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音叹了口气,道:“小蝶,你这个样子,又是何苦呢?”
小蝶一听这话,哭得更是伤心,咽声道:“郡主,您还肯叫小蝶一声小蝶,便是小蝶的福气,小蝶对不起郡主……”
轻音叹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当初皇兄让你到我身边来,自是看你忠心可靠,你在我身边这些年,也照顾我许多,现在你功成身退,皇兄封你为嫔,你应当高兴才是。”
轻音这一番话说的是真心话,却没想到小蝶听完这话哭得更是厉害,道:“郡主,小蝶并不是想要欺瞒您……只是自从当初皇上把小蝶带走的时候,小蝶心里……便只能有皇上一个主子了……后来皇上想办法让小蝶来到郡主身边,让小蝶保护您,还答应小蝶等时机到了便将小蝶接进宫……”
轻音沉默不语。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小蝶并没有错,在她幼小受人欺凌的时候,是风希凌帮助了她,对风希凌的仰慕便是从那一刻开始在心底扎了根。而小蝶在宁王府,除了暗地协助风希凌探察宁王的底细外,并没有做出一丝一毫伤害轻音的事。只是从个人感情来说,轻音心底当小蝶是这个世界最亲近的朋友、姐妹,结果自己的真心相对却换来对方的隐瞒,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
轻音是几天前才知道小蝶被封为蝶嫔的事的。当时自己身体恢复没几天,便有宫女来报道是蝶嫔求见,轻音还暗自纳闷,蝶嫔是哪位,自己好像并不认识,结果跟身旁的宫女一问,才知道这蝶嫔竟然就是跟在自己身边有六七年之久的小蝶。
轻音从醒来后就避免去想宁王府的事情,这个时候,乍然听到小蝶的事,轻音心下凄然,当下便一口回绝了小蝶的求见,现在来见她,不过是对两人多年的情分有个交代罢了。想到这里,轻音便开口道:“小蝶,你我情分多年,我不曾亏待过你什么,你年纪与我相差不多,我心里实是把你当作妹妹来看,既然现在是你想要的归宿,我也只有恭喜的份儿,你也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看在你照顾我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会求皇兄好好待你的,只是,你欺瞒我感情这么多年,你我之间的感情,到今天就此作罢。你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小蝶一怔,愣愣地看着轻音,却深深地知道,虽然郡主平时很好相与,却最是痛恨别人欺骗她,当初她与皇上关系闹僵,也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欺骗与利用,心里早知道自己是触了她的底线了,只是一直存着侥幸希望她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自己,结果……还是不行呵……
小蝶狠狠地擦干了泪水,跪在地上给轻音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声音道:“小蝶……拜别郡主,希望郡主以后……都能活的快乐……”
轻音看着小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中发闷,心里某个角落一阵钝痛。
殿外,风希凌微微叹息着离去。
……
上元节,宫里一片热闹,轻音借口不适,早早地从宴席上退了下来。现今宁王府已经衰败,独轻音被风希凌以兄长的名义接在宫中照顾,宠爱有加,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莫不复杂,虽说轻音不在乎,可那种虚伪客套,人人戴着面具交流的场面是她极讨厌的,所以她宁愿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离喧哗声越来越远,半天的明月冷冷地照着,轻音一个人在斑驳的影子中走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不知什么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朦胧。
忽然衣袖一紧,轻音被人扯入偏僻的一角,正欲挣脱,却听来人低声道:“是我!”轻音一愣,便停止了动作。
细细打量来人一番,轻音惊讶道:“你怎么进来的?!”
黎娘冷哼一声,道:“还有我黎娘来不了的地方吗?”又拉起轻音的手道:“这么久了,我不放心你,来看看你。”
轻音微微一笑,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温暖。
黎娘看她的样子,心中又是来气,微怒道:“你待怎样?我已经据你说的早就准备好了,你却迟迟没有消息,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轻音眼底一黯,心底升起一股酸涩,抿了抿唇只是道:“你别急,再等等。”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还要等到几时?”黎娘质问道。
轻音握紧了拳,似是下决心道:“我还有一点事情,现在还不能走,你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
黎娘眉毛一挑,打量了轻音一会儿,转了话题道:“听说你当初药石不进,皇上甚至为你放皇榜求医。”是肯定的语气。
轻音不语。
“最后据说是清王府小王爷为你找来的药,这才保住了性命。”依然是肯定的语气。
轻音微弱一笑,道:“你的消息倒挺灵的。”
黎娘嘴角似笑非笑:“不过,我还听说……”
轻音心里微微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黎娘继续道:“那小王爷为了给你配全那几味药,却吃了不少苦头?”语调微扬。
轻音低声道:“你果然都知道。”
黎娘忍了又忍,终于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他等了又等,迟迟不走的。”
轻音胸口微微一滞,一股酸涩涌上喉头,眼底泛上一抹氤氲,不再言语。
黎娘见状,知道猜的差不离,执起轻音的手道:“好妹妹,莫要难过,姐姐问你,想当初那苏御如此对你,你竟是到如今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黎娘这几句话出自内心深处对轻音的疼惜,是犹如对待亲妹子一般的感情,轻音岂会感觉不出来,当下便觉心里又暖又痛,猛的扑到黎娘怀里痛哭起来!这一刻,长久以来的压抑、绝望,心痛、悔恨、自责,因为黎娘这几句窝心的话而统统得到了发泄!
黎娘也滴下泪来,轻抚轻音后背,叹道:“好妹妹,你受委屈了……”
轻音使劲摇头,自己受的委屈可以承受,可是自己做的错事却再也弥补不了,每每想起死去的娘亲,轻音便心痛如绞!纵然在白日里轻音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不再伤心的模样,可是多少个黑夜,轻音一边用力按住痛到麻木的心,一边呆呆地看着房中跳动的烛火,流泪到天明,只是悔不当初!然而,这一切,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痛哭一场,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轻音退后两步,有些不好意思,擦擦泪水对黎娘道:“你再等我一阵子罢,我听说……我听说他伤的挺重,只要亲眼看见他没事,我绝不再拖延。”
黎娘心底叹息,情之一字,伤人至深,看着轻音略带期盼的眼神,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