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站在巷口,靠在青墙黛瓦边。他抬头凝望月色,暗笑自己莫非是思想错乱,才会答应那个姑娘帮她做这件事。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与童府的西苑只有一墙之隔,这条巷子极为偏僻,如今月影正浓,更是不会有人经过。
两米高的墙那边传出了些许的声响。江月站直身体,朝上头一望,见童暮云已经爬上了墙头。“跳下来。”江月压低声音对她说。她朝下望了望,甚是犹豫。江月抬头对她说道,“放心吧,我在这里。”他伸出手。童暮云闻言眼中闪过了些什么,然后闭上眼,直直跳了下去。由于冲力,江月倒退了几步,手肘擦到了灰白的墙壁,旧伤隐隐作痛。
“嗯!”他皱了一下眉头,松开了自己泛痛的左手。
“啊,对不起。”童暮云见他白色的衬衫上有星星点点的触目猩红,立刻歉疚万分。江月扶直了自行车,拍了拍后座,“坐上来吧。”童暮云小心坐上去,江月蹬着车子一跃而上,“拉紧了。”车子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上哐当地前行,童暮云有些紧张,手扯着江月后背衬衫的一角。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么晚去寺堂干什么?”江月偏过头问她。
“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童暮云刚回答完,江月自行车一个急转弯,她差点没有坐稳,身体一颤,几乎从后座摔下来。江月低沉一笑,“是你要我帮忙的,又不告诉我帮的是什么忙,刚才只是一个小惩罚而已。”说完,又浅然一笑,侧面露出洁白的牙齿。童暮云一听,羞窘万分低下头。江月用手拉过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侧,“难怪一个急转弯就把你吓的。你一定没有坐过自行车吧,坐后面的人为了稳当要这样。”童暮云如同被烙到了一般想要缩回手,江月倒是倔强起来了,硬是让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际,“我都没有别扭,你别扭什么?”童暮云耳朵有些发烫,却也没有松手。春季夜晚的风还透着微微的薄凉,她不禁缩了一下颈项。“去寺堂为什么要趁晚上偷偷摸摸地进入呢?”江月有些不解。
“这是童家的规矩,只有每年的清明童家的嫡亲子孙才能步入正厅。寺堂里供奉着童家祖辈的灵牌,若是平日里进去,就是亵du。”
江月摇了一下头,“恐怕这也是童老爷说的吧,”他轻轻附加了一句,“歪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不从童府内院光明正大进入寺堂而要让他帮忙趁着童家人都入眠了从童府外围转到寺堂了。
江月停下自行车,抬头看了一眼被柳树枝叶遮住一半有着厚厚瓦砾的屋子,“就是这里吧。”童暮云下了车,指着屋子的上方,“这里有窗子,可以从这里进去。”江月看了她一眼,然后俯下身,“踩到我肩上。”童暮云怔了一下,有些犹豫。
“用你的脚踩到我肩上,怎么听不懂吗?”江月重复了一遍。她小心翼翼地踩上他肩膀,听见他有些沉闷的喘息声。柳树擦到了她的头,她拨开纸条,手把住窗沿,腿一蹬,一使劲,就上了窗台。江月被这一折腾,肩膀酸痛无比,他轻声叫道,“我就在这里等你。”童暮云从窗口进去了,江月一个人在巷子口瞭望天空。晓春时节,更深露重,呆久了实在容易着凉,他打了几个喷嚏,下意识地来回踱步。
半个时辰过去了,窗口仍然没有动静,江月手有些出冷汗,再过了半个时辰,他开始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情。童家的事情对于他一个外人来说,知道的太多了,也参与的太多了,和这个如儿才打了几个交道?他怎么就毫不犹豫陪着她一起犯蠢?
就在江月耐心快要失掉的时候,头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童暮云爬上窗口,在夜色中只有一双眼睛发亮就像第一天来童家的那个晚上。江月不知怎的心情就平复下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对不起。”童暮云跃下来,很乖巧地坐在后座上,“我们回去吧。”
“阿嚏!”江月克制不住地打了喷嚏。童暮云转头,“你。。。。。。”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开口,“谢谢。”
江月咧嘴笑了,也没了什么焦虑,“是哦,不过呢,事前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让我少管童家的事情,怎么今天又开口要我帮忙了?”童暮云忽然就低头不说话了,在这种氛围下江月甚感奇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谁知她却有些自嘲地低笑一声,“说实话,在童府我还真不知道该请谁帮忙。所以。。。。。。”
“所以宁愿相信我这个外人?”江月心里涌出了一股不知名为何的优越感,月光就在这时候起了作用,投射在两人身上,留下一地金碎。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出自己的手撩开童暮云额前的一簇发梢。两个人顿时都怔在那里。江月震于那一刻自己的恍惚和迷惑,童暮云则震于他的动作带给自己的类似于悸动的感触。
江月先收回的手,“走吧,外面风大。”不是没有哄过女孩子,他并非盘旋于各种女子间的老手,但在读书时也是颇受学校的女学生瞩目的,在女子面前说什么话最得体,该流露什么表情最恰当他自认已经拿捏得很纯熟了,但刚才,他在无意识之间做了逾越的事情,而且,现在所有平日里的灵活也全失了,只有无尽尴尬的沉默。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自己的那个瞬间的动作,不仅仅是因为和面前这个女子不是熟到可以一笑置之的关系,更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还有,她极为细腻的个性。
一路无话,和来时路不同。到了西苑墙外,童暮云似乎是急于想要脱离般地头也不回就想爬上墙。江月心里没由来地有些不满,“喂,你进去了那我呢?”
“你。。。。。不是可以从正门进去。。。。。。”
“你这是过河拆桥的行为。”江月扯住她的衣服,“我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对守门的下人怎么说呢?说我夜逛南浔?还是。。。。。。”他面色一敛,“还是把你招供出来?”童暮云面色有些苍白,“你威胁我。”
“就算是威胁吧,我不想从前门进,你带我进西苑。”他挑了一下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