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学武,只为了卖于帝王家.对于读书人来说,会考便是登上仕图的天梯.
会考在贡院里举行,贡院门外那高耸的牌楼,沉甸甸的压在考生心中,柱上所绘的文曲星,听说很是灵验,早就被考生们摸的光滑如镜.
"清云,可要去摸那文曲?"陈寒江抚着衣袖问边上紧张的周鸿.
"玉芝兄,这真的如此灵验?"周鸿紧张的问他,他早已成年,却没有长辈给他起字,直到碰到陈寒江,借着他的东风才被人所知,所绘的画被人赏识,终是给自己起了字.
清云,望尔清云自上,只在随意.
长者所赐,不敢辞.自此,他也有字,离那个默默无名的周鸿越来越远,今天便是会考之日,那高高的牌楼之下便是那一线之梯,只要考中了.便可脱去这身白衣,踏上那拜相之途.
随身的书童只能送到门口,周鸿与陈寒江提着包袱走入贡院.
人流如潮,差点将俩人挤散,进去之后相看一眼,便都哈哈一笑.原来俩人衣裳早已被挤的如咸菜一样,皱巴巴的.查明身份,领了号码牌,发现不在一个地方.便相视而看各自走向自己的号棚.
低矮潮湿的号棚,他却安之如素,将包袱打开之后,便扯去蛛网,抹去灰尘,将那小小的号棚简单打扫一下.终日读书,根本就不会打扫,再说了,身为读书人,这等脏活又怎么肯沾手.只是在这里不想,不愿,也只能做.
不然脏了考卷,任你文章再如论高深,也会被刷下去.
幸好,他家境贫寒,从小与母亲相伴,这活虽然没怎么做,看的却不少.打扫的干净办不到,简单清理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坐下后,前面正对着一堵高墙,心里按捺不住的喜悦,摸着衣裳底下的香包,他想,他终是来到这里.
会试之时,街上众人都会下意识的慢下步伐,把声音压低,谁知道会不会有亲戚能从这里跃上龙门,就一人成道,众人成仙.
炀骄拿着折扇,漫步走来,抬头之时已在高墙之前.
她捻着手腕上的手串,看着那堵红墙.
这手串是周鸿所送,那时家贫,连吃食都是艰难维持,哪来银钱来买珠花.
手串用相思红豆所串,手艺简单只是用普通的红绳用针在这相思豆上穿过,细小的红豆穿成后加个结,在那结上缀个小小的铜铃.在她走神之时,他便坏笑着将其戴在她的手腕.
相思,才能相伴.愿与尔常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思.
未曾变声的男音粗哑难听,这话听入她耳,就像天籁一样,浑身的疲劳全都消散.
相思红豆依旧鲜艳,而她们却早已不在一起.走时,风吹铜铃,铃声响起,伴着她的脚步,走远.
铃声响起,墙内的人抬起头来,他盯着那墙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只是,提笔的那手在轻微颤抖.
七天会考结终,考生陆续出来,个个都是面有菜色,脚步虚浮,出了贡院便有书童或是亲人友朋将其搀扶.陈寒江与周鸿相遇之时,俩人身上都散发出酸臭之气,身上那套衣裳也早就辨不出颜色,那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点了点头,便在轿中闭眼睡去.
会试完了,便没有那群考生什么事了,有事的是那些考官,他们拿起那些被糊了名的考卷,开始审阅.
良王虽想掺和进去,多点几名自已手下的,可惜这届的主考不是他的人,再加上,宫里传来消息,这届圣上关注的紧,便熄了心思,反正早已有许多书生在考前就靠了过来,便关上大门.
炀玉整日整日外出,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不悲天天看在这里,让炀骄做起事来,很不方便.
她站在楼上,看着下面含笑的不悲,神色不明.她与不悲不可以是朋友,连梦里她都想吃啖了他,可是,梦是梦,现实之中,她根本碰不到他,在没有实力杀了他时,她只能选择低头.只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对不悲的恨意,这几日,她都躲着不悲,她怕她连这些面上功夫都做不住.
现在嘛,她拿过桌上的酒壶,走下楼去.
壶中装的是美酒,随着她走来的,还有那阵阵酒香,来到不悲面前.将他面前那杯中茶往地上一倒,朝他手摇了摇酒壶,扬眉说道:"大师修佛,必听说过一句话,佛祖心中留,酒肉腹中过!今日我得了一壶美酒,那可是那里的!"说完随手拿来一个杯子,两个杯子放在一起,见不悲看向自己,便笑着朝那杯中注酒.
果真是好酒,未喝便已醉,那香气顺着口鼻向腹内流去,引得炀骄脸上一片桃花.
前世的她沾酒便醉,没想到这身子也是一样,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后,抬头向不悲示意.
无论他在外面再如何世外,根子里带来的却是改不了的,更何况是被一个女娃挑衅,她有哪些他不知道,自是不怕她,便很洒脱的喝下那酒.
酒香醉人,这酒更是醉人,饮完一杯后,还想再饮,不悲却是将那杯子掷去,"骄儿这酒果真不错,不愧是从那里所得,等我们成功之后,便与骄儿再饮,今日还有事,便先行离去."
炀骄看着不悲的背影,心里暗骂他这个老狐狸,真是防的紧,就算晓得自己在他掌心,也不完全放心.
她转身回房时,在房里发现炀玉,平日不到深夜绝不回来,这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不回自己房?"
"我这不是想弟弟了嘛,那不悲是不是又来找你的不是了?"
炀玉那话一出,惹的炀骄一呆,这人是真拿自己当成亲人,"我明日就回去了,弟弟可有话要我带予钱源?"
前段时间,他常常在京城四周逗留,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怎么明日就回去了?"怎么不多留几日?"炀骄给他捧了一杯茶之后,拉着他坐下.
"不了,我在这一日,不悲便会留在这里一日,我是无所谓,反正他拿我没办法,可是"
炀骄听出那话里未完之意,不悲针对自己已不是暗里,若不是钱源执意保下自己,怕自己还会困在他的小院之中.
"那,你京城之事怎么办?"炀骄抬头,正好看到他眼里的悲伤.
"什么怎么办?我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呢!"话音未落,那眼底的悲伤便消失,"谢弟弟的茶了,果真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