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上颈中淤肿凝血的牙印，低低笑了起来：“我，却好象比你们两人还要傻，呵呵。”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盈盈包围着，好惬意……好安心……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轩儿轻轻睁开眼，入目是齐昊微微起伏的宽厚胸膛，他视线移上齐昊睡梦中的脸，没了醒时的张扬邪魅，反透着安宁祥静的气韵，让人不自觉便沉溺其中。
胸 前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换了崭新的白衣，空气里流动着淡淡药膏味和齐昊的麝香体味，耳边静静的，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好象又回到了雪樱轩，那时，轩辕 昊总是喜欢把他拥进怀里入睡，而后在翌日清晨轻轻将他吻醒……可这里不是雪樱轩，绮丽奢华的摆设布置无一不在显示着主人的显赫地位，应该还是被齐昊府罢。
再度望向那令自己心动神摇的俊美面容，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慢慢渗入鼻腔——齐昊！我真的很爱你，可在你心里，我 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我能感觉到，你确实也很在意我，喜欢我，可你是否只当我是一件珍贵物品那样的喜欢呢？一件现在你认为很重要，但以后会厌倦觉得不稀 罕的物品呢？
我爱你，所以我也想你把我当成与你对等的人来爱，而不是一件物品，不是被你和莫少白用来意气之争的东西！那种被看做附属品的爱，我宁愿不要！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还是，我从开始，就把一切想得太完美了？……怔忡片刻，心底百味交呈，轻抬起齐昊环在他腰间的手，想坐起身。他动作极轻，齐昊却一下张开眼睛，笑道：“你醒啦，我先前已醒过一回，见你好睡，就没有叫你，没想到自己居然又睡着了。”扶着轩儿在床沿坐定：“你饿了罢，我已让下人准备了药粥。”
轩儿已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听得粥字，登觉饥肠辘辘，肚子叫了起来。他脸不由一红，齐昊见他窘态，忍不住低笑两声，击掌唤仆役端了盥洗漱具进来。这样的笑容、这样的体贴已经多少天没有见过了？轩儿呆呆注视着，心头却又微微刺痛——如果再在你的温情里沉溺下去，我是否会失去自我，成为你的物品？……
梳洗完毕，粥点也送入房中，轩儿默默喝粥，齐昊不时挟点心放进他碗里，两人连日来难得有此温馨时刻，谁都没有说话，不想破坏了气氛。喝完一碗粥，轩儿放落碗筷，见齐昊含笑望着自己，面前的粥点未动分毫，他叹了口气：“你怎地不吃？”
“……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了……”齐昊微笑道，将他的手合在掌中细细摩挲：“轩儿……”轩儿听到他这声情意绵绵的轻唤，眼一酸，便要掉下泪来，急忙偏过头，抽回被他握在掌中的手，不愿他见到自己如此软弱的模样。齐昊眼中流露出失望神情：“轩儿，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么？我知道自己说话太过分，可我真的是担心你的伤势，一时失言，我以后都不会说那些混话来气你了。我——”重将他的手抓回掌中。
轩儿微微一动没有挣脱，也就由他抓着，摇了摇头：“我没有为那些生气。”他昨日实是为情困扰失了常态，此刻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太过疯狂，自然不会再无端气恼。看了齐昊一眼，又垂下头。“那你还在想什么？……”齐昊叹道，和轩儿相识以来，他已知道，每次轩儿低头或咬唇，便是在想心事。一摸他长发：“有何心事，说给我听，可好？”
轩儿抬眼望进他细长幽黑吸人心魄的眸子，微颤道：“齐昊，你昨夜说的可是真的？”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齐昊不禁一愣：“什么？”轩儿径自道：“你也当我是东西般和别人争么？还是你不稀罕的东西？”想到齐昊说那些话时的狂傲轻慢，嘴角泛起苦笑。
“原来你都听见了……”齐昊这才明白为何昨夜要轩儿同他回府时，他情绪那样激动。皱眉一叹：“我又说错话了。为什么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会说些混帐透顶的话，还要被你听到？”思及轩儿的敏感心思，只怕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抓着轩儿的手紧了一下，温言道：“我究竟待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才是。”轩儿一怔，两人相逢至今的点点滴滴流淌心间，说不尽悲喜哀乐，一阵迷惘，涩声道：“我，我也弄不清楚了……”齐昊原是要他自行体会一下自己对他的情意，谁知竟听到这一句回答，心猛地一沉，脸上没了笑容：“为什么不清楚？”忆起自己为他付出那么多心思，却换来一句不清楚，胸口闷闷的，极不是滋味。
轩儿并未注意到他神色不愉，兀自出神，他本对情事就较常人迟钝，又被与齐昊和莫少白间的牵绊纠葛弄到心力交瘁，只觉脑里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呆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他脸色茫然，齐昊侧首看了他一会，忽地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手，霍然站起，双手负背，走到窗前，望着天边浮云，一言不发。“……齐昊……”轩儿不晓得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也跟着站起，走到齐昊身后，伸手想扶住他肩膀。齐昊正在气头上，肩一晃，轩儿便扶了个空。
他手停在半空，看着齐昊背影，胸口一窒。两人虽也有过不少争执，但每每最后都是齐昊来向他陪不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轩儿缓缓垂手，又叫了他一声。齐昊回身定定望着他，喟叹道：“轩儿啊轩儿，我待你如何，你到今日还是一句不清楚，不知道么？”自嘲一笑：“我还有什么不合你的心意？你到底要我怎样？”心头乱到极点，一背身，又对着窗外发呆。
这 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啊！是你让我爱上了你，又半途想要放手，我已经不顾一切地来找你，向你表明了心意，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轩儿嘴唇翕张，直想冲他 大吼，但瞧见齐昊那似乎拒他千里之外的背影，却没来由一阵心寒。他为了追回齐昊，已是鼓足了勇气，拉下颜面，此刻仍被他责问，不禁失落之极。骨子里的 孤傲涌起，不想再跟他争辩，静立片刻，见齐昊仍不回头，他一旋身向门口走去。
“去哪里？”齐昊一把拉住他：“我说你两句，就不想理我了？”“是你不理我！”轩儿忿忿咬着唇：“我已经那样子来找你，求你回心转意，你——”想起昨夜在书房的放浪****，羞愤不堪，吸了口气，道：“放开，我不想待在这里。”重重一挣，想甩开齐昊。“轩儿——”齐昊反而用劲将他拉进怀里，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叹道：“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要一语不合就走啊！”他抵上轩儿额头轻轻磨蹭：“你有时脾气倔起来，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低声下气，轩儿倒觉得自己太过孩子气，讪讪道：“我也没有说要走，只不过想出去静一静。”齐昊捧着他的脸痴痴凝望，点头道：“不错，这段日子你也确实烦够了。我真不该让你回京城来。”突然用力抱紧他：“轩儿，跟我回西郊别院去罢。”
轩儿一听，直觉推开他，蹙眉道：“我不要。”他听到别院，总会忆起以前那种不自由的感觉，心里十分排斥，面色也难看起来。“为什么？在那里没有人来打搅我们，不好么？”齐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抗拒回别院，也皱起眉头。
轩儿摇头道：“在京城一样可以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回别院？”他瞪着齐昊：“还是说，你又想要把我软禁起来么？我又不是东西，让你随意搬来搬去。”心中本就疑惑齐昊是否当他如物品看待，益发的不舒服。
齐昊不由苦笑，心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刚要辩解，轩儿又急又快地续道：“再说，—”猛地想到莫少白曾用魅性命威胁他不得离去，哎呀一声：“我倒忘了，还有莫少白，他——”
他 莫少白两字脱口而出，齐昊脸登时阴沉下来，截道：“怎么，他不让你离开京城么？”脑海里浮现出昨夜莫少白满布吻痕的身体，他原本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再去想，只 要轩儿重回身边便当此事从未发生，但此刻听轩儿又提起，他再大度，一想到轩儿与他人如此亲近，也按捺不住怒气。轩儿望着齐昊陡然变得阴轩古怪的脸色，茫然不解。瞧在齐昊眼里，却似装模作样，哼道：“他昨晚身上的吻痕牙印，难道不是你留下的么？”
轩儿全身一震，脸一红，随即苍白。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会昏了头，去吻莫少白，但确实是自己所做，无从抵赖。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齐昊原本还抱着希望，想听他辩解一番，但见轩儿面带愧色，无言以对，一股被背叛的愤怒直冲胸膛，猛地抓住轩儿手腕：“我拒绝了你，你一出王府便找上他，轩儿，你倒还真是欲求不满啊！”嫉火烧得心头发疼，将轩儿手腕越握越紧：“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为什么还要与他混在一起？”
他那句欲求不满已让轩儿一下血色全无，但的确是自己行为不妥，虽然齐昊说得难听，轩儿也只能默默忍受，见齐昊黑眸中怒意翻腾，他一咬唇，忍着手腕痛楚道：“对不起。”齐昊瞬时沉静下来，却仍紧扣着他手腕不放，周身散发着森寒暴戾之气，全不似平素雍容风雅的王孙公子。轩儿只有在那次逃离别院被他抓回后见过他这残暴的样子，不觉心惊，颤声道：“齐昊……”
直 直盯着轩儿，齐昊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恨轩儿践踏他的情意，若换了是他以前的侍人，他早就一掌毙了，偏生眼前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追逐爱护之人，况且 错非自己推开他，轩儿也不会遇到莫少白。他重重吐了口气，沉声道：“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轩儿，跟我回别院去，以后都不要再来京城。”话里毫无回旋余 地。
你真的想将我再囚禁起来么？——轩儿猛地用力挣开齐昊钳制，怒道：“我说过不要回去。”齐昊眼眸微眯：“你不听我的话么？……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么？”他说不追究从前，要轩儿随他回去，已是从所未有的容忍，见轩儿一口回绝，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逼近一步，森然道：“跟我回去。”
黑发无风自扬，眼内赤焰闪动，这样残虐慑人，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齐昊！轩儿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如今失了自控的你，是否会像上次那样折磨****我？我不要跟这样的你回去。看他高大凝重的身影渐渐逼近，强烈的压迫感令轩儿心狂跳起来，他不住后退，倏地一旋身，向门外逸去。
堪堪掠到门边，凌厉掌风从背后卷袭而来。轩儿一侧身，拼着肩头被掌力扫过，火辣辣一阵疼痛，脚步不停，飞快窜进院落。听到有人咦了一声，轩儿百忙中一瞥，见是青天脸露惊疑。他一直守在院中，却见齐昊同轩儿争斗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插手。
轩儿一分心，脚下微滞，齐昊如影附行贴近，抓向他手臂。银光映着日色飞扬出袖，直指齐昊。轩轩一哼，齐昊手掌一握，抓住银剑，搅得几下，竟将之拧扭成一团，掌心却也被剑锋割破，鲜血滴了一地。轩儿见他这近乎自残的行径，大吃一惊，连忙松手。齐昊手一扬，银剑划起一道红弧直撞向院中高墙，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剑柄所坠的血玉玄龙佩在墙上击得粉碎，血红的玉屑如血珠般溅落。
轩儿只觉眼前突然开了一朵血花，浑身如坠冰窖——那是齐昊和他回京时送他的玉佩啊！日夜陪伴着他，被他时时轻柔抚摩的，温润细腻带着齐昊肤触的玉佩啊……可如今，碎了。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拉回了他的心神。齐昊染血的手掌紧扣住他，力大得似乎要嵌入骨节，森轩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感情：“跟我回去。”
——“……你不用担心，我说过让你走，就绝不会再将你禁锢。”“如果我不放你自由，即使我倾尽所有，你也不会真心快乐罢……虽然我不舍得放你走，但我更喜欢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说愿意和我在一起……”“不知那一天会等多久呢？不过没关系，我有一生一世的时间，轩儿……”
望着齐昊散发戾气的陌生的容颜，轩儿唇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摇着头：“我不回去。”手腕几乎能听到喀咔脆响，齐昊掌上的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手臂衣袖：“跟我回去！轩儿！你不是喜欢我么？跟我回去！”——到头来你还是只当我是件供你收藏玩弄的物品罢了！呵，齐昊！
扬起脸，让阳光洒在眉眼鬓角，轩儿轻轻笑了，温柔而坚定地道：“我，不回去！”“轩儿——”愤怒得失去理智的吼声响彻整个院落。骨头折断的清脆响声传进耳里，如雷击般，痛一下自手腕布满全身，大滴的汗珠挂落脸颊，轩儿却没有发出痛呼，仍是轻轻地笑着，淡如云烟。——我以为会很疼痛，可一点都不疼，真的！我反而觉得很舒畅，一种解脱般的舒畅！我终于可以从你的柔情蜜意中脱身了！不再被你的爱羁绊！不再为你要离开我而紧张！不再为自己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存在而困惑！因为是你，亲手结束了一切！
是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主人——”青天素来无表情的脸不禁动容，蓦然冲上前，拉开了齐昊仍扣着轩儿的手掌：“主人——”
踉跄退开几步，齐昊暴虐森寒的神情慢慢有了一线裂缝，他愣愣瞪着自己染血的手，突地上前，想抱住轩儿，却无法落手：“轩儿……”轩儿还在笑，齐昊渐渐战栗不已，颤声道：“不要再笑了！”
笑声止住，轩儿静静地看着眼前他曾恨过、爱过、为之喜怒哀乐神魂颠倒的男子，心里竟然一片安宁。他微阖双目，感受着风拂在面上，竟都是那么轻柔。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淡泊得几乎虚无的笑，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空气中——齐昊心狂乱跳动着，颤巍巍伸出手：“轩儿……回到我身边，可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为什么我总是会伤害你？轩儿我是爱着你啊！为什么我总是会逼你远离我？轩儿我不想这样啊！你，还会原谅我么？你，还愿意接受我么？你，还可能像以前那样爱我么？强大的恐惧攫住心脏，血管突突跳得几乎爆裂，齐昊用嘶哑的不似人类的声音哀求着：“轩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轩儿，好不好？……”
重新开始？再重复一遍刻骨铭心的爱和刺骨锥心的痛么？不要了！——淡淡笑着，轩儿转过了身。“轩儿！”齐昊大吼，眼里充满血丝：“不要走！我不准你走！跟我回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真的要离开我了么？我不要！你抱过什么人，亲过什么人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不要离开我！
轩 顿住脚步，回转身，突然面上泛起齐昊最怕看到的那种讥诮的微笑：“如果我不跟你回去，是不是你想把我另一只手也折断？”他用完好的左手比了比垂落身 侧毫无知觉的右腕——暴怒中的齐昊的手劲，骨头应该已被捏得粉碎，即使治好，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灵活了，不可能像原来那样运剑了罢。不过无所谓，反正剑 也已经被折毁了。
尖利刺耳的话让齐昊猛退两步，不住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望着自己深深眷恋的人，轩儿左手慢慢抬起，拔下绾发的玉簪，顶心的发髻立时流泉般泻落腰背，轻轻一甩，漾开一道黑亮柔滑的瀑布。玉簪在指间光彩流转，夺人心魄。
似乎领悟到轩儿要做什么，齐昊惊惶地盯着他的手。微微一笑，轩儿骤然握紧左手，玉簪登成两截，尖锐的碎裂处一下扎进肌肤，血，顺着指缝涔涔滴落。看进齐昊张口结舌的容颜，轩儿手一张，两段断簪带着血跌落尘埃。
“我，不想再见到你。”轩儿衣袖飘飞，一路远去，没有再回首。僵硬的身躯终于恢复知觉，手颤抖着拾起断簪，上面残留着轩儿的血……用力一握，簪尖刺破手掌，自掌背突了出来，血如小溪似蜿蜒流下，却不痛，因为心里有个地方比手更痛万倍。——轩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狠狠盯着轩儿消失的方向，齐昊发足奔去，却有一条人影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青天？你想阻我么？”齐昊双目尽赤。“青天只是奉命行事，请主人见谅。”始终沉默的黑衣男子依然用一贯恭敬的语调回答。齐昊黑眸眯起：“奉命行事？你——其实是莫少白安排在我身边的人罢！”除了莫少白，谁有胆派人监视他的举动。遽然抬头，惊于齐昊如此敏锐的心思，又立即垂首，青天恭声道：“皇上不想主人再伤害轩公子，青天斗胆请主人不要再追去了。”“青天，你——”
青天为齐昊的怒气一震，却未退缩，反而抬眼正视他：“青天知道主人对公子一片真心，但事实上，主人已经伤害了轩公子。而且公子他，也不想再见您，主人何必再惹公子生气？”身形重重一晃，齐昊一手抚胸，茫然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么？”
青天眼里升起怜意——主人，我不想见你再如此痛苦，所以就让我来帮你斩断最后的念头罢。跪倒在地：“青天欺瞒主人多年，无颜逗留，主人请多珍重。”起身再度望了一眼自己追随已久的身影，跃墙离去。
根本没有去听青天的话，也没有去看青天的离去，齐昊仰首望天——轩儿！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了么？轩儿……
走出了太子府，才觉得所有的伤口一齐疼痛起来，避开行人众多的地方，轩儿转入一条僻静小巷，倚着墙身，喘息着，又慢慢笑了。——我居然那么简单就说出不想再见到你这句话，我以为要放弃你是无法忍受的痛苦，我却就这样离开你了，我，是不是很薄情的一个人？
昨天我还那么狂烈地爱着你，想要你，因为你的拒绝而痛苦得失去理智。今天我却只想远远地离开你，不想再见到你。我，从不知道人原来是如此善变的。你究竟爱不爱我？我到底爱不爱你？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了。现在的我，只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看不到你样子，听不到你说话的地方，让自己不再想你，不再心痛……
暖暖的液体顺着笑时肌肉的颤动流进嘴里，咸咸涩涩的，一直淌进心底——我，居然又哭了么？从认识你以来，我的泪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为你流泪了，可为什么总是止不住？
我还要为你痛苦流泪到什么时候？……心痛神伤加上伤口的发作，轩儿再也支持不住，沿墙滑落，跌坐在地上。一条淡淡的影子投到跟前，猛然抬起泪痕交错的脸：“谁？”
青天默默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男子——轩儿，你可知道，在你看清我的一刹那，你眼里闪过的竟是失望。你，其实期待着主人的追来罢，只是你自己也不愿承认而已。可我，不想主人再为你伤怀失措，所以我阻止了他……但愿，我没有做错。一咬牙，轩儿强自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不要在齐昊的人面前示弱。
“……想去哪里，我送你。”青天突然开口，不意外看到轩儿凌厉抗拒的目光，微垂首，平淡地道：“我只是奉皇命行事。”皇命？——轩儿盯了青天半晌， 挥 退御医，莫少白小心翼翼托起轩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折裂的腕骨虽然已被逐一复位，但听御医适才所言，即便伤愈，恐怕再也无法像原先那样运用自若了，也 就意味着轩儿要告别那种剑气纵横快意风云的日子了罢……目光慢慢移向自他进房后就始终昏迷的人——紧阖的眼睑，无血色的唇，只有散乱了一枕的黑发随呼吸 微微起伏着。
——轩儿！骄傲如你，若无法再握剑，你能接受这样的打击么？齐昊！你怎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我，如果昨夜坚持不让他带走你，是否可以让你免受伤害？……心思瞬息百转，终是一声喟叹，轻轻放落轩儿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