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蜀山剑宗掌权以来,至今已有三百年。
《蜀中异文志》载到:蜀山者,蜀之山脉也。蜀中乃幽微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其山峦连绵起伏者,众所不及。此地修行之道历久,雾罩群山,中有异香,时人皆谓之仙人炼丹,又见偶有宽袍绶带衣白者,遂称其为蜀山派,莫辨真伪,待考。
若说这蜀山是真是假,又在何方,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才刚落下,众人就纷纷鼓掌喝彩,那说书先生拱手道谢后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酒楼。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到而立,面白无须,容貌甚是普通,眼睛似乎也没什么神采,许是为了说书的效果,他身上也穿着白衣,只是上面没什么花色,料子看上去也普普通通的,再加上他一幅文弱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什么剑侠豪情来。
他嘴里念念有词,一路向城外走去,路上偶然遇到几个熟识的客人,忙立住点头招呼,一派随和的模样。
才出了城,却被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拦了下来,为首的那个拱手说到:“黎留白先生,我家主人想请您过府一叙。”
黎留白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府上是?”
“浣花齐家。”
“原来是知府大人府上,烦劳头前带路。”
“请。”
“黎先生的书说的很精彩啊。”座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啜了一口茶,说到。
黎留白微笑道:“齐老过奖了,晚生也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
“黎先生真是爱说笑,”坐在对面的女子用绢帕掩着嘴娇笑道,“说的那般栩栩如生的,如何会是假的?”
这女子却是齐老太爷的小女儿,尚未出嫁夫君就遭逢意外,只得守了个活寡,如今仍住在家里帮忙料理生意。
“八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等说书之人所说的书,大都是根据轶闻野史来的,若说全然是假的,倒也有些过激,但若说是真的,又无迹可寻,信与不信,全凭机缘。”
“这么说来先生是信的啰。”
“这话让我如何说是好,若是不先骗得自己相信,又如何能使别人相信。”
“黎先生说的机缘又是何意?”齐老太爷沉吟了半晌才问到。
“齐老高见,这样的事大多是即可信又不可信的,若有这个机缘得遇,那就无论如何也得信了,若不得着机缘,信与不信也就都成不信了,这话也是晚生愚见,齐老切莫见怪。”
齐老太爷说:“黎先生真是真知灼见啊,只是我有一事相询,望先生如实相告,就先生平生所见之事,内中可有一些踪迹可寻?”
“半生所见,毫无干系。”黎留白微笑而又坚决的答道。
齐老太爷长叹一声,端起了茶杯,黎留白于是说道:”晚生叨扰多时,就此告辞,他日齐老若有所驱使,莫敢不从。”
又客套了一番,管家才将黎留白送出府。
黎留白走出去一条街,这才回头望去,只见那一片黑气冲天,是福是祸,实非天意。
蜀中之都,天府之国,这里的繁华灵秀自不备述。那城中一条流水汤汤而过,一水的溶溶落花,将这春来花满城的美丽带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水边有一处精致房舍,错落在花树之间,院后小溪潺潺,带着浓馥的脂粉香汇进了浣花溪里,香甜而又魅惑的味道,夹杂着几缕肉眼难辨的黑气。
远处走来一个人,看身形仿佛是男子,但天色已晚,容貌难辨。他走到精舍前,却在水边蹲下,捞起一朵落花嗅嗅,叹道:“好好的落花流水,就这样被污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念你修行不易,只要不作恶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那刘家公子上一世欠你一命,你来取他性命倒也无可厚非,齐府上下也非好人,因此天意借你之手施以惩戒,只是齐老太爷的孙子知府之子齐凌风乃是福荫之辈,天定他福寿百年,你为练功报仇竟然夺他福寿,妖孽,你盗星盘,改命象,违天意,还不快束手就擒!”
最后一句话内蕴法力,只震得精舍乱晃,明明是晴朗的天气却转眼间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月之辉,半空中雷声阵阵,那人用手摸摸脸,嘀咕道:“这样应该不会被注意到了吧。”
精舍中血气冲天,那人负手而立,不一会那光就红得发黑,血光中一张张扭曲的脸,是冤死的灵魂得不到解脱的哀号。那人凌空而起,只见他手一翻,手上便多出来一个莹白的葫芦,叹道:“齐刘两家近百条人命,罪过啊罪过。”
葫芦中白光倾泻而出,所过之处血色渐消,葫芦却突然一阵颤抖,渐渐化为氤氲紫色,那人拍了拍葫芦说道:“百万怨灵被你渡化,你的功德修够了。”葫芦晃了晃,似乎是在点头。
待到血光完全消失,那人收起葫芦,一手撩起下摆,盘腿坐在屋顶上:“血阵已破,还不出来。”
轰轰轰,院内的灯火相继燃起,刺溜一声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红衣少年,风liu俊俏巧笑嫣然:“原来先生不喜欢女子,莫非先生有那龙阳之癖,断袖之好?”
灯火通明,照亮那人的脸,不正是城中近来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黎留白!
“交出内丹,我可保你不死。”黎留白淡淡地说到。
“先生还是那么爱说笑,若是交出了内丹,锁妖塔里的妖怪还不把我给吃了。”少年掩着嘴娇声笑到。
“交出内丹,我自不会送你去锁妖塔。”
“哼,我还道先生有多清高,原来也是垂涎我这颗天生地造的月狐内丹,先生,我们妖的规矩简单,只要你能赢了我,我自然任凭处置。”
“我要你内丹作甚,又不炼丹。”黎留白低声骂道,然后咳了咳,正色说到,“如此,甚好。”
结局是毫无悬念的。
红衣少年趴在地上,怨恨地盯着站在月光下的白衣人,他手心上方浮着一颗银光闪闪的珠子,珠内氤氲光芒流转,太阴星的精华被迅速的吸收转化,这以月为名的狐狸果然一身都是天材地宝,黎留白赞道:“无怪乎你不过百年道行就敢如此嚣张,这内丹确实是个宝贝。”他看看红衣少年,突然微微一笑,抬手将内丹射入了少年的眉心,说到:“你虽有心作恶,但杀的也全非好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是天意,祸耶福耶,天劫之时便见分晓,你自去吧。”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的是黎留白?”
“蜀山剑宗弟子黎留白。”
突然,黎留白脸色一变,拱手道:“告辞。”身子一晃就不见踪影了。
月下,红衣少年抚着额头喃喃道:“黎留白。”
“小白,小白,快醒醒,今天师父要来挑选入室弟子。”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死命地摇着床上的少年。
“又不缺我一个。”床上的少年嘟囔着翻了个身。
“小白,兄弟,大哥,大爷!!!!!算我求你了,你若再惹得师父不高兴,我们会被罚的,更可况如果被选为入室弟子,咱们可就发达了,快起来,快起来。”娃娃脸少年一边念叨,一边不懈地摇着名为小白的少年。
不知是被那些啰嗦中的哪一个字眼打动了,还是被摇得睡不下去了,他慢慢地坐起来,睁开双眼,睁开了在那勉强可以称为清秀的平凡的小脸蛋上唯一的亮点——一双比琉璃更澄澈比大海更深邃比古井更无波的眼睛,也似乎是这瘦弱又无精打采的身体上唯一的亮点。
他迷茫的看了看身边的少年,说道:“阿澜,我好困啊。”说完又倒下去了,被称作阿澜的少年无言地瞪大了双眼。
清晨,蜀山铸剑峰后山普通弟子的居所里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黎留白,你昨晚偷鸡摸狗去啦!”
铸剑峰,顾名思意乃是蜀山铸剑之地,蜀山自剑宗掌权以来此地就成了重地,但重地无须重兵,大多的剑都是量身打造的,并不怕被偷,若是偶尔有一两把特殊的剑出炉,就更不怕被偷了,这样的剑大都极有灵性,自会择主,留与不留都无甚干系。
蜀山弟子分两种,一种是入室弟子,随师父居住在各峰,一种是普通弟子,都居住在铸剑峰底部,山上住的是加持剑炉的铸剑弟子。而黎留白与阿澜——楚澜便是众多普通弟子中的两个,目前挂名在自掌门下第三代弟子赵天奇门下,普通弟子们平辈论交,都称入室弟子为师兄。
蜀山峰峦无数,最大的天剑锋乃是掌门及其直系弟子所居之处,为第一层,第二层乃是掌门同辈及其弟子,最外层也就是第三层,住的是自立门户的第二代第三代弟子和他们的徒弟,而掌门的长辈们或有愿意入世者杂居其间,大都隐居在天剑峰正西北千里开外的天隐峰上。铸剑峰则位于天剑峰旁,只因普通弟子比起凡人来讲并无多少强健之处,大多不过刚刚进入吐纳洗练的阶段,因此置于外围太过危险,这可是蜀山的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