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大哥,练剑辛苦吗,先歇歇喝口茶吧。”娇俏的女子立于梨花树下,抿着嘴笑看正在练剑的白衣男子。剑尖处梨花飘落,飘洒俊逸的身姿伴着飞花宛若天人,必是个翩翩佳公子,让人不由得想早些看到他的相貌。男子听到女子的声音,唇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的笑,停了手转身:“是言儿吗,今天习舞如何?”轮廓分明的脸上赫然一道从眉心划向嘴角的刀疤,让人看的心惊,只是那骇人的脸上此刻浮现的全是柔情。
女子并不在意,上前递了茶水:“今日早些散了,大哥也不是不知道,我底子不好,今日若翩姑娘教的舞蹈怎么都跳不好。”言语中有些丧气,挠首间不经意的露出手腕上一片淤青。男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不不,就是扭了一下,不碍事的。”女子忙用衣袖遮住,她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见她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就紧张的不得了。男子疼惜不已:“怎么不知道小心点?说了多少回了,你非要去练舞,真不知道学它有什么用……”“大哥——”女子忙止住男子的话头,挽了他的胳膊,“你快点吧……亦尘他们还等着我们吃饭呢,再不去都被那个贪吃鬼抢光了——”“你呀,就是说不得。”一提到这个就转移话题,男子没办法,收了剑,随她一道去了。
周围的下人已是见怪不怪,他们这个修杀堂主对谁都是一张冷脸,偏偏在言姑娘面前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真是没一点办法。谁看不出堂主对言姑娘有意思,可是谁也不知道言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自从一年前她被堂主带回来就失了忆,堂主也不肯说她是打哪来的,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认了人家当妹妹,取名叫修言。要他们看认什么妹妹啊,反正言姑娘也记不起什么,就直接说是自己媳妇娶进家得了,弄的现在不上不下的,他们看着都替堂主难受。
修杀可不知道下人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一路被修言拽到了膳房。进门就听见大嘴巴亦尘嚷嚷:“修言快点,有你爱吃的四珍茶树菇!”修杀细心的为修言拉了椅子,她大喇喇的坐下,夹了茶树菇放到碗里,撇撇嘴:“又没人抢,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我可是为了你好!”亦尘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不吃还回来!”说完伸筷子到修言碗里去夹。“大哥你看他!”修言捧了碗向大哥告状。“亦尘!都出过任务的人了还这样闹,好好吃饭!”修杀面色一沉,有些不悦。虽说大家都是兄弟,可亦尘还是很怕这个整天阴着脸的大哥的,看他一天到晚没个笑脸的,也就对修言好点儿。“小人得志……”亦尘低了头,看着向自己吐舌头的修言小声嘀咕着。
修言偷偷的笑着,亦尘是她清醒之后遇到的最好玩的人,每次都和自己斗嘴,可偏偏没有一次能赢得过的,堂里其他人都是一副板着脸的正经样子,都是被她大哥给带坏了,她还是喜欢看亦尘吃瘪的样子。有时她觉得他气鼓鼓的模样就像一只鼹鼠般可爱。
如果亦尘知道修言这样形容他,一定要气死了,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他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我明天要出去办点事,龙吟堂的事就交给尹叔了,大家帮我照看着言儿,别让什么人欺负她。”“堂主放心吧,有兄弟们在会照顾好言姑娘的。”一袭黑衣的尹叔领了命。
“言儿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大哥给你带回来。”
“大哥你又要出什么任务啊,这不刚回来没几天吗?”哪次的任务不是危险万分,想到这些修言就着急了,哪里顾得上礼物。“就是,就算出去也得带上我吧,相互还有个照应。”亦尘也急急问道。“不用了,这次的任务就我一个人去,人多反而不好。”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修杀拍拍言儿的头,让她安心。又是这样,每次出任务都不告诉她,拿她当小孩子看。
是夜,心里有牵挂睡不着觉的言儿来到修杀门前。“堂主,这次去你可要当心点啊。”“没事,宫里我不是第一次去了,地形熟悉,不会有事的。”“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听说前段有人刺杀皇帝,宫里一定戒备森严。”宫里?又是接了刺探宫廷的单子?龙吟堂是龙翔楼的一个支部,专门负责打探各种雇主需要的情报,触角遍及各地,可以说只要你付的起银子,就可以得到想知道的任何消息。“我知道了,会小心的,谢谢尹叔。”是修杀的声音响起。又是宫里吗,龙翔楼最近几年接的任务都和朝廷有关,也难怪官员们这么紧张的刺探消息,这一年来也不知怎么了,当今皇上行事阴狠暴戾,对行差踏错的官员贯以严刑峻法,一时间朝堂人人自危,生怕哪件案子牵扯上自己,不过吏治倒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少了贪官污吏,百姓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白白担心而已,既然大哥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不让他烦心了。修言这样想着,悄悄退了回去。
第二天辞别了大哥,修言心里有点小小的难过,每次都是这样,大哥一个人去面临危险她却躲在龙吟堂里什么忙也帮不上。昨日的舞蹈还没跳好若翩姑娘还等着自己呢,想着就往舞室走去。亦尘因看她不开心一直尾随着,见她又要练舞,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疯了么?手上还有伤呢怎么又去练?”昨晚吃饭时就看见了,只是被她那么一堵,也没好意思开口问,就知道又是练舞受伤了,真是搞不懂,又没人逼她,非要学些琴棋书画的。
“你不用拼命学那些,除了若翩任务所在,旁的也没人爱看。再说你已经跳得很好了。”
修言歪着头,狐疑的蹙着眉头:“你怎么知道我跳很好了?”
怎么告诉她,自己曾扒着窗户偷看过呢?那天她还是光着双足,身着轻纱在中央旋转,舞动,长发似带起空气中的涟漪,那副模样像个小妖精,和平时与自己斗嘴的模样判若两人,一连几天,脑中晃动的都是那双盈白玉足,害的那几天都不敢跟她说话。
“噢——你偷窥!”修言大声戳穿他。
“没有,没有……我,我是猜的,你都学了一年了,一定跳得不错!”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见过她裸足的模样,她一定会杀了自己的,还会认定他是登徒子。大明朝的女子未出阁是不能被男子见了双足的。
“真的?”“当然了,我每天练功那么忙,哪有时间看你练舞啊。”
说的也是,龙吟堂对部下的武功抓的很紧的,尤其是刚开始接受任务的新人。“没有最好,记住哦,以后也不能偷看。”她让若翩教的都是有些“诱惑”的舞蹈,还再三要求她替自己保守秘密,如果被别人知道传到大哥那里,她就麻烦了。
“知道了。”小声嘟囔着,有些不满。“修言一定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不然出阁前琴棋书画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教的,怎么还要重新学起……”
见她低下头不语,亦尘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我真是……修言放心,我已经出任务了,以后有的是走南闯北的机会,我一定会帮你把父母找回来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修言都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怎么就那么没脑子说起这个。“修言别难过,我也是不知道父母是谁,以后我就一同找咱们两个的父母,好不好?”真怕她不理自己了。
“我没事。”修言抬头好像没事人一样,“我在这里很开心,那些事都不记得了,也不关心。”给他一个安定的笑容,心却抽搐的厉害,都已化为皑皑白骨,要到哪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