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报
曹化淳和骆养性听罢对看一眼心里都暗生寒意。两人的心思各有不同。曹化淳虽然佩服周文瑞眼光明锐,但他自己毕竟生活在宫里,接触的人和事都有局限性。上层的政治斗争他是看多了,又是个太监。所以他的心思一是在皇上身上,二是放在了钱上。他自己觉得只有这两样才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后半生的生活。对宫外的形势并不太关心。但周文瑞不是旁人,他是皇上的小舅子,他的命运和崇祯的命运或者说是大明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今天说了这个话,曹化淳不能不着急。
骆养性的心思那要复杂多了。他是特务头子。和周文瑞的接触不算多,今天周文瑞这么一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是皇上派来试探我的。转念再想想他说的话,对照自己手下报上来的情报,知道他的说法并不是虚言。皇上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朝里当官的都只知道瞒上不瞒下,皇上听到的多数是报捷报功啊,太平祥和类的奏折,天灾到了瞒不过了才会报。辽东那边欠着饷,要不是出了兵乱估计也不会上报。皇上没有追查饷银为什么不按时发,倒是内阁一接到袁崇焕平了兵乱都商议着让皇上下旨褒奖那些辽东的将官。骆养性听了周文瑞的话,心里面泛出的寒意都让他后悔怎么就在这深秋把宴席放在了园子里。
一时三人都沉默下来停杯止箸。文瑞心里面是有打算的。照自己的身份和这两位的交情本不该说这么多。但是在情报这方面,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的皇家特务集团。既然皇上让他使用这个系统,他就必须和曹骆两人达成一致,互相交心。他可不想在这上面把他化费巨资和心血白白成了炮灰。
看着两人都被触动了,文瑞停了一下又道:“两位大人,我们三个都是吃皇家饭的不比那些朝臣。我们的身家和皇上的大明是绑在一起的。如果大明有事,皇上有事那我们的富贵就算交代了。那些朝臣们我估计转个头又换主子了,以后史上的奸贼还是我们来做啊。骆大人您可能好一点,毕竟还能继续为国办事。”
骆养性一听大骇道:“周公子此言差矣,骆某为皇上得罪的人还少吗。”停了下骆养性好象下了决心问周文瑞:“公子,要是情况果如你说的这么坏,有没有办法可以挽救?”
曹化淳在边上一听也是眼里放出光来看着文瑞,他也想问,但骆养性在他头里了。文瑞见他们的心理有点崩溃,不能再施压了,否则这两人如果破罐子破摔的话危害也是很大。
他在暖锅里夹了片火腿放进嘴里,慢慢放下筷子。指着这暖锅说:“骆大人府上的厨子手艺真是不错,你们看这老火煨出的汤,还是这么清亮。虽然熬的过程里会有浮沫和沉渣,但是只要把他慢慢沥干净了,还是一锅好汤,再加点调味吊鲜之物则就是极品菜肴”手又一指桌上其他菜道:“我要是把其他的菜汁现在突然加进去,那味道就不能再尝了,要是来条够喝了一口,那估计只能倒了啊。”
骆养性有大半明白了,曹化淳读书少但人也聪明知道文瑞不仅仅在说这菜肴的好坏,但一时没怎么听明白看着文瑞想听他下文。
文瑞又从边上暖窝(冬天一种草制的保温工具)里把骆府上早准备好的普洱茶给两位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上一杯,喝了口慢慢道:“故人云‘治国若烹小鲜’,大明就象这一锅美食,要高明的厨师慢慢烹调,虽然有千百中食材,只要选配得当,就井井有条。但不能操之过急,什么都往里面放了再说,更不能让够跑过来把人的食物给吃了。要是那样的话汤就坏了,国也不再是国了。”
两人听罢都点了点头。曹化淳对周文瑞赞赏道:“公子见解不凡啊。”骆养性又问文瑞:“周大人以为能不能把‘狗’防住不让他进宅呢?就公子前面的说法这篱笆扎的再紧怕也有大的窟窿,篱笆太大了。何况这篱笆现在年久失修,只在门口把大门守住怕是防不住狗啊。”
“狗再凶还是狗,只要人不怕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狗杀了,那一段时间有没有篱笆都无所谓,人有了打狗的经验,再来几条野狗也不碍事了。”周文瑞边喝着茶边和骆养性打着机锋。
“公子要是做那打狗的人,我骆某一定奉陪。事关社稷和天下,骆某要是有一点私心就不得好死。”骆养性讲到底是个武人,虽然是做特务的,但这人良心不坏,这也是文瑞当时向崇祯推荐的原因。
曹化淳在一边看着骆养性对周文瑞这么表态,自己也不甘落后。直接对文瑞道:“公子有吩咐老奴的,老奴也为国家社稷尽一份心。”
周文瑞见事情都说开了,两人的态度都很明确没超出自己的估算,心中也很高兴。伸手从袖子了拿出几张银票往两人面前一放。两人见此都推托了,都说不能收。周文瑞道:“朝廷的开支太紧,我只是怕你们手里要花钱的地方多,现在又多了我要做的这件事。开销自然不能在原来经费里开支,两位就不要推辞了。”
骆养性感慨道:“现在银子真是难,前两月在沈阳的兄弟出事,辽东经略府只字未提。安置家属的钱都是下面兄弟们凑的,我也不敢向皇上禀报,怕坏了皇上的心情,还怕皇上责问阁臣,不仅钱不给你,反倒多结仇人。”说着就拿了银票,对文瑞道:“周大人我保证把这钱用到辽东,不私藏一厘银子。”
文瑞道:“钱不成问题,每月我自支五千两给各位,但要保证辽东消息的畅通。另外骆指挥使麻烦你现在多注意朵颜卫那边的情况,有什么请及时通知。”
骆养性见文瑞席间第一次他、称呼他官职,知道他对这件事的郑重。当下就应下答应明天一早就办理此事。
曹化淳见文瑞不求他办事颇不好意思拿他的钱。他是拿了文瑞不少钱,但拿的时候就两人属于天知地知的事。现在桌子上三个人,骆养性收的钱是有正当用途的。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大人我也有事求你。”文瑞看出曹化淳的心事。
“公子有事就吩咐老奴,千万别客气。”
“朝中议设台湾海关道一事已有数月了。当会在最近定人选,皇上必会延前朝旧例派宫里公公监察。我本有意推举徐阁老(徐光启)担任,他老人家学贯中西,本是最合适不过。不过一来他年事已高,而来职位品秩太低不符朝廷礼仪。所以我思虑再三此职当推举李之藻李大人担当,李大人学究出身,做事也没太大问题,只希望监察的公公那边不要太拘泥了,厂公以为如何?”
曹化淳一听,这事方便啊,皇上派监察理应要自己派遣。叫个心腹去做个闲散人还不容易,况且这小爷也不会亏了人家。这事只要司礼监的高起潜没话说就不成问题。高起潜和文瑞的关系他还是知道的。况且就为李之藻的事这小爷也不会不找高起潜。当下许诺一定把事办好,也收了银子。
三人饮宴从开始个怀心思,中途被文瑞吓的不清,到现在基本算是皆大欢喜。骆养性的家就在自己衙门边也不好弄什么歌舞啊什么的,不过文瑞也不好这个,两人约定明天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再细谈情报合作的事,就各自告别回府。
第二天的事自然很顺利。骆养性做这个差事自然有自己规矩,不会把底透给文瑞。但保证他的情报的及时性和准确性,派了个卫里专门养信鸽的跟文瑞去天津,让鸽子认窝。文瑞也没傻到要骆养性把锦衣卫辽东司完全交给自己去管理。要是他想那样,还不如当日就做了锦衣卫指挥。不过他还是要求骆养性在适当的时候给他的近卫军细作进辽时提供方便。骆养性一口答应下来。并引见辽东司的负责人给他认识。那人代号叫辫子,只知道姓董,骆养性不说名字,估计此人还要出关的。这人生的五大三粗,低鼻鼓眼厚唇,一看就是塞外的,头上带个深沿帽子进了堂也不摘,要在外面肯定被人认为是个鞑子。文瑞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剃了发的。两人就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深谈。他就一晃眼不见了。
骆养性怕文瑞生气就解释道:“干他们这一行的最怕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多。他这次在辽东逃过一难,被抓的兄弟没把他供出来。这个月才借机会过来。才算舒服几天。这次辽东损失巨大,他要不是死士他都不敢回来。我是了解他的,你昨天给我的银子我给了他大半,他心里很感激你的。”
文瑞点点头对骆养性说:“昨天忘了提醒你,辽东那边建奴攻城老出内奸,锦衣卫也要派暗桩查一查,我估计边军内建奴也拉了不少人。我不想蓟镇那边也出这种情况,毕竟蓟镇一有事,京畿震动,到时候追究起来都麻烦。”
骆养性点头道:“这事我会注意的,军里安排人你放心,这个容易,就是边军太苦了。”
文瑞听了一笑:“苦不怕啊,辫子那提着脑袋你让他吃鱼翅也不香啊。”
骆养性听罢也一笑。说是多给补贴回来升职吧。
文瑞提醒骆养性要注意山西的那些商人。中原现在天灾连连。要是那些商人再把粮食贩往境外的话,朝廷的粮价更不好控制。骆养性满脸的为难。周文瑞知道这些商人背后一定会有很多利益相关的官员。对他说你先查,要查的仔细,证据确凿。留着以后自然会帮上我们的忙。而且叮嘱他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粮食流出境外很可能会变成建奴军粮,所以去办事的人必须忠诚可靠,不能马虎。
骆养性点头称这事的难度他清楚,但这事情看上去在大明境内一查便能水落石出,其实很难查得干净。文瑞说自己明白,这事不要求就有效果,就算明面上阻吓他们下,暗地里可以慢慢查,给我们自己留后手。骆养性想这是周文瑞图谋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只不过要个引子。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就纳入这位小爷的阵营了。他没什么犹豫,当场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