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晚大少爷一回府,遍寻不见我的踪影,心下着急,问小六子,方知是画屏送我出了府。于是直奔老夫人的北屋问询画屏,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着老夫人的面,画屏哪儿敢说呀。老夫人见平日儒雅稳重的长孙,为了一个下人,猴急乱窜的,不觉心烦气堵,当下毫不隐瞒的将我逐出张府的事说了。
一向恭顺孝敬的大少爷,得知我被逐出张府,急火攻心,也顾不得长幼之分,就跟老夫人闹了起来。人在火头上说话自是不好听,老夫人对于我的评价用脚本儿丫也能想象的出来,大少爷气得立时就要出去寻我,说找回来就跟我成亲。老夫人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亏得画屏打圆场,两边抹稀泥,才把这事儿压下去。后来画屏偷着告诉大少爷说我去了她娘家,这不,一早的,大少爷就急急的赶了来。
我心底还是感动的,不枉我将他视为朋友一场,可是无论怎样我也不可能再跟他回去。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又况且我一直只当大少爷是朋友的,我不想逾越这个界限。
“可是默芃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且我奶奶不是已经让步了吗?”大少爷急的脸都微微泛红了。
“侍妾?呵呵~~”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是不是觉得这个身份都已经是对我抬爱了哦。
“这、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将来、将来我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让我当你的二夫人、三夫人、还是四夫人呢?呵呵~~”我又笑道。
“默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见我总是嘻嘻哈哈的,大少爷严肃的绷紧了脸。
“O(∩_∩)O~,好,我也认真的跟你说,”望着大少爷瘦消得脸颊,我收敛了笑容,“在张府的这段日子,你对我的关照与包容,我真的非常感激,我也谢谢你从不摆主子的架子,当我朋友一般的对待。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朋友,你就像哥哥一样爱我护我,纵容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好。但我不可以做你的侍妾……”
“我可以明媒正娶的娶你……”
“听我说,”我复又打断大少爷,“不是名分的问题,是我们之间的这份纯真的情谊,我对你是敬重的兄长的爱朋友的爱,不参杂任何男女私情。如果你非要强行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别看我一弱小的女子,但是非黑白我一定要说的清清楚楚,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暧mei的欺骗大少爷,我就是讨饭要饭饿死街头,也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
“默芃,默芃,默芃……”大少爷凄惶无助的叫着我的名字,我的心也微颤着,但我不能心软,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挥剑断情丝,让他不能有一丁点儿牵挂。
大少爷落寞的打马回府,望着他无力苍凉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消失在早春清冷干涸的空气里,我再也无法抵挡潮涌的泪水,冷风中,任由他们肆虐的汩汩流淌……
我知道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为我只手遮天阻风挡雨,再没有人陪我游山玩水嬉笑玩耍,前路茫茫,就像眼前滔滔的河水,独自奔涌,朝着看不见的远方。
我在画屏家住下,因为长年见不到自己的女儿,画屏的爹娘把对自己女儿的爱,全都补偿给了我,什么都不让我做,弄得我心里很不落忍。总不能老赖在人家,光吃饭不干活,毕竟她的家境也不是很好,怎么可以白养活一个人呢。因而住了几日,我便打算辞别画屏的父母,重返京城,谋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差事。
这天晌午,刚好村里有个大户人家的马车进城办事,画屏的爹便打通好了关系托他们捎我一程。我收拾好包裹,依旧一身叫花子打扮,正打算随画屏的爹爹出门,突然一骑快马冲至门前,我们还未醒过神儿,大少爷已翻身下马,顾不得打招呼,大少爷随手把缰绳塞到画屏爹爹手里,扯了我就返身向屋里走去。
大少爷喘息圃定,急忙道:“什么都、都别问,听我说,我托十三爷给你找了份差事,就是上回的庄王爷府,不、不过你还得装成是默芃的弟弟小哑巴,”
“为什么?”
“没工夫跟你解释的太详细,十三爷他们马上就会赶来,到时候说起来,你就说你姐姐默芃嫁人了,你不愿跟着姐姐拖累她,就跑出来了,记住……”大少爷话还没说完,就听的门外人马嘈杂,大少爷急忙的拽了我的衣袖就出了小屋,边走边道:“呵呵,可找到他了,我还以为是村东头呢,谁知到让我歪打正着在西边儿碰到了。”
出了院门,原以为只有十三爷和他的贴身侍从,却见十四爷,孙爷,索二爷,还有两位我没见过的大爷,连主带仆的十好几个,围拢在院门前。画屏的爹爹哪见过这阵势,吓得两腿筛糠,大少爷疾步上前,牵过缰绳,顺手在老人手里放了二两银子,“叨扰您了,我是默儿的主子,来带他回城,多谢您这些时日对他的照顾。”说完大少爷扶着我就要上马走人,他生怕呆久了另生事端。
我即被他又安排成了哑巴,哪儿还敢再说话。没有多余的马匹,我只能和大少爷共乘一骑。破衣拉撒的我极不协调的骑上了大少爷的枣红色燕赤,大少爷翻身正欲上马,斜刺里十三爷突然窜过,一薅衣领,拎小鸡儿似的就把我扽至身前。
“嗯~~~什么味儿,真难闻!”十三爷一脸夸张的鄙夷。
我又惊又恐又气又恨的回眼瞪他,虽说衣服破了些,但是我到了画屏家,画屏的娘就给我洗的干干净净收起来了。今儿不是想走人吗,刚穿上的,怎么可能有味儿呢?明摆着是故意寒碜我呢!太不厚道了,什么人啊!
“十三哥,还是我来带他吧,您的长衫是白的,不禁脏,别让他蹭喽。”大少爷见了十三爷总是毕恭毕敬的,估计是十三爷家的老爷子官儿比较大,官儿大一级压死人麽。
“谁说要带他了,我只是想起去年冬天咱们去西山,不是玩儿过蒙古叼羊的游戏吗,今儿见了这小哑巴,忽而兴致又起了。”十三爷一说,孙爷,索二爷跟着就起哄闹起来。上次他们没有抢到我,这次又有机会,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于是十几匹马十几个少年,在旷野里撒了花儿般的追逐嬉闹起来。我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维护我的尊严。我听见大少爷拼力的阻止嘶喊着,然而这群狼子野人们兽性正起,谁还听得见呢。
十三爷的铁臂紧紧的揽住我,使我丝毫动弹不得,他左突右冲带马闪躲着围堵的人们。我紧咬牙关不让眼泪落下,这群禽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八辈儿祖宗!
突然一骑人马贴至近前,十三爷闪躲不及,眼看着我的胳膊就落入了来人手中,我张嘴正欲惊呼,就见十三爷瞬时松开揽着我的胳膊,反掌劈向来者胸部,对方惊得一躲,侧身一闪,十三爷已带着我向前冲出。因为突然间的失去束缚,我根本来不及掌握平衡,大头朝下猛然撞向地面。我吓得眼睛一闭,完了,这回小命真的休矣!
我似乎已经闻到了早春泥土冷硬的气息,就等着头破血流呜呼哀哉的奔赴黄泉了。忽然一只大手横腰揽住我,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我落到了实地,我以为摔麻木了呢,浑身并未感觉到痛,过了几秒睁开眼,却见十三爷正被我压在身下呲牙咧嘴的吸溜呢。见此情景,众人围拢过来,下马欲扶十三爷。十三爷却趁机一跃而起,抱着我飞身上马,哒哒哒,一路狂飙,冲出围堵。
众人方知上当,再纵马狂追,早已拉出了一段距离。
马儿飞一般的向前狂冲,风驰电掣,疾如旋踵,犹如行在云端。说实话这种速度的感觉简直超爽,强悍而奔涌,给人以豪情万丈的感觉。只可惜我现在的心情极是不佳,被人玩弄被人绑票,我哪儿还有情绪享受如斯的情致。唉~~此时此刻,我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哦。
十三爷的追风不愧为汗血宝马,冲出重围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其他人抛离了视线。估摸着他们暂时追不上来,十三爷才放缓了马速,紧揽着我的手臂也松了松。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的唇角又会挂着那种不易察觉的丝丝得意的笑容,然而恰恰相反,十三爷轻蹙眉头,眼神复杂,看不清是凄冷、悲愤还是幽怨。见我回头,他目不转睛的盯视我良久,方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姐姐要嫁人?说!”
我摇头,心说,嫁不嫁关你屁事儿,你恼羞成怒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方才意识到我是只能听说不出来的小哑巴。转而他阴测测凑在我眼前道:“你们俩长得太像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哼哼~~~”
我又没招他,干嘛跟我那么大的仇?我想比划着问他为什么,可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是假哑巴,根本不会那一套手势。唉~~~对机会再说吧。
我就纳了大闷儿了,就凭我现如今生就的袅娜纤巧的身材,白皙凝脂般的肌肤,眼如秋水,眉笼烟翠,檀口若点丹砂,这么俏丽的模样,就是不被人喜欢,也不至于招致这么多的宿敌吧?难道真是我的人品有问题了吗?我自认并没有作出太过出格儿的事儿啊?唉~~~我绞尽脑汁思索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呢?
我神思恍惚的任由十三爷载着,只是感觉马速忽快忽慢,估计是跑跑等等,故意吊着后面追赶的人的胃口。
傍晚时分,我们方赶回城里。辞别大少爷和众人,十三爷直接将我带到了庄王爷府。
十三爷将我交给管家,大致说了情况,跟大少爷交代我的差不多,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想封住我的口不让我说话吗?实在是有点儿太残忍了,我不知道我可以忍多少时日,但就目前我的处境来看,我只能往嘴上贴封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