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了，倒下去的却不是吴言，而是阿勒夫，阿勒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能看到的。因为站在远处开枪的，是含着眼泪的海妮耶，海妮耶手里拿着那把浓眉毛摔下去时掉落在楼梯上的冲锋枪，枪口还在冒着烟，她从楼梯上跑下来了。
“海，海妮耶，”他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气，海妮耶精确的射中了他的心脏。她的射击课程太优秀了。
他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颓然往后倒去，倒在一个架子上，那个架子被撞倒了，上面无数的金银珠宝倾泻下来，压在他身上。他的身体终于彻底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倾泻下来的珠宝不停在他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堆积，直到把他的尸体彻底掩埋了为止。
至少他死在了他最喜欢的东西里面。
海妮耶眼泪慢慢从脸颊滑落。这个人在爷爷死后，曾是她的老师，她的亲人，她的同伴，她全身心依赖和信任的对象，甚至当知道他背叛了她的时候，她都还幻想有一天他能良心发现，再变回以前那个阿勒夫。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虽然恨他，但是恨并不能彻底掩盖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她对这个老人建立起来的爱，还有那些美好的回忆。她知道他罪有应得，但是内心仍然剧痛。
肖恩摆平了那个络腮胡，从海妮耶后面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
已经几乎不能动弹的乔瑟裴抓了抓吴言的手：“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好，“吴言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想扶起乔瑟裴。
“不，放下我，你们三个人走“，乔瑟裴吃力的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
看着乔瑟裴的鲜血，吴言眼里顿时一片模糊：“你在说什么？不可能，我们不可能丢下你。“她伸手想帮他擦去血迹，然而血却越来越多的从他嘴里涌出来
“我已经不能行走了，背上我，你们半小时内决不可能到达顶层，而且，现在十几分钟已经过去了。”
“不，不。。。”吴言拼命摇着头拒绝，她明白乔瑟裴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要他们先走，留下他在这里，强烈的寒意袭上她的心头，不行，决不能这么做，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别哭，宝贝。。。，很抱歉。。。不能。。。不能陪你到最后，”乔瑟裴吃力的抬起手擦去吴言的泪痕，其实他很高兴他能保护她。他的双手曾经夺去多少人的生命？但是，这一次，他用它们来保护了一个人，而这种感觉，竟然是这么美好。
神啊，这一次，他做对了吗？
鲜血不停从他嘴里涌出，吴言擦也擦不完。他的体内正在大出血。
“你不要再说话，休息下，你不会有事的，到了上面医生就来了。。。。”吴言努力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点。虽然在内心深处，她的本能早已万分恐惧的感觉到，生命的光芒正在离乔瑟裴远去。
“没错，兄弟，你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肖恩蹲下来，焦急的说：“我们背你上去，你绝对有救的！”
乔瑟裴断断续续的说：“我的肺被射穿了，体内正在大出血。。。。。决不可能撑到回到陆地并到医院的时候，你们。。。。。浪费时间把我背上去毫无意义，”他的意识慢慢模糊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着非常沮丧的肖恩，“你知道。。。我关押那个西班牙国际刑警的地方。。。。替我。。替我照顾吴言。。。你们，走吧。。。。。”
泪水终于在吴言惨白的脸颊上汹涌决堤，到这里来，她做了最坏的准备，甚至是让乔瑟裴杀了自己，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看着乔瑟裴死去。在她对未来的设想里，她没有做好他不在场的准备。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相信命运要对她如此残忍，连仅有的她所珍惜的一个人，都要最终从她手中剥夺。
杨无过难过的走上前拉住吴言的手：“吴言，我们该走了。”虽然乔瑟裴是他的情敌，但是说实话，他从心底里对这个情敌毫无轻蔑之意。一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接受乔瑟裴对吴言的保护，这种保护虽然让他吃醋，但是也让他安心。但是现在，他们救不了他了，只能选择离开。
“不！”吴言倔强的甩开，“我不走！”
“吴言，你说。。。你说神会原谅。。。。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吗？“乔瑟裴积聚着他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量，吃力的说。
“傻瓜，你没有什么好被原谅的，你做的很好。。。。。。“吴言失声痛哭。
在她被挟持做人质的时候，在沙漠风暴的时候，在她被巨蟒缠身的时候，当她遭遇到致命机关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旁守护她。他在她不安的时候抚慰她，在她失去勇气的时候给她力量，在她沮丧到低谷时给她信心和鼓励。
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那么。。。你呢。。？”
“我早就原谅你了。”吴言声音在发抖。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半是悲痛，一半是恐惧。
“真好。。。”乔瑟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那么，再原谅我。。。最后一次。。。”
说完，他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过站在旁边肖恩手里从阿拉伯人那里夺过来的手枪。吴言在痛苦之中还没回过神来，乔瑟裴已经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一声巨响，回荡在这层空旷的楼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