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的轩辕朝,巍巍的长安城,它掩映下的丑恶和阴暗并不是此时无比繁忙的顾砚菲可以想象和顾及得到的。父母终于在复选之前从益州赶到了长安,有道是,破家还值千金,就算寻常人家搬个家都要折腾几车家当,更何况是顾家这种大富之家。就算是顾庭昭这种生性淡泊,低调内敛的人,家当也足足拉了几十马车。
顾氏夫妇来到长安后,暂且落脚在宰相府。虽然顾庭昭和宰相顾庭曦是亲兄弟,且顾庭曦也一再表示希望顾庭昭一家能够长住在自己的府中。但顾庭昭还是觉得虽然是亲兄弟,谈不上什么寄人篱下,但宰相府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偶尔住住还好,如果已经计划要长住长安的话,还是有个自己的宅院比较自由随意,便婉拒了顾庭曦的好意。顾砚菲私下觉得,这次选秀中伯父的刻意欺瞒,也让不通世事的父亲对自己的这个亲兄长心中多少有些芥蒂。
如此一来可忙坏了顾砚英,不但要将那几十车家当分门别类妥善安置,更要满长安城找合适的宅子,重新整饬一新,作为顾氏夫妇在长安的落脚地。好在有号称“长安通”的哥舒瀚暗地里帮忙,才让顾砚英在找宅子上不至于太辛苦。
顾砚菲也没有闲着,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父母,之前她一直觉得这样是代自己的这具身体尽孝道,但和顾氏夫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感受着他们的善良和对自己的关爱,已经发自内心的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在母亲顾夫人的指导下,顾砚菲又将进宫要穿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什么衣服陪什么首饰什么发式也都细细的捋了一遍。至于宫里的具体情况,各位主子的喜好禁忌,虽然是宫庭私密,但也被顾砚菲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眼看一日日过去,顾氏夫妇经过一阵忙乱,也都已经安顿入新宅。
而复选也还有十来天就到了,顾砚菲突然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裴灵程玉秀等人了,最近一段时间父母进京,事务繁杂,自己一直在忙这忙那,以前几乎日日见面的姐妹们竟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裴灵等人除了顾氏夫妇刚来长安时,作为晚辈拜见过之后,也知道顾砚菲这阵子会忙一些,竟也有一段时间没上门了。现在这边已经搬入新宅,比之前在宰相府更要方便了许多,安顿下来后,应该请这几个人过府聚聚了。
几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相互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也没那么多讲究,上午帖子发下去,下午便联袂而来了。其他人到还好,没什么大变化,只有裴灵看上去要瘦了不少,原本圆圆的脸蛋已经显出了尖尖的下巴,眼睛看上去越发的大了,神情也有几分郁郁之色,那原本合身的衣服此时看上去也有些空荡。几人依照礼节拜会完顾氏后,便一块聚到了顾砚菲的小院。
顾砚菲此时终于忍不住问裴灵:“灵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才几天没见就瘦成这个样子?气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不知有没有看过大夫?”
裴灵强自一笑,还没张嘴,程玉秀就叹口气说:“她这不是病,是担心的,她这几日吃不好睡不着,不瘦成这样才怪呢!”
李媚儿也在旁边轻轻摇头叹气。
顾砚菲惊讶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灵听两人说话,眼圈已经红了,“哥哥病了,已经十几日了,全长安的名医都请遍了,可就是不见好。”话没说完,就已经轻轻的啜泣起来。
顾砚菲这时才知道原来裴家居然出了如此大的事情,自己这阵子忙晕头了,竟全然不知。赶忙问道:“裴公子上次踏青时,气色看着还很好,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全长安的名医都治不好呢?”
程玉秀看裴灵已经泣不成声,便代她说道:“要知道是什么病就好了。那帮庸医这个说是邪风入体,那个又说是虚火攻心,总之各说各词没个准谱。汤药倒是一碗碗的灌下去了,但裴磨磨还是浑身僵直不省人事。后来又听说可能是中邪了,请来玉虚观的那帮道士做法事,结果折腾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最后实在没辙请来宫里的御医,这位秦大夫据说是皇帝的御用大夫,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见了裴磨磨把了半天脉,也含含糊糊的说可能是中毒了,但具体中什么毒也说不清楚,连个方子都不肯下就走了。真是气死人了。”她这几天一直陪在裴灵身旁,见证了裴轶生病以来的整个过程,裴家人为裴轶的病可以说是想尽办法,但却没有见到丝毫效果。裴家兄妹是和她从小一块玩大的朋友,她虽然嘴上裴磨磨裴磨磨的叫,其实心底里将这对兄妹当成最好的朋友,此时看到裴轶有难,心里也是着急得很。
顾砚菲听程玉秀这么一说,也皱起了眉头,“这位秦大夫我也听说过,是宫里的头号御医,裴家能把他请来,看来也是费了心力的。如果他说是中毒,那十有八九就是了。裴公子出了浑身僵直不省人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程玉秀茫然的摇摇头,裴灵这时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扶哥哥喝药时,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要知道他不喜别人说他缺乏男子气概,平时连个香囊都不带的,更别说涂脂粉了。而且这么多天来,香气虽然淡,却一直不断。”
程玉秀听裴灵这么说,有些后悔的叹了口气道:“裴磨磨这回如果能够好过来,我再也不说他娘娘腔了。”
几人说话时,浑兰就在旁边伺候,初时并不怎么在意,但听到裴灵说裴轶身上有香气时,浑身一阵,不由自主的问了道:“请问裴小姐,令兄身上的香气可是有些象兰花的味道,又有些象麝香的味道?”
裴灵仔细一想,不由点点头说道:“好象的确是。”说完之后才猛的想起什么,直直的看着浑兰,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浑兰姐,难……难道你知道哥哥得的是什么病?”裴灵和顾砚菲相处久了,知道顾砚菲从不把浑兰当做仆役看,所以也就跟着顾砚菲叫浑兰姐。
顾砚菲也赶忙说道:“浑兰姐,你如果知道什么就说说吧,我们和灵儿这么要好,裴公子和我哥哥又是至交,如果能救的话,我们一定要不遗余力。”
浑兰冲顾砚菲点点头,然后对裴灵说:“裴小姐,光凭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敢十分确定,但裴公子现下的症状很象我族中的一种毒药“麝兰香”的中毒症状。这“麝兰香”名字好听,但却奇毒无比,中毒之人浑身僵直,身上有种似麝似兰的香味,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心里还是什么都知道的,这样的症状甚至可以持续几十年。所以程小姐刚刚说裴公子不省人事,就恐怕未必是“麝兰香”了。”
裴灵赶忙点头道:“哥哥的确是浑身僵直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所以我们才错误的判断是不省人事,我哥哥想必就是中了浑兰姐所说的“麝兰香”之毒,不知这毒是否可解?”说完了裴灵眼中就充满希冀的看中浑兰。
浑兰点头说道:“此毒虽然配制起来很麻烦,但解起来却也不难。但最令人奇怪的是,这毒是我们族中世代相传的秘方,别说普通族人,就连一般的贵族都不知道配方。裴公子又怎么会中这种生僻的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