得逼真点、感人些,钟公公还没到大殿,就已经开始嗷嗷嚎叫了,他连滚带爬地爬进大殿,哭喊着:“大王救命啊!大王救命啊!……”
大殿之上,献公和文武百官在商议国事,文武百官人人手执玉笏,正恭恭敬敬地侍候两旁。
在周朝的礼制中,对玉器的使用有着很规范的限定,如玉圭是帝王、诸侯朝聘、祭祀、丧葬时所用的玉制礼器。玉圭为瑞信之物,长条形,上尖下方。形制大小,因爵位及用途不同而不同。玉圭有大圭、镇圭、桓圭、信圭、躬圭、谷璧、蒲璧、四圭、裸圭之别。玉笏是大臣上朝时所执的玉制手板。周朝礼制规定:天子上朝手执球玉,诸侯上朝手执象,大夫上朝手执鱼须文竹,所以晋国的文武百官上朝用的都是琢上鱼须文竹的玉笏。镇圭是朝聘所用的信物,只有帝王才能执镇圭,它是六瑞之一,“镇”就是“安定”的意思,即可以安定四方,镇圭都是以四镇之山为缘饰,圭长足有二寸;命圭是帝王授给大臣的玉圭。在诸侯即位的时候,周天子就会赐给他命圭为晋封的凭证。周礼中注明:命圭长九寸,就叫桓圭,由公爵执守它;命圭长七寸,就叫信圭,由侯爵执守它;命圭长五寸,就叫躬圭,由伯爵执守他。谷圭又称“谷璧”,是诸侯用以讲和或聘女的玉制礼器,“谷”就是“善”的意思,玉的表面装饰上好像粟那样的纹路,谷圭长七寸;圭璧是帝王、诸侯朝聘或祭祀时所执的玉器;而土圭则是用以测日影、四时、土地的玉器。
再说钟公公进到大殿,文武百官和献公看到他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样子,都吓了一大跳!
“殿下何人?竟敢在此撒野?”献公非常生气。
献公身边的伊总管走向前看清楚来人,因为钟公公被打得像猪头一样肿,不仔细辨认,还真认不得他来,“伊总管,小的,小的是……是钟林!”钟公公哭丧着脸告诉伊总管。
伊总管回报献公:“回禀大王,来人是裕蔺宫的钟公公。”
“钟公公,是谁把你打成这副模样啊?”献公问。
“启禀大王,奴才是侍候裴息公子的管事内侍,公子不肯起床,大家都拿他没办法,奴才去禀报芛姬娘娘,娘娘说,公子是主子,他爱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了!小的看各宫公子都已经起程了,怕误了时辰,违抗了大王的旨意,就想要抱公子出门,结果裴息公子对奴才又打又闹,拳打脚踢的,芛姬娘娘不仅不加以拦阻,还帮忙动手厮打奴才。大王!奴才只不过是奉大王的旨意行事而尔,就算是冒犯了公子,也罪不至死吧!请大王饶命啊!”
“芛姬这个泼妇!好大的胆子啊!”献公勃然大怒。
里克大夫看着钟公公身上的累累伤痕,非常疑惑,“钟公公身上的伤痕这么严重,岂是两个弱小妇孺所能造成的呢?”
“这……”钟公公一时被问住了,但他毕竟是见惯世面的人,马上辩解说:“大人有所不知,芛姬娘娘母子打累了,觉得还是不解恨,又叫宫女、内侍们一起围殴奴才,奴才被打得实在是受不了!不得已,才到殿上来请求大王饶命的!大王!您要为奴才做主啊!我们做公公的虽然是奴才,但也是有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躯啊!再怎么说也在宫中侍候了多年,请大王饶命啊!”钟公公虽然也知道这谎扯大了,他是很难圆谎的,但他想,骊姬娘娘那么厉害,既然她有胆子叫他来大殿告芛姬,那么她就一定有把握把这事摆平的。
“这个芛姬真是无法无天了!昨天闹着要跟随裴息出宫,寡人辜念她身为人母,爱子心切,不与她计较,谁知她却不识抬举,今天又不让人把裴息送去翼城,还把执行王命的人打得这么伤,她简直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寡人这次若是轻饶了他们,他们以后岂不是要爬到寡人的头上撒野?今后还有谁肯听寡人的旨意?”献公非常震怒,“伊总管,传寡人旨意,立即把裴息送到翼城,没有寡人的许可,永远不许他再回绛都!芛姬乃无德泼妇,立即把她送到泗涬阁,自省其过!”
众人一听献公的话,都吓了一跳。里克大夫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献公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想,等献公的火气下了,再为芛姬求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