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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鬼难缠

晚上九点钟是妈妈给顾家姐弟定下的法定睡觉时间,从来不许他们违抗,美其名曰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美丽的外貌。顾天朗觉得这句话只适用于自己,因为他认为顾天晴无论再怎么睡也不会变得好看,所以臭美的他一向乖乖九点钟就上chuang了,他要把与顾天晴相比的外貌上的优势保持到老!

但是今天晚上,当顾天晴洗漱完毕关灯上chuang睡觉的时候,却听到隔壁床的某人在不停辗转反侧,动静之大连她想装着没发现都难。顾天晴缩在被子里搂着自己的小熊布娃娃,皱了皱细气的眉毛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眠?

顾天晴终于忍不住撑起身,执拗的月光穿过薄薄的四叶草窗帘洒在屋内,她诧异的发现顾天朗向来春风得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落寞,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弟两的松木单人床相隔只有窄窄的七十公分,顾天晴的床单被套是浅绿色,顾天朗的是天蓝色,看起来都是舒适的颜色。两人在一个房间住了近六年(刚出生第一年是睡在摇篮里摆在父母房间),顾天晴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在熄灯后打量过这个熟悉的房间,也没在熄灯后和顾天朗说过话。

顾天朗又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顾天晴。她终于忍不住了,搂着小熊很干脆的爬起来,钻进了顾天朗的被子揪他的耳朵:“喂,你到底在烦恼什么!”自从三岁央妈妈买了自己的床后,他们就再也没一起睡过了,因为顾天晴讨厌和别人挤一张被子,肩膀空空的晚上老容易冷,塞上毛衣脸碰到了又不舒服。

顾天朗似乎被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下意识就扯住顾天晴的头发,这是他长期和顾天晴斗争时的攻击目标。抓在手里的头发没有往日满手的熟悉感,才想起顾天晴睡觉的时候是把两条马尾解开来的。散着头发的顾天晴比平日和自己斗嘴时候的样子和蔼可亲多了,他不知不觉放松了手里的力道,改为揪起一缕她的长发在手里绕着玩。

“还不就是你,害我去不了长城,当不了好汉。”顾天朗委屈的说。小小男孩总有长大的.欲.望,想要长成和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在他心里,爬长城就仿若一个仪式,证明他长大的重要仪式,现在去不了了他自然十分懊恼。

顾天晴看着顾天朗那熟悉的亮闪闪眼睛变得黯淡,心里有一瞬间为自己刚才抓阄时的作弊而后悔,为了弥补内心的不安,她摸摸顾天朗的头,像安慰一只迷路的小狗:“乖,下次爸妈再带我们去玩的时候,就去北京爬长城好不好,下次我绝对和你意见一致。”

虽然一直不承认顾天晴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听着她和妈妈一样温柔的声音,顾天朗心里奇迹般的安稳下来,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柳莹来叫姐弟两起床的时候,看到姐弟两难得的睡在一张床上,顾天晴搂着横在两人中间的小熊的脖子,顾天朗搂着小熊的腰。会心一笑的妈妈悄悄拿来相机,把这温馨一刻拍了下来。

蓝月亮幼儿园。

于晶晶的到来让小朋友们以不适宜的年龄超前领会到了“女人很难缠,漂亮女人更难缠”的道理。只一天的时间,于晶晶知道了顾天朗是这个幼儿园的孩子王,为了让自己的心上人刮目相看,她决定成为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与之匹配的皇后。

对顾天朗之外的人,她采取了残忍的各个击破之术。对爱臭美的,她和人家比外貌,比漂亮衣服;对爱学习的,她在课堂上频频表现把老师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对嘴馋的,她贡献爸爸从外国买回来的糖果;对唱歌好的,她亮出自己市儿童合唱团的嗓子……没多久,小朋友们不是屈服于她的打击就是匍匐在她糖衣炮弹之下。顾天晴随大流认可了于晶晶的女王地位,反正自己也没兴趣和她争什么。

奠定地位之后,于晶晶对顾天朗采取了“缠”字诀,只要顾天朗出现的地方,除了男厕所都能找到她的身影。听课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玩集体游戏的时候紧挨着他,就连顾天朗哥们小团体踢足球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坐在不远处专心加油。

有时候顾天朗被缠得没法,会很不耐烦的说:“你不要老跟着我好不好,烦死了。”

“我就是要跟着你,这是我的自由!”于晶晶比顾天朗早熟多了,从小爸爸就灌输她“喜欢的东西要努力争取不然就会被别人抢走”的道理,她时刻谨记。于是顾天朗就没辙了只能任她跟着,对男生他可以举起恐吓的拳头,对女生他可不至于那么恶劣。

“老大,她不会是喜欢你吧?”跟班崔奇悄悄跟顾天朗说。

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好不好?观察了于晶晶行为已久的顾天晴在他们身后很不淑女的翻白眼,但是显然自己这个还未在感情上开化的弟弟是不会明白的。说老实话,于晶晶除了臭屁一点,其他方面还是都不错的,反正顾天朗也很臭屁,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喜欢?”顾天朗擦擦额头的汗,不在乎的说:“我才不喜欢她,又不能和我们一起踢球。”在顾天朗看来,喜欢的人就是能一起打闹的人,弱不禁风的小女生从来不在他喜欢之列。

在屋檐下看他们踢球的于晶晶发现顾天朗朝这边看了一眼,高兴地朝他挥手。

可怜的于晶晶,顾天晴为她默哀。

很快就到了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胖胖的张老师宣布明天开始大家就不用来幼稚园,然后再组织大家玩了最后一场丢手绢游戏之后,留了点时间让小朋友们话别。毕竟暑假过后,他们就要成为小学生了。

这个年纪的小鬼头们有多少懂得离别?况且大部分人还会继续在一起上小区附近的高桥实验小学,继续当同学。大家都像以往一样没心没肺的玩着,除了一个小男孩——梁幼斌。

梁幼斌在幼儿园里属于特不起眼的那种,与顾天朗是两个极端,他矮小、瘦弱,总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尤其是两年前的尿床事件之后,他被小朋友们取笑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更不爱说话了。

梁幼斌用目光找到人群外安静的顾天晴一眼,心里莫名浮现出一种类似于“佳人遗世而独立”的想法(当然他是长大后才清晰的明白这种感觉)。再看了眼墙上黑色的挂钟,四点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放学时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顾天晴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顾天晴,我以后要到城西的师大附小上学了,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顾天晴即将上的高桥实验小学在城东,在这个并不是十分巨大却交通发达的城市里,城东和城西之间的距离私家车要五十分钟,公车近一个半小时,但是在孩子们心里,这个距离却像大洋一样宽广,宽广到梁幼斌认为不写信的话以后他们就会断了联系再也见不了面了。

顾天晴看着站在面前和自己一样高的梁幼斌,确信他眼里写着一种叫诚恳的东西,这孩子,多好啊!她在心里感叹。想起两年前梁幼斌的尿床事件,其实是当时年幼无知(某人没意识到自己现在依然年幼无知)的自己对他的报复罢了,却让他活在阴影里,顾天晴一度担心把人家小孩搞自闭呢,自此以后的恶作剧都收敛了很多。

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当时顾天晴在摆弄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琉璃发夹,梁幼斌小朋友从身旁经过撞了她一下,她的发夹掉地上粉碎了。虽然梁同学及时道歉,但是小心眼的顾天晴睚眦必报,表面上原谅了人家,结果睡午觉的时候趁没人看到偷偷把自己小水壶里的水倒到梁同学身下,于是醒来后梁同学百口莫辩,被所有人认定是尿床了。这个耻辱在以后和小朋友们有矛盾的时候一再被挖出来打击他。弄得本来就文静的梁幼斌更是沉默了,总害怕开口和别人争吵。

顾天晴恶意猜测他去远远的师大附小上学多少有避开这段不光彩历史的意思。

梁幼斌显然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所以顾天晴想不明白两年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幼斌为什么独独说要和自己通信。因为怀着一点心虚(多年以后顾天晴常反省自己当时真是修行不够,居然会心虚),顾天晴就露出一贯乖孩子的笑容说:“好啊。”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梁幼斌小朋友在爸爸接自己时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幼儿园,最后一眼他看见铁门内还在翘首等家长的顾天晴穿着她很喜欢穿的那条白底坠满粉红色蝴蝶的无袖裙子,背着小熊书包安静的站在顾天朗身边,风吹起她的马尾和裙梢,那幅画面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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