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丛林内,茂密繁盛的枝叶交织错落,宛若一张黑漆漆的大网。风吹树动,枝摇叶晃,偶尔有清淡的月光透过叶隙在地上形成点点斑驳的光影,一片静谧中,有四条人影轻捷如烟般在林内快速穿行。
四人皆是一身夜行衣装扮,蒙头覆面,只露出几只精光四射的眼睛。当先的那人身上还负着一人,那人头软软垂着,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负着他的人身形瘦小,扛着这么大一人却浑似无物,动作灵活轻便之极,后面三人紧紧跟随。四道人影奔行如电,几乎与周围的黑暗溶为一色。
突然,当先那人猛的立住脚,后面紧跟着的几人急切间同时向后退一步,立时定住身形,显得极为训练有素。前面的那人凝神静立,后头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
那人不答,望向前面那片黑漆漆密林的目光惊疑不定。凭着多年杀手生涯对危险最本能的感应,他直觉前面那片黑暗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极为不安的气息,仿佛有什么猛兽正在黑暗中蛰伏。
强大的危压感,让人从心里流出一丝颤粟。他没有即刻前进,反而停下来,细细观察周遭的一切。
风拂过叶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啼叫,一切再正常不过。背上的人无意识的轻动了一下,那人一凛,再不迟疑,提气向前掠去,只是全身气息瞬时绷紧,极谨慎的感应着四周,身后三人也紧紧护在身侧。
哪知一路穿过密林,却不见丝毫异样,眼见前面已透出淡淡月华,几人皆暗松了口气,却就在一掠出林的瞬间,领头人身形猛然一滞,如被人钉在地上,再动弹不得。
面前是一小片空地,月明如水,林影憧憧,一人黑衣竣挺,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看清那人腰下携着的形状古怪的长剑,领头人眼内暗芒一闪,上前一步拱拱手道:“不知尊驾是?”
那人缓缓回身,向几人淡淡扫了一眼,吐出两个字:“路人。”
不知怎的,被那人的目光一扫,绕是几人早已是经过无数生死血浸的暗夜杀手,心头也忍不住一跳,只觉那人的目光冷厉锋寒,像一层薄锐料峭的刀刃紧贴着皮肤飕飕而过,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那人虽只是闲闲的站在那里,身上却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极强势压迫的杀气,迫得无人敢踏前一步。
领头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尊驾真是好气魄!不知如此深夜拦在我等面前,有何指教?”
“指教?”那人眸光轻闪,嘴角挑起一个极嘲讽的弧度:“我倒不知,西黎盛名传世的护国之教巫医门什么时候成邪教了?居然干出这种掳掠杀人,取血练功的勾当?”
听他一语道破几人的来历,领头人眼中瞬时闪过一抹杀意,却迫于对方强大的威压不敢贸然动手:“既然阁下知道我等来历,也应该知道我巫医门在草原上已传承千年,护佑一方,如今等行此事,自然也是真神的旨意,我等凡人哪可妄测神意?”他顿了一下,态度极为恭谨恳切道,“今夜还请阁下高抬贵手,让我等过去,敝教上下自然承情,日后视阁下为友,若有所趋,决不推辞!”
“若我不想给这个面子又如何?”那人微微一笑,眼光奇异的看过来,让人心头无端发寒。
“若阁下执意一意孤行,就莫怪我们。。。。”领头人目光一厉,做了个手势,身后三人立时如闪电般扑上。
三道剑光如雪,牢牢绞住那人身形,点,刺,挥,劈间几人动作居然一模一样,迅疾如电,似乎早已配合了千万次,剑光纵横,那人在其中左趋右闪,身法甚是普通。
领头人冷哼一声,暗笑自己实在是小心太过了,别看此人装模作样,其实也不过是个不知死活强出头的罢了,心下一定,厉声喝道:“速战速决,杀无赦!”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贴着耳边道:“杀无赦?”他一惊回头,就对上那双阴狠冰寒的眸子。
针刺般的冷意从心尖上散出来,让他止不住浑身战栗,他甚至不知那人是如何近的身前,瞬间的抵挡,挣扎,出手在那人面前变得不堪一击,那人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就轻易封住了他所有的杀招。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他肩头负着的人轻掷开,然后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的手掌就毫不留情的探上了自己的脖颈,避无可避!
领头人嘴中不停的发出“嗬嗬”的声音,手指拼命去扒颈间那只铁掌,然而却阻止不了像铁箍一样寸寸收紧的手指,他只觉喉头剧痛,胸腔窒裂的像要炸裂开来,随着颈间喀的轻响,在陷入永久的黑暗之前他只听见那人冷冷一笑:“杀无赦?你配么?”声音冰寒如刀,仿佛就贴着他的耳边滑过。
身后锐声破空,那人头都不回,将手中的尸体向后一甩,像扔掉什么脏东西般。身后一人正持剑而上,来不及躲闪便被迎面撞上,两道身影齐飞出去,重重的撞击在树上。枝叶簌簌而下,那人咳了半天,猛的喷出一大口血,已是胸肺尽碎。
余下的两个黑衣人惊怒交迸,怒吼一声齐齐扑上。剑光如电,一取双目,一取下腹,那人冷哼一声,不躲不闪,迎着剑光左手轻带,一人的长剑竟不由自主向自己颈边横去,哼都未哼出一声已是喉断颈裂。余下那人大骇,眼中露出极度恐怖之色,刚想后退,那人右手轻挥,一道雪光已夹杂着厉风呼啸而来,黑衣人盯着穿透自己胸口的长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身形还维持着后退的姿势缓缓倒地。
那人抬手间力毙几人,面上却无一丝动容,收手,转身,仿佛只是轻拂袖上灰尘般潇洒适意。
月光如水,照着地上的几具尸体,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那个昏迷的少女还伏在不远处,那人却连一眼也欠奉,径自转身,眼光定定的看向一处,沉声道:“出来吧!”
风拂叶动,沙沙有声,那人看似随意的站着,全身的气息却瞬时凝重。
突然听头顶树叶哗啦啦轻响,一只手伸出,分开茂盛的枝叶。那人抬头,就见漫天的星光下,一个白衣少年正轻轻松松的仰躺在枝叶间,袖口高高挽起,一手执着一个硕大的酒囊,正仰头轻送。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下,那人却浑不在意,只随手一揩,一边漫不经心的望过来。
树上树下四道目光相对,谁也没有先移开,就那么静静打量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