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使战斗力提升到最强,李佑对队伍做了调整,将李恪带来的骑兵安插在十支纵队里。一切准备就绪,李佑设了酒宴宴请李恪,以答谢他的鼎力相助,也为第二日的出征做最后部署。
酒过三巡,李恪起身劝酒,他端着酒杯来到李佑身旁,说:“三哥是个没出息的人,以后就全仰仗五弟了。”
李佑接过酒杯,志得满满地说:“那是自然。三哥你如此帮我,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开国元勋,我分你为大元帅,统领全国兵马。”说罢,举杯畅饮。
“多谢五弟。”李恪感激地说。就在说话的一刹那,他身形一闪,出手急如闪电,瞬间锁住李佑的咽喉,扣住他的命脉。
“吴王,你这是……”孟冉脸色大变,急忙起身。营中的将士都拔出宝剑,将李恪围了起来。
“你们的主帅已经被擒,快快放下刀枪投降!”李恪将李佑从坐蒲上拽起来,挟在身前。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李恪喘着气说。
“五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快随我回京向父皇请罪吧,看在父子情份上,他会饶你一命的。”
“三哥,你才智皆高于我,你做统帅,我给你当下手。待破城后,你做皇帝,我做臣子。你看怎么样?”李佑的口气软了下来。
“是呀是呀,吴王,只要你放了齐王,我们都愿听从你的调遣。”孟冉面露急色。
李恪苦笑道:“五弟,你为什么要造反?你不知道这是在剜父皇的心?他待百姓之厚,臣子之诚,儿女之慈,胜过前世的历代君王,你为何还要反他?”
李佑大笑道:“哈哈哈,我倒是奇怪三哥你为何不反呢?论文论武,你哪一点输于太子?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是帝王命?而你我就得一辈子为臣?三哥,你真的甘心被那个痴儿踩在脚下?”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我不看储君之位,我只看父皇。他这一辈子够苦的了,我不能让你再拿刀捅他。”
“哈哈,父皇苦?他有你我的命苦吗?三哥,别傻了,挥军北上,皇位唾手可得!”
李恪失望地说:“看来你是不愿意退兵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箭已射出,不能回头。”李佑目露凶光,对众人喝道:“愣着干什么?上啊!你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他一个?”
然而投鼠忌器,没人敢轻举妄动。孟冉沉着脸说:“吴王,你别忘了,十七公主还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敢伤齐王一根头发,我就叫人把她的纤纤玉手给你送来。”
李恪泰然地说:“事已至此,我没想过能再见到她。等这件事情完结了,我自会到该去的地方找她。”
“你……”孟冉没想到他已经抱了玉石俱焚的念头,一时无措。
“哈哈,既然三哥已抱了求死之心,那就陪我一起上路吧,到那边我们哥俩也不会孤单。”李佑的眼角渗出泪水,在起兵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踏上了不归路,就算此刻想收手,也来不及了。
这时账外一阵脚步声,随后一队士兵冲进帐来,手握弓箭,将所有人都围住。其中一人禀道:“吴王,外面的叛军已经被我军控制住了。”
“干得好,徐将军。”李恪赞赏地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只有两万骑兵,怎能控制住我的八万将士?我不信!”李佑咆哮道。
“面对现实吧。我带来的骑兵可是百兆山上最勇猛的将士。用不着动武,只需在水里撒些‘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就行了。五弟,别做无谓的抗争了,随我回京吧。”
李佑面如死灰,瘫倒在李恪的身上,半天,绝望地说:“三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痴儿登基,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你知道我的骑兵是怎么来的吗?是在我去封地赴任之前,父皇暗中组建起来的。他将百兆山以猎场的名义赐给我,又让我以打猎的方式偷偷训练他们。他说这支队伍我是让我用来保卫京师和自保用的。父皇如此待我,我怎能用他给我的利器再去伤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只要父皇还健在,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父皇果然偏心。”李佑惨然笑道。
“他对每一个孩子都一样。在我到达马王镇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统领了北虎营,为何他坚守京城不出战?就是父皇在等你醒悟,等你回头。五弟,收兵吧。”李恪情真意切地劝道。
“好吧,我跟你回去。”李恪颓丧地垂下头,对众人说:“放下兵器吧。”
李恪取下扣在李佑脖子上的手。忽然一道寒光迎面射来,他一把掀开身前的李佑,一根短箭射进了他的右胸。
“吴王!”徐将军大喊一声。剑光一闪,孟冉倒在地上。他提着血淋淋的剑奔上去,扶住血如泉涌的李恪:“吴王,您怎么样?”
“我就知道会这样。哈哈…….”倒在血泊中的孟冉按着左臂上的袖箭,笑着笑着咽了气。
李佑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抱住李恪,泪涌了出来:“三哥,你怎么这么傻?”
“我们是兄弟,不是吗?”李恪笑着说,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吴王!”
“三哥!”
“快叫军医!快叫军医!”
等李恪从昏迷中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睁开眼睛,看见母妃、父皇正守在身边。他想坐起来,被李世民拦住了,他无比慈祥地说:“别动,乖乖躺着。”
“五弟,他……”李恪微弱地问。
“佑儿收兵投降了,你是他护送回京的。”李世民说。
“那您没把他…….”
“父皇没有杀他。把他和阴妃贬为庶人,逐出宫了。无论如何,他都是朕的儿子。”
“十七妹…….”李恪不能不问,但又害怕听到那个残忍的字眼。
李世民脸上愁云密布,抚着儿子的头说:“高阳还没有消息,也没找到汉王的踪迹。”他非常痛苦地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陛下,不要多想。你没做错什么,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杨妃安慰道。
于子清回到长安时,李佑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了。辩机护送她到房府的后门,做最后的告别。
“你赢了,吴王没有反叛。”辩机感叹道:“怪不得汉王会拿你去要挟他,你果然是他的知己。”
于子清开心地说:“事情终于结束了。”她进门之前,忽然转过身问:“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辩机微微一怔,笑问:“公主何出此言?我就是辩机啊。”
“辩机是个和尚,受戒的和尚,风餐露宿、吃苦耐劳的和尚。而你是个杀手,而且是个会享受的杀手。虽然你博学多闻、精通佛理,但你的骨子里却透着道家的清净无为,这和佛家‘以定为体,以慈为用’的底蕴还是有些差别的。”于子清娓娓道来。
“呵呵,真是替师弟惋惜啊。像你这么冰雪聪慧的女子,我都有些舍不得送回去了。”辩机玩味地看着她,问:“那你呢?你又是谁?我想一个皇宫里长大的女子不可能有你的这份淡定从容,你似乎在用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姿态俯瞰全局。”
“汉王说的没错,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于子清说:“对你而言,这可能匪夷所思。一个未来时空的灵魂附着在这个时空的一具肉体上,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我。”
“呵呵,鬼上身?”
“可以这么理解。”
辩机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眸由迷蒙变得清澈,最后庄重地说:“我相信有这样的异事。很庆幸此生能遇到你。”
“能遇到你我也很庆幸。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或许我会考虑遁入空门。”
“不管做什么决定,一定要听从你的心声。好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于子清冲他嫣然一笑,说:“我叫于子清。”说罢提起裙裾迈进后门。
“我叫张思政。”辩机在身后说。
于子清回过头去,身后已没了人影,只有爽朗的笑声渐渐远去。
“张思政。”于子清心里默默念道。她猛然想起,历史上记载此人是李承乾手下的一名杀手,与之齐名的是另一名杀手纥干承基。“纥干承基?承基!”她心中一惊:难道承基就是历史上的纥干承基?
“公主?!”她的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她抬头一看,一个下人正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像见到鬼似的看着她。
“我回来了。”说完这句话,于子清朝住处走去。
当她回到院中,听见屋里传出一阵调笑声:“驸马你真坏,要事公主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只许她跟那个和尚鬼混,就不许我在家里快活?”
“你那两个小妾会吃醋的。”
“吃醋?她们有什么资格吃醋?她们有你玉奴长得美吗?干脆以后别叫玉奴了,干脆叫玉女得了。来,玉女,让爷亲一口。”
“讨厌……”
于子清捂着发烫的脸,不好意思地退出院子。哎,怎么一回来就打扰人家的好事?
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子清。”
“大哥!”于子清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房遗直平淡的语气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还好吧。”于子清犹豫地问。
“他受伤了。”
“什么?伤得重不重?”于子清着急地问。
“已无性命之忧。”
“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在吴王府。”
于子清转身就走,房遗直眼中浮出淡淡的云翳。
“大哥,你不去吗?”走了几步,于子清回过头问。
这时,玉奴握着衣领从屋里笑着跑出来,头发散乱,面颊娇红。看到两人,顿时愣住了。
“你个小蹄子,往哪里跑?”房遗爱笑骂着从屋里追出来,一下子撞在她身上。他一把抱住她说:“这下跑不了了吧。”
“公,公主。”玉奴脸色惨白,惊恐地叫了一声。
房遗爱这才发现院中还站着两个人,双手像碰到火炭似的,一下子缩了回去,讪讪地说:“公主,你回来了。”
于子清平静地说:“我回来了。玉奴是我的侍女,请驸马管好自己的手。”
“玉奴罪该万死,请公主降罪。”玉奴跪倒在院中,散开的衣服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
“起来吧,你没有错,犯错的是驸马。”于子清淡淡地说:“驸马,你在你的院中怎么闹都可以,请别玷污我的地盘。”说完转身离开。
房遗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弟弟,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默默地走了很久,房遗直开口说:“你要是心里觉得不痛快就说出来吧。”
于子清一愣,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微微笑道:“你说这件事?男欢女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担心李恪……”她的声音沉郁下去。
“吴王在养伤,已无大碍了。”
“唉。”于子清叹口气,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最终宿命,他会被长孙无忌杀死。难道真的就这样任由历史发展下去?
沉默半天,房遗直问:“你准备怎么处置玉奴?”
“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她和遗爱已经这样了,你干脆把她送给遗爱算了。”房遗直轻描淡写地说。
“不成!”于子清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你还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整一个花心大萝卜。要嫁我也要给玉奴找个老实的能待她好的人。”
“那你最好换个丫鬟。”
“为什么?她一直是我的贴身侍女。”
“我怕她对你不利。”
“呵呵,大哥你多虑了。我和她亲如姐妹,怎么可能对我不利呢?”
两人来到吴王府,庞亮告诉他们,李恪正在花园散步。两人便直接去花园找他。万花丛旁一个身着红色丽服的女子正扶着李恪在柳荫下缓缓行走。
“她就是王妃吧。”于子清看着那人的背影低声问。
“是的。”房遗直轻声回答。
“蛮配的么。”于子清笑着说,心里却酸酸的。
“吴王,你看谁来了?”房遗直大声说。
李恪转过身来,笑道:“遗直!”当他看清楚遗直身旁的女子时,不由得颤抖起来,几近哽咽地说:“子清。”
紫芩扶着他走过去。
等看清王妃的模样时,于子清在心底喟叹一声:果然是她。
李恪眼中泛着泪光,笑着说:“你回来了?太好了。”
于子清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清瘦的脸颊,却只是将自己脸庞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心酸地说:“我回来了。”
紫芩见此情景,忙道:“我去备些酒菜,你们先聊着。”说完抽身而去。
李恪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喃喃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于子清握住他的手,含着泪说:“是我,真的是我。”
房遗直悄悄离去,此时此景,不容他人在旁。
两人就这样定定地站在花丛中,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