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弟,可喜可贺呀!”
半个月后,躺在排房里养伤的赵长安,正和贾大方说笑打屁之时,被突然闯进来的张虞候和罗大英吓了一跳。
“两位将军请了!”见两名顶头上司进来,歪在床上的赵长安急忙由李清扶着,勉强站了起来。
“赵兄弟,虽说你不太方便,不过今天却还真是要站起来听宣的!”张虞候扫了一眼,见赵长安虽然左臂还吊在脖子里,右臂上也有包扎,腿上却并无伤痕,知道他站立无碍,当即说道。
“该当如此!”排房里的兄弟们能站的,全都站了起来,不能站的,也都支愣起身子坐直,等着听张虞候念手里的文书。
人人都知道,这次离平塞之战,本都立了大功,从都头开始,兄弟们当然是皆有封赏的。
“枢密院手令,保捷军廿六指挥第五都都头赵长安听宣:接鄜延路总管游某、陕西六路经略使种某禀帖,赵长安率百余之众,于离平塞力拒西夏嵬名阿山二千余人,虽被数创,亦力战不退,忠勇可嘉!特按二等赏功之例,超拔指挥使之职!上沐天恩,下护疆土,尔其勉哉!”
“标下领命!”赵长安连忙答着。
“哈哈,兄弟,这下子,你跟我可就只差半级喽,要不了几年,就能超过我了!”张虞候念过,笑着拍了拍赵长安的肩膀道。
“哪里,哪里,小子年轻识浅,什么也不懂得,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如今骤迁指挥使,心里颇为栗栗,生怕带不好这一营兄弟呢。往后还得张将军、罗监军多多照应才是!”赵长安连忙谦逊道。
“赵兄弟,你这话虽是谦词,不过我信得及你,肯定会好好做的!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听罗大英很有感概的接过话茬,赵长安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罗大阉,曾经导致了米脂寨的大败,还把赵长安一都人都送上去做炮灰,差点没让赵长安全都覆没,赵长安原本是极讨厌他的。
打游击的时候,赵长安不是没有考虑过带着兄弟们自立山头,再也不回这个阉货麾下了。然而宋夏边境是军事重地,双方都布有重兵,又没有什么百姓和资源,山大王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正因为如此,听说张虞候和游将军解了米脂之围后,赵长安这才回到了米脂寨。原本,赵长安是打定主意,以后只跟着张虞候他们,再也不和这个罗太监打交道了。
没想到一进寨子,罗大阉就显得颇为“礼贤下士”,这伸手不打笑脸人,赵长安也只能忍着气与他周旋。
待到收拢麾下走散的兄弟时,这才听说,原来当初逃进寨子,又把千斤闸放下,阻止其他人入寨的,并非罗大英——他醒来之后,当即便把那个自作主张的都头给杀了,又把自己的亲卫重责八十军杖,贬回原籍去了。
后来又有张虞候在旁边劝说,赵长安这才慢慢的不再仇视这个罗太监。不过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去和他交好,在他心里,太监这玩意,咱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
可如今在自己刚刚升职之时,这个罗太监就表现出明显善意,倒也不能太让人家下不来台。象罗大英这个身份的人,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其实已经显得颇为“偏私”了。所以赵长安也朝着罗大英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之意。
“呵呵,赵兄弟身上有伤,可以坐下听宣了。下面这几封文书呢,是军主和帅司共同发来的任命文书,兄弟们,可都一齐听好了!”张虞候又从袖中取出三件文书来,满脸笑容的说道。
“今接枢密院票拟,超迁保捷军第廿六指挥第五都都头赵长安为指挥使,因第六指挥指挥使缺如,特令赵某为第六指挥使实任,克日上任,此令!”
“即令第六指挥指挥使赵长安,可将原廿六指挥第五都有功人员一体保叙,并补入第六指挥!第六指挥原有押官以上人员,一律调作他用!此令!”
“即日起,调第六指挥入第三军,着第廿六指挥补入第二军,此令!”
张虞候也是从士兵出身的,因此念完之后,就笑眯眯的看着或坐站的第五都伤员们,等着他们的反应。
其实没等张虞候念完,第五都的兄弟们,心里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赵长安这一都,打过仗后,只剩了三十四人,再加上养好伤回来的李清,也不过三十五个人。如今赵长安升任指挥使,原第六指挥的军官又一个不留,那也就是说,赵长安手下需要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承局押官总共六十一名军官!
所以,这三份文件和指挥使的任命,兄弟们心里都明白,这就意味着,凡是还能归队的兄弟,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
枢密院的任命帖上,只说了对赵长安的任命,那是因为对枢密院来说,“指挥”,也就是营了,才是它的基本单位。而且,在枢密院眼里,只有各营的指挥使才是“军官”,而其他的军官,包括副指挥使在内,都不过都“军吏”罢了。
所以对于各营来说,副指挥使以下,是不需要枢密院任命的,只要各军的军主和各路的总管通过就可以了。而对于赵长安这样的“红人儿”来说,本指挥其他的军吏,肯定都会由赵长安拟定人选报上,上司自然会原文批复,结果更是不言而喻了。
所以众兄弟们一个个满脸喜色,心里高兴得要命,只是上官在旁,不好意思欢呼出来罢了。
贾大方虽然右脚重伤,连地都下不了,却也暗暗发狠,今天晚上,非要让外面的店家送进十大坛酒来,兄弟们一醉方休才行!
“呵呵,兄弟们,都大喜呀!赵兄弟且跟我们来。”张虞候道贺的话,更加敲定了兄弟们的想法。就在赵长安和张虞候几人走出的同时,热烈的欢呼声就从排房里传了出来。
跟在张虞候和罗大英身后,赵长安见他二人带着自己进了中军大帐,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刚才不都把事情宣布完了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庄重严肃的?
说是中军大帐,其实就是米脂寨里最大的一间屋子,游师雄将军正在那里等候,见赵长安等人进来,游师雄含笑端坐,却不说话。
“标下第六指挥赵长安,多谢将军栽培之恩!”罗大英在背后悄悄推了赵长安一下,赵长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抢前两步,在游师雄座前道谢。
“赵都校请起。赵都校力战所得,老夫何功之有?当不得赵都校相谢。”游师雄笑着让赵长安站起身来。
在大宋军中,副都头以下的军官,统称为“节级”,就象那个崇胜军的副都头孙平;都头至指挥使,通称为“都校”,就象赵长安这个指挥使;而指挥使以上如都虞候、都指挥使也就是俗称为“军主”以上的大官,则可统称为“将校”,亦可客气的称为“将军”。
“不过还有一桩大喜事,赵都校说不定真得谢过张将军、罗将军还有老夫了!”游师雄笑着说道。
“大喜事?”赵长安有点疑惑。这次在离平塞确实立了功劳,不过被超迁指挥使,全都兄弟也都马上要升官,已经算是大喜事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儿轮到自己头上?
“赵兄弟请看!”张虞候笑着从游师雄手中接过一张纸来,递给了赵长安。
“告身文牒?”赵长安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念道。那纸片是一种黄色的厚纸,摸上去质量非常好,纸片上抬头便写着这四个大字,中间是一行小些的字:赐德州人氏保捷军第六指挥使名赵长安者为殿侍出身,敕,大宋元佑五年三月初十。
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印章和签名,最显眼的一枚,竟然是枢密院的,而最后的一枚,也赫然是“鄜延路总管”的大印!
“赵都校,在你的名字上按了指印,你就算是完成了这告身之仪,真正成了官身了!”游师雄笑着说道。
“就是,赵兄弟,按吧,这张殿侍告身,只比我低了一级,可是游将军和罗监军费了好大的劲,才替你要来的,比我当初晋身时还要高呢!我可是整整多熬了两年,才到殿侍这一阶的!”张虞候接口笑道。
“就是,哪怕在厢军做到一个军的都指挥使,也不见得就能得了这张文牒呢!有了这张文牒,日后到哪儿都是官身,三年一转,五年一迁,前途无量呢!”罗大英也笑着说道。
听他们这么一说,赵长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告身文牒,说白了,就是你从“士兵身份”转为“干部身份”的一纸证明。有了这张文牒,从此就有了品阶,可以按年份功劳升迁官资了。
“只不知这殿侍,是几品的官员,游将军还得费劲替我争取?”赵长安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在印泥盒子里沾了一下,把手印摁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几品?你是问殿侍是几品官?”回到排房后,赵长安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刘天宁便又反问了他一句。
“嘿嘿,都头,你真想知道?”刘天宁笑道,虽然赵长安已经升官,不过一来没有上任,二来兄弟们叫惯了,一时三刻还改不过来。
看着刘天宁的坏笑,赵长安心里那个怒呀,我要不想知道,我干嘛问你来着?看来养了一段伤,这个刘天宁也学坏了,跟贾大方一样,学会调戏都头了。
见赵长安抬脚要踢,刘天宁一边单脚蹦着脱闪,一边笑着说道:“都头,你还别说,这个殿侍,官品可是不低,当初呀,狄青狄大人来征西夏时,官品就是殿侍!后来狄大人一直做到枢密使呢!”
“快点说,扯什么扯!”赵长安见刘天宁一边撩拨自己往高处想,脸上又带着点坏坏的笑意,便知道这个殿侍的品阶,高不到哪儿去。
不过赵长安倒也没抱太高期望。毕竟刚刚晋身嘛,不算太高也是正常的,难道是个六品的?看他们那郑重其事的样子,至不济,也得是个七品芝麻官吧?赵长安心里想着。
“那我可真说了呀!这殿侍嘛,说起来也不小,比所有的军吏都高,比官资中的散直、下班祗应,也都还高上一阶,晋身就是殿侍,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你说不说?再不说,我可不再看你用脚替我挡了一箭的面子,一脚踢死你!”赵长安张牙舞爪的发怒道。
“啊,我说,我说!”见赵长安作势伸脚要踢,刘天宁急忙叫了一声,单脚跳到了门口,终于说道:“这个殿侍嘛,就是没品的官!”
“没品的官?那是什么?”赵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出了一句蠢话。
“没品的官嘛,就是在从九品下之下,又称不入流!这殿侍在从九品下尚有两阶,当然是没品的官儿了!”说完这句话后,看着赵长安脸上的精彩表情,刘天宁哈哈大笑,扶着门框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赵长安脸上顿时讪讪的,又在心里暗骂道。
记得西游记里面,孙悟空第一次被招安后,因为王母开蟠桃会没请自己,就回去问自己属下,自己做的这个“弼马温”,到底是个多大的官?结果也是被属下告知,那是个没品的官,又称不入流!
“他娘的,这个殿侍听起来不错呀,怎么会是没品的呢?老子这不跟孙大圣的弼马温一个待遇吗?人说七品芝麻官,老子这算什么?八品算是微型芝麻,九品算是超微型芝麻,老子这没品的,只能算是个无品芝麻皮喽?”见兄弟们个个面带笑意,赵长安心中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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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发晕了,把章号发成第二十八章了,已经修改,兄弟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