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名昆仑。
高大巍峨,白雪皑皑,飞鸟难越,灵猿难攀。只见那山川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千里大山,荒无人烟。
然而此昆仑却非修真界三大派之一的昆仑派。昆仑派已位于极西之处,昆仑山则在更往西的地方,那是人类不能踏足的禁地,纵然仙妖之中本领极为高强者亦不能在此久久停留,此地,更似传说。
天空阴沉,云絮翻滚得扯棉花一般,絮絮的,一大团一大团连绵成黑压压的一片,天和地也模糊了界限,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若是有人在这里,必然显得极孤寂却又极显眼。
仔细看去,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有一个小小的点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连天上的雪都改变了落下的轨迹,竟绕了过去,那一点看似一点都没有移动,却在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那是一个一身素白的人,而那光环绕在他身边,挡住了风雪。
黎留白站在昆仑山上,都说昆仑乃天下地脉之主,九州大地所有灵脉之源,也已不复当年能化作氤氲紫气的威风,如今尽管这里的灵气依然强大,却不过是比他处强大些,更何况当年覆盖于灵穴之上的宫殿早已土崩瓦解,连半点灰尘都找不到,如何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当年,强大的人呵,如今也早已灰飞烟灭,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是如何来的这里,黎留白只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窥准他的弱点挨个的打击,那么就只有这里曾经的主人了,可惜,他早已洪荒而化。
“没料到你依然愿意踏足这里。”极其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留白回头,只见身后的空气中淡淡的现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头戴混元道冠,身披素色鹤氅,足踏紫面云靴,一身灵气流转,四面清光缠绕的老道,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清泉鹤鸣之声,原来是这老道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之间混沌元气四溢,顿时化生为万物。
“岂是自愿,不过是被逼罢了。”黎留白说着拱手行礼,“鸿钧,多年未见,安否?”
鸿钧捋捋胡子,笑到:“我倒从未见你这么客气,怎么,遇到麻烦事了。”
“你既然可窥天道,还不知道么?”黎留白皱眉,他最厌烦和这老道打太极拳,老道无论是年龄还是当初继承来的力量都大过他,偏生这人总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明明洞悉万事,嘴里还总说着天机不可泄露,若不是有求于他真想打他一顿,当然,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说了。
“你既知是天道,便知道我当然不能言及此。”鸿钧笑呵呵地看着黎留白不爽的脸色,果然还欠缺些磨练啊。
“既然都到这里来了,不如也到我那里去坐坐吧。”鸿钧说到。
黎留白点点头,率先淡去了身影。
再现身时已经在极东处浩浩大洋中的小岛上。
此岛名化。
岛上鸟兽合鸣,花木清幽,山间清泉淙淙,眨眼间便是花谢花开水滴石穿,脚下碎石铺就的小径逶迤蜿蜒,分花拂柳过后便是一块略宽敞的草地,石桌石凳俱全,桌上的白色玉壶内装着混沌灵气与草木清气花果香气共同炼化而成的百花百露,杯子色白清透,衬得微黄的酒液愈发香醇。
鸿钧和黎留白面对面的坐下,一人斟了一杯自饮起来。
黎留白不言,鸿钧亦不语。
黎留白心中的些许烦躁早在山光水色中消于无形,此刻只待鸿钧开口。
半晌鸿钧才说到:“我知你向来天不拘兮地不羁,我虽身负教导之名却也不能过于约束,但你尚在天道之内,万事要谨慎。”
黎留白捏着杯子的手一紧,问到:“你又知道了什么?”
鸿钧笑着摇摇头,黎留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就要走。
“我看着你长这么大,”鸿钧突然开口,黎留白停下了脚步,“你自幼聪明伶俐天赋异禀,所承之物也非同凡响,少有需要提点之处,虽然为人乖张了些,却也无妨,天道在上,善恶分明,莫大过错即可。
自上古之后你便离开这里去四处游历,我们也许久未见,今日一别却不知再见是何年何日了,我既然是教导者,自然不能辜负了这名头,只劝你遇事莫太决绝冲动,予人三分退路何尝不是予己的,鬼洞之事,魔界之事,事关天下苍生的幸福,要慎重。”
黎留白点点头,鸿钧司掌天地阴阳,只要鸿蒙不会再辟,历史得以前进,天道不被违背,那么天下苍生如何,他是管不了的,如今说这话便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这般明着提醒。。。。。。
“老头,此劫若是得过,下次再聚时不醉不归。”虽然黎留白背对着鸿钧,鸿钧却仿佛看到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脸上不曾变过的真诚和眼中一如既往的清澈。
鸿钧好笑地摇头,不醉不归?人间待得太久了吧,哪里染这些习气。
看着黎留白正准备破开虚空回到昆仑,鸿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却依然气定神闲的开口说到:“我前些日子和月老一起饮酒,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看着黎留白突然僵住的身形,鸿钧接着说到:“红线这东西,真是玄妙,连我都难解其中之故,只听说或有人为,或有天意,你既然改了人为,就莫要在错过天意,记得昆仑返回的时候要走原路,不然错过了等在路边的人,惹得月老小性子发作,可有得你受的了。”
黎留白回头飞快地瞪了鸿钧一眼,身影唰地一下消失了。
鸿钧悠闲地斟了一杯酒,遥敬天地。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化岛中的半日光景人间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有人会等人等大半年么,黎留白笑笑,抬头看看天空中高悬的明月,快要十五了啊。
初到人间时听人说人圆月圆,还暗自好笑,不过是月神的小把戏罢了,后来月神湮灭于上古,嫦娥飞升,才恍恍惚惚觉得似乎真是关乎情意,只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百思不得其解,有次去赴广寒宫的宴席,冷冷清清,清清冷冷,纵然芙蓉夜宴也寒气逼人,情之一字,似乎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