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枫苑内,鳌拜举杯与心腹共饮。
“太师,曹寅这小子不识抬举。自不量力处处与您做对,要不要我……”元义朗手做刀状比在脖子上阴险的说道,他就是被曹寅教训的鳌拜家仆。刚才当着那么多人被打,面子栽的可真够大的。这仇他当然要报,说是为了鳌拜不过是顺便拍马屁而已。
“曹寅乃皇上身边伴读,杀了他必会引起朝臣议论。皇上一定疑心我,”鳌拜手捋胡须,眼神中闪过杀气,顿了一下说道,“况且真正应该除掉的,并不是他。”
“太师指的莫非是纳兰性德的表弟,那个叫纳兰阑珊的清秀少年?”坐在鳌拜右手旁的蓝衣亲信试探的说道。见鳌拜点头,略显疑惑,迟疑地说道,“可是,他刚刚不是对您很是尊重吗,何况一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又有何惧?”
鳌拜略微皱眉,呵斥道,“你懂什么,那小子的心思岂是尔等能明白的。”方才阑珊两句话摆平了鳌拜,这让他颇为忌惮。战场上不惧浴血奋战,怕就怕不战而屈人之兵。“莫要欺他年幼,恐是扮猪吃老虎。纳兰性德已颇了不得,他的表弟自不会差到哪里去。皇上得此一人,乃虎之添翼,不得不防。”鳌拜不愧为军中巴图鲁,几十年领兵打仗,磨练出辨人识才的一流眼光。
众人沉默无话,不知鳌拜意欲何为。一干武将只懂带兵厮杀,哪晓得这官场争斗中的弯弯肠子。直来直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一言不合便挥刀相向。
“太师不必多虑,待我取了那小孩儿的人头,就另当别论了。”一个相貌凶恶,皮肤黝黑的络腮胡子拔刀而起。细皮嫩肉的区区少年,一看就娇生惯养,他这赳赳武夫又岂会看在眼里。
“诶,”鳌拜拦下要出门而去的手下,“此乃京城天子脚下,不比军营喊打喊杀,不得鲁莽目无王法。”旋即哈哈一笑,“如今这朝堂之上,莫有人能与我抗衡。尔等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如我左膀右臂情同手足,今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不要为了这等小事扫兴。”鳌拜饮尽杯中之酒,眼珠一转透出狡黠寒光乍起,心中已有对策。
鳌拜乃朝廷官员第一人,无论暗地里多么嚣张,台面上还是要做足功夫。阑珊恭维他拘恭守礼,独善其身。无非是将事态公开化,鳌拜位高权重怎能不做群臣之表率。阑珊一语双关以退为进,逼得鳌拜不能以威势胁迫他们。何况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阑珊的灵活应对在鳌拜看来,却成了工于心计的好手。既不能为他所用,必要毁之而后快!
阑珊能否躲过鳌拜的算计,对于她的未来,命运又将作何注脚。而她穿越时空,究竟是福是祸,在这朝代刚刚更替后的清朝初年。动荡的朝野,又是否有她的容身之地?诸多问题一波波袭来,没有头绪也没有康庄大道。一现代女性将如何面对这没有法律,皇上一声令下便人头落地的封建王朝。生命重新轮回,阑珊能走好她的大清之路吗?
离开金缕楼之后,阑珊便将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怎么会知道,只因为两句话就让鳌拜对她动了杀心。要说这鳌拜还真是谨小慎微,宁杀错勿放过的狠绝,让人胆寒。
“圣旨到……“一公公细着嗓子拖着长音,就像刀子划过玻璃,让人想堵住耳朵。
纳兰和阑珊从书房急匆匆的赶到大堂,跪着迎接圣旨。
“纳兰性德听旨,皇上命你明日午时,携表弟纳兰阑珊入宫见驾,钦此。”公公将圣旨交与纳兰,便离开回宫交差。留下愣在当场的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阑珊挠头,纳闷皇上怎么会知道有她的存在。
“不是曹寅就是鳌拜,看来金缕楼那件事终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了。”纳兰还在疑心,过了这么多天怎么会毫无动静。
“你不是警告过曹寅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吗?那就是鳌拜咯,”阑珊一脸悻悻,她有预感凡是牵扯到鳌拜,不会是什么好事,“他想干什么?”
“这要等明日入宫才能知道了,”纳兰看着阑珊,眉头微皱,“只是你,恐怕还要换男装。”
“这是自然,谁让我是表弟嘛。”阑珊一脸轻松,其实她并不排斥男装。因为这清朝服饰,男装穿起来要比女装轻松多了,没有那么繁复。阑珊一向懒散,正好有这个借口,从此将男装一穿到底。
纳兰并没有阑珊的轻松无谓。他看的要比阑珊深得多。心思更为缜密做事也周全。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召见阑珊,定是鳌拜从中搞鬼,想要谋划密事借此除掉阑珊。他不想阑珊牵涉朝廷争斗,以阑珊直来直往的个性闯祸何等容易。就怕给人抓住了把柄,丢了小命。
“万事小心,明日你同我一起进宫,不要多话。”纳兰知躲不过,便嘱咐道。
“晓得了,小的必以纳兰公子马首是瞻!”阑珊不愿纳兰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乖乖听话,“你若为女子,一定是个婆婆妈妈的管家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的。”一句玩笑将沉重的气氛带过。她阑珊并不是寻常弱女子,来自遥远的现代就是她毫无畏惧的最大资本!
“走吧,不是还要读医书吗?”纳兰怕了阑珊不管不顾的直爽,知道阑珊本性难改,多说不用便不再劝解,只好转移话题。
最差的结果就是阑珊捅了篓子引火烧身,那时不是还有他嘛。无论如何定要保阑珊周全,纳兰心底暗暗发誓。
阑珊是医生,回到古代自然要入乡随俗,学习中医。纳兰性德书房里的藏书,汗牛充栋让阑珊惊掉了下巴。纳兰性德广泛涉猎各类书籍,学识渊博样样精通。正好可以互通有无,中医西医融会贯通,二人研读的津津有味浑然忘我。
纳兰性德对阑珊的西方医科知识,倍感新鲜。那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对于阑珊则有了一丝钦佩。“我常常觉得世间女子弱柳扶风,手无寸铁更无缚鸡之力。可是,你改变了我的想法。原来女儿家也可以像男子一般,博学多才傲视群雄。”
“嘿,你才知道啊,不过也不晚,总算矫正你的大男子主义了,”阑珊得意洋洋,别的比不过纳兰性德,现代医学可是她混饭的金碗,“孺子可教也。”
阑珊很臭屁的教育纳兰,也不知是谁刚刚抱着古医书,一副欲哭无泪的衰样,赖死赖活求着纳兰给她讲解。
纳兰只是笑着点点头,并不与计较。“是,多谢夸奖。”看看,这才叫清朝的绅士风度!
第二天,纳兰换了朝服,领着女扮男装的阑珊入宫。
武英殿内,康熙皇帝玄烨坐在龙椅上,鳌拜站在右侧。阑珊被身材颀长的纳兰挡在身后,共列于左侧。
“鳌少保,你前日荐举纳兰阑珊为廷谏,只是他尚年幼,朕认为并不合适。”玄烨同纳兰性德一起长大,对他了如指掌。见纳兰性德不快,知他不愿让阑珊进宫招惹是是非非,想必是极疼爱这个表弟吧。
“皇上,纳兰阑珊年级虽轻,可是才思敏捷口才了得,这个微臣可是见识过,并无丝毫夸张。”鳌拜执意举荐阑珊做廷谏,不肯轻易退让。他见识过阑珊对付他的本事,哪是什么才思,不过是卡到点上自然而然的应对罢了。
“皇上,廷谏乃朝廷谏言总管之事,须洞悉天下大事,阑珊刚入京城,又长居塞外,臣认为此事应商榷之后再做决定,不可妄断。”纳兰抢前一步,深知鳌拜为人,怕此事一旦敲定,阑珊必陷危局。
“纳兰说的极是,廷谏之职事关重大,须与各位大臣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玄烨立即应道。这件事来得太快,鳌拜步步紧逼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又何谈找纳兰他们商议对策。
“如果皇上担心的是这个,来人!”鳌拜大喝一声,门外侍卫呈上奏折,“这便是诸位大臣联名上书,奏请纳兰阑珊担当廷谏一职,请皇上过目!”鳌拜利用自己的权势,迫得朝廷官员听从他,联合起来给了玄烨一个下马威。
“这……”玄烨犹豫不定。
“纳兰阑珊愿出任廷谏之位,这是奴才的荣幸,谢皇上恩典。”阑珊跨步上前,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朗声说道。玄烨没有办法,只得盖上龙印。
“微臣告退。”鳌拜目的已达到,退出武英殿。堂上只剩他们三个人,阑珊中规中矩还跪在地上。
玄烨起身上前,扶起纳兰阑珊。细细打量他,欲言又止。
“皇上不必多虑,阑珊既然要做廷谏,就不会让鳌拜得偿所愿。”阑珊微笑道。有皇上和她‘表哥’撑腰,她怕什么呢。
“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纳兰叹气,明白就算刚才阑珊不答应,鳌拜也会想出其他方式,引阑珊入瓮。躲永远不是办法,只能给对手迎头痛击才是上策。
“你放心,只要有朕在的一天,定会保你表弟无事!”玄烨见纳兰脸色郁郁,坚定的对他许诺。纳兰阑珊目光清澈,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样子,与感情上来讲,他也有责任保护这个好友‘弟弟’。
“皇上,你好帅哦。”阑珊一脸兴奋由衷赞道,刚才有鳌拜在场,她极力压制激动的心情。自己真的见到历史上著名的千古一帝,康熙了耶!况康熙仪表堂堂气质卓绝,目含威隐而不发,真龙天子果然名不虚传!
(不要怪我们的阑珊,她小姑娘家家没见过世面,不过换做我,一定直接找玄烨要签名!哈哈……)
康熙不懂阑珊‘帅’为何意,纳兰站在背后,指指阑珊的小脑袋。摇头皱眉撇嘴挥挥手,奸笑着向康熙示意。
“啊…哈哈…”玄烨捧腹大笑,坐倒在地上。
玄烨如此不顾形象,阑珊不禁莞尔。“这……”纳兰耸肩,作不知。跟阑珊在一起久了,纳兰少年老成的面具逐渐卸下,第一次恶作剧的坏笑模样,让玄烨既惊讶又好笑。阑珊没多长一对眼睛在后脑,并不知纳兰做了什么。还以为是玄烨秀逗了。
为什么每次重大事情发生,都要有这样荒诞不经的结局告一段落。这我也不太清楚,硬要作出解释,这大概是现代与古代碰撞出的戏剧火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