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色曼陀罗
深秋，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季节，这些日子一到傍晚便会起风，那种深入骨髓的透彻寒冷呼呼的将街边繁华的景象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萧瑟，形色匆匆的人们本能的拢紧了已略显单薄的外套，蕴藏着潇潇细雨的乌云逐渐吞噬着天空中仅存的一线白光，上海的秋天竟意外的让人徒生悲凉。
此刻正值放学时间，靠近市郊的一所公立小学的大门处，一扇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前挤满了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在这样一块摩肩接踵的弹丸之地，冷少扬瘦弱单薄的身影轻易隐没在了人群中，他低头独自随人流涌向大门边，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吹得呼啦作响，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快速走出校门，微微垮下的双肩抖落了他无法言说的悲伤。
曾经他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可是才短短一个月，所有的一切竟都成了过眼云烟。由于爸爸的公司因长期经营不善造成严重资金短缺，对外更是负债累累，今年的状况又更胜往年，积劳成疾的他最终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他和母亲、姐姐三个人相依为命。
小小年纪便失去父亲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绝对称得上是灭顶之灾，可谁能想到，真正的厄运才刚刚降临，父亲在世时不仅欠下了好几笔庞大的债务，还瞒着家人不惜去借高利贷，甚至还将他们住的大房子作抵押。如今那些人见父亲已不在人世，自知借出去的钱再难收回，他们索性天天上门闹事，弄得他们一家鸡犬不宁。
由于房子已经收去抵债，母子三人就这样无奈的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姐弟俩分别离开了原本各自的贵族学校，并从市中心一路搬家到了周边破旧的石库门里，他们试图让自己习惯三个人挤在一间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过日子，试着过起了没有佣人服侍的生活，甚至习惯了和邻居共用一间厨房与洗手间的日子，一切似乎逐渐上了轨道，即使日子拮据清贫了些，但到底还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
可平静的日子似乎与他们无缘，那些要债的人竟如鬼魅般如影随形，他们在短时间内再次找到了他们的新住处，紧接着，每天晚上忍受他们的敲砸抢骂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必修课。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那天晚上母亲的自杀，彻底将冷少扬幼小脆弱的心灵撕得粉碎！
一想到母亲兀自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和姐姐抱住她时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便会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想藉此将这可怖伤心的一幕彻底从心底里摒弃，可那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怖场景和那块触目惊心的暗紫色胎记即使到了午夜梦回依然执着的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小鬼！站住！”这个声音？冷少扬的心猛然一紧，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向前奔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回学校躲一会儿，身后圆滚滚的书包随着他身体的频率左右晃动，灵魂深处那根记忆的弦被轻易扯动，震颤的拨动轻易抖落了他无尽的恐惧。
“听见没有！站住！”恍若雷般的狂吼在冷少扬的头顶上方猛然炸响，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这片阴影，一只熊掌般的大手便一把扣住了他的书包顺手向上一提，瘦小的他根本不敌对方的力道，双腿随即不受控制的离开了地面，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便被重重的摔向了地面，随后又惯性的向前擦出了一段距离，水泥地上残留的沙砾随之快速嵌进了他细嫩光洁的皮肤中，血丝裹着沙尘自伤口渗出，殷红的颜色衬着白色的校服衬衫透着一股诡异的血腥。
“啊——”冷少扬忍不住呻吟出声，手肘处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惨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痛楚和惶恐，一双小手更是因为过度的害怕本能的抓紧书包背带，泛白的指关节泄漏了他的无助。
“该死的小鬼！叫你再跑！”这个声音似乎又和之前那个人不同，可他痛得根本睁不开眼，只觉得几个巨大的黑影再度朝着他瘦小的身影逼近。
对方完全没有因为他只是个孩子而心存怜悯，“你爹娘******欠了一屁股债竟给我翘辫子！一想起这个老子就一肚子火！不如先把你这臭小子揍一顿，然后再卖了，兴许还能换来几个钱！”说完男人便粗鲁的蹲下身一把揪住冷少扬胸前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犹如碗口一般粗壮的手臂高高抡起，如风般迅速的动作似乎随时都会砸向冷少扬的小脸，男人眉宇间狰狞的样子在这一刻越发明显，左眼上丑陋的暗紫色胎记瞬间犹如照了放大镜般失真扩大，冷少扬倒抽一口冷气，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承受的重拳，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谁……谁来救救他？姐姐……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眼泪顺着脸庞缓缓滑下，萧瑟的秋风轻轻抚过，带走了他满脸的湿意，徒留一片紧绷的冰凉，也许他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吧……
四周开始慢慢有人围拢上来，人群中不断溢出的窃窃私语无情的描绘着他们脸上的好奇和无动于衷，偶尔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想出面阻止，可当视线一接触到那个男人眼睛里闪出的凶恶警告后，仅存的勇气便又被生生逼退，才刚迈开的脚步旋即老老实实放回原地，根本不愿蹚这浑水。
“放开我弟弟！”人群的一角被人迅速拨开，紧接着似有一阵风般呼啸而过，男人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倒在地，那只紧紧揪住冷少扬衣领的手本能的松开了，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少扬，你没事吧？”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担忧的扶起跌坐在地，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冷少扬，眉间的紧皱泄漏了她的不舍，在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后便立刻转身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一头倔强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顺势扫过她过于尖瘦的下巴，乌溜溜的眸子中闪烁出的冰冷寒光似是一把利刃般贯穿了眼前这个猥琐男人的全身，他左眼上那瘫暗紫色的胎记和油腻的黄发中掺杂的杂乱黑发更是险些让她情绪失控。
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彻底毁了她母亲，毁了他们的家！现在他甚至变本加厉，连弟弟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果她再晚来一步，他是不是连她的弟弟都想揍？
胸口瞬间燃起一团名为仇恨的烈焰，肆虐的火舌不断灼烫着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誓要将她心灵深处仅存的温柔情意一口一口****干净！
被莫名其妙推倒在地的男人气急败坏的由一旁的跟班手忙脚乱的扶了起来，原本憋了一肚子火刚要发作，可当他的视线一接触到冷紫珊清秀中略显妖媚的容颜后瞬间被惹得心头一阵乱颤，“哟！哪儿来的小妞？还挺辣！”这个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姐姐……”冷少扬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再度逼近，吓得他不断的抽泣着，并将身子本能的直往冷紫珊身后躲，这个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眼神好可怕，不知道他又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少扬别怕！不要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弱者才会整天用眼泪来诠释自己的无能！他们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自从那天母亲用这样残忍的方法逃避了这个丑陋的世界后，她就暗自发誓，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哭泣！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从真正意义上保护弟弟，甚至为父母报仇！
“原来是冷家大小姐啊！”一听见这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臭小子叫她姐姐，男人立刻会意，一双盛满****的三角眼随即大喇喇的上下打量着她，即便她只是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校服，可正是因为这件对她来说过分宽大的白衬衫不但没有让她显得过于呆板，反而还让她成功摆脱了稚嫩的年龄对她的束缚，那种与生俱来的性感和妖媚自然地自她体内争相溢出，刺激着人们的感官，男人忍不住咧开嘴角嘿笑出声，一口被劣质烟草熏成的黄牙毫不客气的暴露于空气中，“哈哈哈！我就是喜欢这样野蛮的小妞，够辣够刺激，不如你跟了我，你家的债就一笔勾销，如何？”说完他便迈开脚步走向冷紫珊，右手更是毫不客气的抚上了她细致白嫩的脸颊，粗糙的指尖还不忘一下一下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肤，缓缓俯下的庞大身躯似乎立刻要将冷紫珊猛然放倒般猥琐不堪。
一阵难以遏止的恶心感自胃部直往上窜，那个夜晚不堪回首的一幕再度毫无预警的闯入她的脑海中，彻底挑起了她灵魂深处的愤恨，电光火石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她侧转过头，张嘴就朝男人的手腕狠狠咬去。
她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来替父母偿命！
“啊——臭婊子你干什么！”男人痛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右手本能的试图用力抽离，可没想到他越是挣扎，手腕处传来的钻心痛楚便越发明显。
冷紫珊死命的咬住他不放，口中似乎尝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可她就是不肯松口，甚至还控制不住的地加重了齿间的力道，此刻的冷紫珊就像是一只受了重创的小豹子，誓要伤害她的人抵命交换才肯罢休。
她冷冷的盯着男人因巨大的疼痛而开极度渐扭曲的五官，眉宇间的清冷孤傲隐约透着一抹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决绝之情，源自内心深处的兴奋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数光晕，一圈一圈止不住的扩大延续。
“给我放开！”被彻底激怒的男人扬手就朝冷紫珊的脸上狠狠掴了一掌，那惊天动地的巴掌声恍若震落了天边乌黑的云，天空瞬间绵绵密密地布下了一张阴冷潮湿的大网，将整座都市原有的一切美好全数绑票。
巨大的冲力使得冷紫珊瘦弱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倾斜后迅速倒地，被包裹在白色衬衫下的单薄身躯急速翻滚，随即猛地撞上了一旁大红色的消防栓，额角沁出的鲜血竟与之一样鲜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冷紫珊的嘴角已然泛起的血丝是男人掌掴后留下的痕迹，她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耳边嗡嗡作响，早已散落的马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颊边些许汗湿的碎发贴着尖瘦的脸庞蜿蜒而下，甚是凄楚，苍白如纸的脸颊上赫然印着的五个暗红指印，火辣辣的烧烫着她顽强的意志力，但她依旧倔强的支撑着起身，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眉眼低垂间描绘的是更加深沉的恨意。
“姐姐！”冷少扬惊恐的声音飘渺虚无，颤抖的诉说着无尽的恐惧。
男人似乎还不罢休，还没等冷少扬上前将她扶起，恶劣的男人便已全然不顾手腕上被咬出血的伤，一个跨步向前生生扯住冷紫珊的青丝扬手啪啪又是两个巴掌重重的甩向她，“不要命的丫头！叫你再咬我！”他一边吼一边又他那铁掌般的大手往她的脸上狠命扇了好几下，看那狰狞的神情似乎毫无停手之意。
开始时，冷紫珊还知道反抗，她挥舞着双手试图抓破男人那张本就十分丑陋的脸，可到后来，双颊上的疼痛让她渐渐失去了抵抗力，她无力的垂下双手，男人则顺势将她孱弱的身子野蛮的推倒在地，双膝弯曲压在她的的腿上让她无法动弹，他放开了捉住冷紫珊秀发的手，转而移到了她雪白细致的颈间，随即大掌一收，紧紧的扼住了冷紫珊的喉咙。
“唔……”冷紫珊忍不住难受的呻吟着，一股难以呼吸的窒闷撞击着她的胸口，被压制住的双腿丝毫没有办法移动分毫，麻痛的感觉直逼她的感官，可她依旧强迫自己睁大双眼，瞳孔中不断散发的仇恨仿佛火舌一般缠绕着眼前这个犹如魔鬼一般的男人，嘴角扯出的弧度恰如其分的将讥讽扩大加深。
“我让你再笑！”男人见冷紫珊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忘嘲笑他，愤怒和屈辱瞬间夺走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恍若被诅咒般，他扇在冷紫珊脸上的巴掌频率逐渐加快，下手越来越狠，他试图打掉冷紫珊脸上刺目的讥讽，嗜血的双眼喷涌着令人无法接受的残暴，“信不信我就这样打死你？快点求我停下来！不然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快求我！”
如雨点般的巴掌飞快的落在冷紫珊已然肿胀的脸庞上，她习惯性的咬住下唇，让她开口求他？“不可能！”扯着喉咙大喊，尖锐的嗓音震得冷紫珊心口一阵钝痛，今天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对这个人渣求饶！
“啪——”这次的巴掌比之前的还要响亮，也还要用力，男人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掌掴她，“哦？这么有志气？你要知道，我取你性命就如同捏死一只虫子般轻而易举。”说罢，男人猛然收紧扼住她喉咙的手，泛白的指关节咔咔作响，“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求我？”
“不——唔……”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能求他！
死？她就要死了吗？死在这样一个男人手里？真是不值得啊！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随着男人的手恶劣地越收越紧，她只觉得空气被一点一滴自胸腔内慢慢抽离，耳边嘈杂的人声已离她远去，眼前男人丑陋不堪的嘴脸也愈发模糊，只有那块暗紫色的胎记占领着她所有的视线。
“姐姐……叔叔求求你……放了我姐姐吧！”一旁早已吓白了脸的冷少扬已完全丧失了支撑起自己身体的力量，他一边哭一边颤抖着爬到男人的脚边试图掰开他扼住姐姐喉咙的手，那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心疼。
“滚一边去！谁稀罕你这小畜生来求我！”男人烦躁的将手用力一甩，冷少扬哪里抵得住这样大力的推搡，瘦小的身体丝毫没有还击之力的重重跌向地面。“你这婊子姐姐今天要是不求饶，你就等着替她收尸吧！”男人双目迸射出了凶恶的烈焰，蜡黄蜡黄的头发随着他粗暴的举动自额间散落，几缕碎发加重了他眉宇间那置人于死地的凶残。
“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吧！求求你们啊！”冷少扬顾不得身上传来的刺痛，他挣扎着起身，朝着围观的人群发出求救的信号，可声嘶力竭的祈求非但没能打动这些冷漠的人们，人群中甚至连一个报警的人都没有！他们淡漠的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任凭冷少扬怎么求他们，皆以无动于衷来回应他。
其实只要几个人一起冲上前，姐姐就可以摆脱这个可怕的男人了不是吗？可是他们只顾着在这里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助他们！
“少……少扬，别……别求……他们……”恍惚间，冷紫珊似乎听到了弟弟凄厉的向一旁的人们求援，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开口唤住他，不愿他为了自己失去男孩的尊严。
“哟！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男人咬牙切齿的怒吼，左手奋力一收，他就这样将手放置在冷紫珊的喉间硬生生的将她的上半身提起，冷紫珊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了一道寒冷的银光自男人的腰间一闪而或，她心头一凛，一切都结束了吗？
冰凉的水渍在这时毫无预警的滴落在她灼烫的脸颊上，下雨了吗？还是她心中长存的泪……
她缓缓闭上眼睛，罢了！一闪而过的痛楚过后，世间所有的愁苦皆与她再无瓜葛！
可是……少扬该怎么办呢？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只有八岁啊……心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几乎令她难以忍受，嘴角尝到的苦涩滋味终于让她皱起了眉，少扬……对不起……
“啊——”冷紫珊无奈绝望的等待着一刀斩断她所有痛苦的那个瞬间，可短暂的痛楚并没有如预期而至，迎来的却是男人凄楚的嚎叫，那只扼住她喉咙的手就此松开，她的身子就这样犹如棉絮一般无力的向下倒去，原本雪白的颈项随着男人放开的手渐渐转为深红的淤血。
男人那只如碗口一般粗壮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控制住，他愤恨的试图转过头想看清来人，“谁那么不要命！敢管老子的闲事！啊——”男人的惨叫声更甚刚才，还没等他看清那人的相貌，手腕便被硬生生的往反方向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骨头应声折断，原本还紧握在他手中的银色短刀随即跌落地面，清脆的声响自人群中炸开，拨动了一道清冷诡异的音律。
一个身形丝毫不输他的壮硕少年随即抬腿便地上的将短刀踢飞，“拿刀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似乎不是男人该有的行为吧！”说话间，少年迅速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拖离冷紫珊的身上，那年轻的脸庞散发着与他实际年龄极为不符的残暴和凶恶，略长的黑色发梢处，几缕被挑染成紫色的发丝格外引人注目，他右手紧握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男人的鼻梁，在他还来不及采取任何防护架势的时候又在他的腹部重重的补上一拳，在男人哀号着弯腰之际又以手刀劈向他粗壮肥硕的颈部，清脆的喀喇声后，男人就连出声嚎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见他笨拙的身子直挺挺的贴向水泥地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犹如打翻了调味瓶。
少年一系列快如闪电般的动作令人咋舌，可他似乎并不过瘾，此刻男人软趴趴的身子挑起了他内心深处隐藏许久的暴力因子，电光火石间，少年仅以单手便扣住男人后颈的衣领用力一提，仅着紧身无袖衫的他将手臂上纠结的肌肉暴露无遗，由于极度用力，左臂上龟和蛇相互缠绕的图腾随之越发凶恶，他的眉眼间燃烧着嗜血的火焰，犀利的双眼明确表示他正预备给这已昏将过去的男人最致命的一击。
人群中已有人发出了惊愕的抽气声，少年手臂上霸气的图腾早已泄漏了他们的身份，这个在上海绝对占有一席之位的“玄武”首领关溯源和他的儿子副首领关捷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都说“玄武”的关氏父子以办事雷厉风行和心狠手辣出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尤其是关捷，那副想要置人于死地时暴戾凶残的神情让人背脊阵阵发凉，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那种稚气在他身上完全无所遁形。
“够了小捷，放了他。”一道沉稳有力又略带沙哑的嗓音适时阻止了关捷所有的暴力行为，一个外形健硕的中年男人兀自上前将已失去了意识的冷紫珊打横抱起，从他刚毅的脸部线条中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俊美，尽管他的黑发中已掺杂了些许白发，可这样反而更加凸显了他的威严之势。
关溯源中气十足的语调让关捷探出去的拳头就这样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父亲的方向，对于他取人性命之类的事，父亲向来甚少插手，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种来路不明的杂碎，就算死了也不足惜。
算准了他那脾气火爆的儿子一定不愿对此善罢甘休，关溯源将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可那双与关捷对视的眼睛依旧透着不怒而威的魄力，“我不想因为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为‘玄武’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关溯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即便再怎么不甘心，关捷也不敢有任何违抗之意。“好吧！算你运气好！快滚！”关捷嫌恶的将手一甩，男人高壮的身躯瞬间如同失去支点的墙面轰然倒塌，原本跟在他身边狐假虎威的一票喽啰这才如梦初醒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的老大抬离现场，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怕关捷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对着他们海扁一顿般落荒而逃，为了不再成为他拳头下的第二个牺牲品，他们选择识趣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以免惹怒了那头可怕的狮子小命难保。
关捷用眼角嫌恶地目送这群狗东西连滚带爬飞一般地逃离后才转过身，正巧瞥见了父亲怀中这个已然昏迷的美丽少女，她眉心那抹紧皱的纠结竟让他的心毫无预警地狠狠一震，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他抬手慢慢抚上了她通红肿胀的双颊，一阵灼烫的触感立刻自掌心传至胸腔，强烈的刺激着他内心深处那根不为人知的心弦。
如此柔嫩平滑的肌肤就这样被糟蹋了，那狗东西还真下得了手！关捷在心中暗自咒骂，他突然有点后悔，适才放他走之前怎么着都该把他弄残废了才是！
怜惜地以指尖在冷紫珊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温柔的描绘着她完美精致的侧脸，关捷似乎期待着凭借他温柔的抚触可以消褪她脸上的红肿，原本缭绕在他眉宇间的凶残暴戾不知何时已被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柔情与缱绻所取代，那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感性让一头凶猛的野兽刹那间回归平和。
真是个倔丫头！关捷忍不住在心中抱怨，刚才他在一旁和父亲看得再清楚不过，若不是他们父子及时出面，她现在怕是早已成了那杂碎刀下的一缕幽魂了吧！一思及此，他那颗犹如磐石般的心竟轻微的一颤，微乎其微的震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他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冰冷倔强的容颜和嘴角若隐若现的讥讽出了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展现他天生缺乏的深情。
“咳……”父亲那一沉不变的威严透过轻描淡写的一声咳嗽在他耳边骤然炸响，关捷瞬间如被烫到般缩回手，他转过脸凝视着远方的一点，尴尬的侧脸在逐个点亮的路灯下竟显得有那么点滑稽，鹅黄色的光晕将他所有急欲忽略的莫名情愫毫不留情的曝晒于他深刻刚愎的五官间，左手臂上龟蛇相互缠绕的图腾在这一刻似乎也不再那么凶猛。
关溯源抱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冷紫珊自儿子身边掠过，毫无表情的脸庞异常祥和，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关捷竟然在他那一向老谋深算、沉稳历练的父亲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戏谑和了然的笑意！不仅如此，甚至他还在刹那间捕捉到父亲的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不！一定是他看花了眼！
关捷再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胸中那翻腾的异样情愫硬是被他生生地吞回了肚中，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作为“玄武”的副首领，他绝对不能轻易对女人动心，特别是来路不明的女人！
原本慢慢溶解的狠辣在他的眉眼间再度加倍聚集，氤氲的烦躁自他周身弥漫散开，最终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了一片令人胆寒的氛围中。
只是，他的眼神依然有恃无恐地出卖了他，关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竟会因为冷紫珊的介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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