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跟酒保吵闹,酒保道:“就凭你,还三十两银子?要有也是偷来的!”
牛皋恼怒,就待发作。岳飞虽然也是不悦,但还是拦住牛皋道:“二弟,不要跟此班人物计较。饮几杯酒而已,哪里不是一样?”说着话拉起牛皋,就在底楼靠门口处坐了。
牛皋心中不忿,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拍在桌上,吼道:“酒保,你是死人啊,快来上酒!”
那酒保心道:“呸!乡下土包子,暴发户。有钱了不起啊?”回去后堂筛了两碗劣酒,端到转弯处,看四下无人,“呸,呸,”往每只碗里吐了一口吐沫,又换做笑脸,端了上来。
不成想,牛皋一见,作色道:“怎的是散酒?不要,不要。将你们最好的酒,不要开封,整坛拿上来!”
那酒保的脸子当场垮了下来。没奈何,一会儿换了一大坛状元红,“吭哧,吭哧”抱了上来,怕不有二三十斤。岳飞迟疑道:“凭般多,如何吃得下?”
牛皋道:“吃得下,吃得下。师哥你不知道,这些店家最会坑人。饮酒就得买这整坛的,一旦开了封,他们就要往里边兑水。俺偷偷跑出来买了几次,散酒真是喝不得。”牛皋只管直着大嗓叫嚷,引得周围的酒客纷纷侧目。有几位越喝越觉得,自己叫的散酒,确实不是味儿,整坛又喝不了,就起身结账走了。惹得那酒保对牛皋这个黑杀才,越发痛恨。
待牛皋拍开泥封,一股酒香散了出来。要不怎么说,有人就是跟这玩意儿有缘。岳飞抽鼻子一闻,道:“怪不得我叶师父日日要饮酒,原来这东西这般香!”
牛皋也说:“就是,比西酒寺那些贼秃做的,还要好闻。”
兄弟二人自取大碗筛了,你一碗。我一碗,痛饮起来。不一会儿,一坛酒就见了底。再上了一坛又喝。这状元红虽比不得那透瓶香的烧酒,到底是好东西,牛皋喝的忒急,就有些蒙头转向。岳飞还在意犹未尽,双手捧着酒碗,小口喝着,唯恐洒落了一滴。正饮间,门外一阵马嘶人喊。不一会儿,进来二三十个小子。看着都是年纪不大,衣着光鲜,却是一个个斜肩拉胯,没个正形。
酒保赶紧迎上去,作揖打拱,嘴里忙不迭招呼:“哎吆,这不是胡公子吗?还有程二公子,韩少爷……”
程二狗当先一个进来,环视了一周,指着岳飞这一桌,打断酒保的话道:“我说你们这家状元楼,怎么越来越没档次了?平日里招待些乡野鄙夫也就罢了,今日怎么进来两只猴子?”
牛皋听了,翻着怪眼道:“你,你说谁是猴子?”
程二狗道:“就说你呐!赤身露体在台子上比比划划,引得众人围观,不是耍猴子,是什么?”
胡闳等一干安阳纨绔,爆发出一阵哄笑。牛皋气急,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是喝的脚软,竟然站不起来了。程二狗挤兑岳飞哥俩,却是连韩顺夫一起给骂了。矮霸王咽了口吐沫,知道自己惹不起程二狗,只好把气撒到牛皋二人身上。过来一脚,踢飞了岳飞他们桌上的酒坛子。酒水淋漓,撒了自己一裤子。韩顺夫把脚架在牛皋面前,道:“哪里来的野狗方才喷粪,溅在本少爷鞋上,给本少爷舔干净!” 岳飞听到牛皋惨叫,终于是忍无可忍,“呼”的站起。其实这会子,岳飞也喝的有八、九分酒意了。这一下子起身太急,就觉血往上撞,脑袋“嗡”的一声,好似比平时大了一倍。眼前人影乱晃,看不分明。岳飞心道:“这来的都不是好人,要害我兄弟!”双手按住桌子,跳转身倒立起来,抡开两腿,右脚闪电般划过一道圆弧,劈到矮霸王脖颈;左脚一记直揣,正中程二狗心窝。直踢的二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当场倒飞出去。
这下子事发突然,胡闳见不是事儿,还想上来拦阻。岳飞还当他也是要来行凶,翻身一个大劈叉,落在桌子上,手起一拳,正中胡闳面门。岳飞多年练就腰马,这几下含怒而发,得是多大的力气。可怜胡闳口鼻处血肉模糊,一声没吭,往后就倒;程二狗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当场人事不省;矮霸王毕竟是练家子,可惜他挨的一脚,吃力最重。这下子给踢的,脖子歪在一边,手脚乱颤,也是口不能言。
岳飞脑子里懵懵懂懂,知道是已经打趴下三个,可是记得对方还有多人。一骨碌由桌子上滚下来,从地上抄起牛皋,冲出大门,就往家里跑。一个后生,肩扛一条大汉,在街上狂奔,吓得一路的行人,都往两边闪避。
胡闳带来的一帮子狗腿子,却是给全数吓傻了。直到岳飞已经跑到没了影,才想起去救胡闳三人。
家里汤怀、王贵等人玩儿骰子,姚黄见太翁、马师傅都不在,就挑唆他们下注。这哥儿几个初学乍练,哪里算计的过市井混大、惯出老千的姚黄?刚开始还互有胜负,再玩儿下去,兄弟几人都给姚大舅赢去了好几两银子。姚黄就说,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岳翻、王贵跳起来不依。众人正在拉拉扯扯,忽见岳飞扛着牛皋,踉踉跄跄跑回家中,二人满身酒气,身上还有血迹。大家不由大惊失色,问他们两个,又都稀里糊涂,说不清楚,姚黄就跑出去街上打探。众人七手八脚,查看牛皋伤势,用冷水给岳飞洗脸,姚黄慌里慌张从前门跑进来,口里叫道:“不好了,岳飞喝酒闹事,在状元楼打死人命啦!”
岳飞听了这话,惊得一身酒都化作冷汗出了。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还是汤怀机灵,立即飞身上马,去找韩京、马铁枪报信。
马铁枪一会儿就到了,韩京过了好久才来。垂头丧气对众人讲,挨岳飞打的三人,倒是都醒过来了。府里常平仓提举程刚的儿子程鹏,给岳飞一脚,伤了心脉,得将养一阵子了;韩顺夫脖子正不过来,怕是一辈子都得歪着脸看人;最惨就是兵马都监胡海的宝贝儿子胡闳,给岳飞一拳,打裂了上唇,这会子变成兔唇了。要知道这有宋一朝,尤其徽宗年间,科举取士,可是很挑模样的。岳飞这一拳,等于绝了胡闳今生的仕途。胡、程二家都是势大,这下子真不知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