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灰衣人一番斗智,足足耗去了近三个时辰,待到秘笈得手,已是凌晨时分,钟万仇来到大船前,耐着性子查探了一番,确认并无危险,这才负着包袱,纵身上船。值夜的两个汉子仍自酣睡不醒,钟万仇小心翼翼的来到堆放杂物的船舱,将包袱藏在角落,又用杂物将包袱掩盖起来,仔细查看,并未发现纰漏之处,这才转身出了船舱,径直来到大船中部桅杆之下。慕容家这条大船端的是不小,完全是按照海船的大小建造的,就连刁斗这种海船才有的东西,也不曾漏下。钟万仇脚下发力,终身而起,中间一次借力,便跃到了刁斗之中。这刁斗着实不小,藏身其中,若无人上来,倒也发现不了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钟万仇心中激动此时已然平息,闲来无事,不由得想起皮囊中的玉玺和族谱,心中一番思索,便想到几条损人利己的计策,若不是担心被人发现,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良久,东方发白,道道金光从远处湖面升起,天色渐渐放明,参合庄中渐有人声,些许下人已然起来,开始一天的劳作。钟万仇正自胡思乱想,远远传来人声,正是那些进城采办的水手,钟万仇偷偷探出头去看来一眼,但见一行十数人,正奔码头而来,为首的正是那邓百川。邓百川高声吆喝着众人,不时还冲那些只顾说笑的骂上几句。一行人来到码头前,邓百川正要命众人抓紧上船,忽听的庄子中远远传来一人声道:“邓大哥,少待片刻!”邓百川回头望去,正是那慕容复。但见白衣翩翩,黑发飘舞,恍若出尘,外表俊朗,丰神如玉,加之他年纪轻轻便忝为参合庄之主,武功超群,文质彬彬,身份高贵,家世显赫,众人无不心生欣慕,即使是对慕容复极为不屑的钟万仇,也不得不心中感慨:这个废物端的是好运道、好身世、好一副臭皮囊。
慕容复来到邓百川跟前,眼神之中满是凝重,脸上却笑意连连,道:“邓大哥,此去姑苏,要麻烦邓大哥帮小弟买些小玩意。”邓百川闻言一愣,心中正自奇怪,忽地见慕容复对他使了个眼色,又装作无意的瞥了邓百川身后的众人。邓百川登时心中领会,若无其事一般冲慕容复道:“公子爷,我也有事要请问您呢,您昨天给我的清单好像数目不对呢,如此正好,我们到那边的亭子坐坐,我给您好好算算。”慕容复见邓百川拾趣,笑道:“也好,邓大哥请。”说着,侧身一让,让邓百川前头先走。慕容复年纪虽轻,却是一家之主,邓百川怎敢走在慕容复前面,忙道:“公子爷,您先请。”慕容复不再客气,举步走在头前,邓百川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码头不远处的一个亭子。
亭子不大,倒很雅致,微风袭来,小亭飞檐上悬着的风铃随风轻响,颇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味道。亭中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慕容复二人来到厅中,对面而坐,慕容复瞥了远处忙碌的众人一眼,面色凝重,沉声道:“邓大哥,庄内巨变,有些要紧事要交待于你,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还望邓大哥能全力助我!”邓百川听得“庄内巨变”,惊的心中一颤,连忙问道:“公子爷,莫不是那灰衣人又来了?”慕容复长吸一口气,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缓缓道:“还施水阁被盗,所有武功秘籍被搬之一空,就连我大燕国的玉玺和族谱也被盗了!”邓百川未等听完,便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心中如何敢相信,口中问道:“公子爷……这……这……怎么可能?您不是同我开玩笑吧……”慕容复心道:如此大事,我岂会玩笑,这邓百川莫不是老糊涂了?如此大事托付与他,不知对也不对。想到此处,心中犹豫,口中不愉道:“如此大事,我岂敢玩笑,邓大哥莫要把我当做那无知的纨绔。”邓百川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说了错话,果然慕容复面色不愉,言辞之中已带责备之意。邓百川忙道:“我当真是昏了头,满嘴胡说八道,公子爷切莫放在心上。”慕容复此时心中已然想得明白,眼下参合庄除了邓百川倒真是无人可用,当即面带笑意道:“邓大哥这话倒是见外了,我与你们四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用不着如此客气。”见邓百川闻言感动不已,慕容复心中很是得意,道:“此事事关重大,那些武功秘籍乃是我慕容家祖先十余代辛苦收集而来,对我慕容家极为重要。而那玉玺和族谱更是关系到我大燕复国的关键,更是万万不能有失。”
邓百川闻言点头,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只管道来,我定当竭尽全力,为您办好!”慕容复冲微微一笑,接着道:“昨夜你我碰到的哪个灰衣人定是盗宝之人,我事后仔细查看了一番,那灰衣人先是将秘笈盗走,当他再次返回还施水阁,准备将我慕容家的宝藏一并盗走。”说到此处,慕容复心中后悔,暗骂自己口不择言,竟将如此大事随口说出,微微一顿,眼角余光,装做无意,瞟了邓百川一眼。却见那邓百川听到“慕容家的宝藏”,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却无其他表情,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慕容复怎会不知他心中已有芥蒂,心中甚是后悔当下忙解释道:“关于宝藏之事,还请邓大哥见谅,此事父亲大人的遗书之中再三叮嘱,一定要告知邓大哥、公冶二哥、包三哥和风四哥,奈何我每日里除了思量如何复兴大燕,便是苦练武功,一时间竟然将这等大事给忘了,还请邓大哥看在我年幼,原谅小弟的无心之失”邓百川略一颌首,也不说话。慕容复知道他心中不满,有心劝慰一番,奈何眼下尚有紧要之事,顾不得许多,接着道:“碰巧你我二人探望完包三哥、风四哥回转,发现了还施水阁大门敞开,进内查看之时,将其惊动,他见事情败露,这才拿了玉玺和族谱,仓皇逃走。”
邓百川听罢眉头紧锁,略一沉吟,道:“公子莫不是心中已经算计?”慕容复微笑点头,道:“不错,昨夜拿灰衣人盗宝离去,我命人将整个庄子搜索了一遍,却发现此人竟然一直藏身庄中,昨晚被我们发现之后,竟然偷了一条小船,星夜离去。”说着,看着邓百川一脸不解,笑道:“此人既然来我还施水阁盗宝,显然主要目的便是那些武功秘籍,既然如此,那人岂会放过近在咫尺,且收藏远胜我还施水阁的琅嬛福地?只要我们事先设下陷阱,定能擒下此人,取回宝物。”邓百川听罢摇头道:“公子爷,这舅老爷家的琅嬛福地,虽然收藏胜过过我们慕容家的还施水阁,但是在江湖上却无名气,只怕那人并不知晓啊?”慕容复闻言,甚是得意的一笑,道:“邓大哥说的不错,舅母家的琅嬛福地的确在江湖上名声不显,那人未必知道。不过,我们却可让他知道。”慕容复言之凿凿,端的是信心十足,邓百川听在耳内,心中却不是滋味儿,刚要说话,慕容复却道:“不过舅母家没什么武功高深之辈,此事要好好谋划一番,绝不能让舅母和表妹有什么闪失。”听得慕容复如此说,邓百川如何不知他决心已定,心中虽不认同,却仍道:“公子爷算无余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但说无妨。”慕容复见邓百川如此回答,这才低声将心中定计一一道来。
却说那钟万仇见到开船在即,慕容复却飘然而至,心中很是担心,生恐自己的搬空大计再生波折,熟料那慕容复拉着邓百川到远处的小亭中,不知说了些什么,过了许久,二人才返回码头,邓百川指挥众人登船,解缆启锚。那慕容复站在码头上,面带笑容,目送大船出港。钟万仇心中奇怪,照理说慕容复此时应该已经发现还施水阁的武功秘籍被搬之一空,应该气急败坏,着急搜捕才对,谁曾想这慕容复竟然好似无事一般,面带笑容,从容送行,半点也看不出他有着急的神色。钟万仇思量再三,始终想不明白,当下不再去想,反正船已出港,这搬空还施水阁的大计,已然成功,钟万仇心中得意,虽然刁斗之中甚是紧窄,不过此时他心情大好,倒也甘之如怡。
这大船端的是快的很,四九的水路,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刁斗之中虽然不甚舒服,却也远胜过当日钟万仇在水中苦游的时光。这姑苏城西也有个较大的码头,大船便停靠这里,邓百川叫过几个心腹的水手,好生吩咐了一番,又留下了两个武功略高的看船,这才带领众人,径直往那姑苏城而去。待得邓百川去得远了,那两个被留下看守的人便取了酒,在那船头的甲板上喝了起来,钟万仇趁二人不注意,从刁斗上一跃而下,转身进了船舱,快步来到堆放杂物的小舱,小舱内一切如旧,钟万仇拨开杂物,却见那装满秘笈的包袱正好端端的躺在角落里。钟万仇不敢怠慢,打开包袱,略一查看,发现却是秘笈无误,这才施施然的负着包袱,转身离去。
出得船舱,见那两人仍自喝的津津有味,心中顿生一计,当即返回船舱,径直往那舱底而去。来到舱底,钟万仇也不耽搁,略一估算这大船吃水的深浅,便凝聚真气,劲贯指尖,弹指神通随手而出,在舱壁上弹出十几个孔洞,孔洞间隔不过一寸,排列倒也整齐。看着眼前的孔洞,钟万仇仿佛看到这船装满一应事物后,吃水加深,湖水从这十几个孔洞缓缓渗入,湖水越渗越多,直至这十几个孔洞齐齐裂开,整个舱底崩坏,大船沉在湖中。想到此处,钟万仇忍不住嘿嘿贱笑,很是得意。布置完毕,钟万仇便要离去,将要出得船舱,忽地又生一计,忙四下寻找。终于,在一个应该是帐房的仓内找到笔墨纸砚等物,钟万仇铺纸研磨,提笔便写:“余常听人言,姑苏慕容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名,心中敬仰,特来拜会。熟料闻名不如见面,姑苏慕容,不过如此。可怜那还施水阁,虽有藏书,却无用处,让人不禁徒呼奈何!先贤心血,岂能沦为摆设,余心中不忍,特取走藏书,妥为保管。未免不告而取,惹人微辞,特此留书告之姑苏慕容博之后人,如若取回藏书,请至大理镇南王府详谈。段正淳字。”挥毫泼墨,片刻写就,钟万仇前世倒也苦练过一番书法,加之他参详过六脉神剑,这数十字劲道十足,笔划之间,剑意纵横,明眼人一见便知。钟万仇待墨迹略干,便负着包袱,出了船舱。
出得舱门,来到甲板之上,钟万仇伸出三指,在舱门上一捏,登时捏下一块木块来,略一发劲,将这木块当作橛子,把那张言辞嚣张的信笺,钉在船舱的舱门之上。如此这般,钟万仇仍恐惹不起姑苏慕容和大理段氏的争斗,运起内力,竟然以指做笔,在那木质的舱门上写了起来:区区慕容,着实可笑;大理段氏,威震南疆!手指翻飞,剑气纵横,十六个字钟万仇挥手而就,写完之后,钟万仇得意万分,再不流连,当即从船尾跃下,径直入城去了。
此番入城,钟万仇心中早有算计,并不去那酒楼,先是去那马车行雇了一辆马车,同那车夫打听了一番城中情形,便命那车夫径直往那最是破败,穷人聚居的城北而去。那车夫见钟万仇虽然面容丑陋,凶恶无比,却出手阔绰,虽然心中奇怪他为何去那穷苦之处,倒也没有多嘴,老老实实的驾车前行。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街上行人渐渐多了,马车行的很是平稳,钟万仇坐在车厢之中,手抚装满秘笈的包袱,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搬空那曼陀山庄的琅嬛福地,忽地听得车外人声喧闹,马车也停了下来,心中烦闷,冲那车夫喊道:“怎地停了下来,老子还有事,快些赶路。”他容貌丑陋,车夫本就心中发怵,此时恶声喝叱,更是惧怕,连忙答道:“爷,前面众人围观,将路阻断,过不去了。”钟万仇骂了一句,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却见一家名做“同福”的客栈门前,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厮,正在喝叱两个衣衫破旧,身材瘦小的少年。那身形略高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头发凌乱,粗眉大眼,肤色黝黑,正怒目直视那伙计。身形略矮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倒生的眉清目秀,很是俊俏,站在那高个少年一旁,正怯生生的抓着高个少年的胳膊,很是紧张的样子。
却听那伙计骂道:“怎么的?臭小子,难不成你还想和我动手不成?你们今天若是再不交房钱,老子这便送你们去见官!”未等那高个少年说话,一旁的矮个少年抢着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来此寻亲未遇,被贼人偷去了盘缠,这才拖欠房钱,烦请大哥宽限几天,待我们寻得亲戚,定当加倍奉还。”一番话倒也说的清楚,在情在理,说得一旁微观的人纷纷点头,劝那伙计宽限几日。
那伙计却毫不理会,兀自纠缠不休,与那高个少年推搡起来,争执之中,那伙计一把推开上前拉架的矮个少年的胸前,抬腿便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高个的少年见状大怒,挥拳便打,那伙计不曾想到他竟敢动手,毫无反应,被那高个少年一拳打在脸上,那伙计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台阶之上。那高个少年不肯罢休,还要再打,熟料那伙计被打倒在地后,竟然浑身抽搐,口中兀自呼呼喘气。高个少年见状一愣,还道他故意到底不起,想要讹诈,正要上前补上一脚,谁料忽听得一旁有人喊道“有血,流血了!”高个少年听得心中一慌,低头去看,却见那伙计脑后,鲜血正自汩汩流出,转眼间便流了一地。那伙计此时却脸色灰暗,双目泛白,竟是眼见便不能活了。
随着有人惊呼“出人命了”,原本一旁微观的众人如流水一般,匆匆散去,转眼间便只剩那两个少年和将死的伙计。高个少年此时已然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那矮个少年却是十分机警,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到高个少年身前,也不说话,拉起高个少年的手,转身便跑。高个少年被拉的一个踉跄,跑了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连忙挣脱矮个少年的手,原地站住。矮个少年一愣,道:“哥哥,你又犯什么傻,还不快跑!”那高个少年却摇摇偷道:“我不跑,我又没错,为何要跑?”矮个少年显然早知道他秉性,当下道:“你不跑,我们都要死,我们若是死在这里,谁给爹爹报仇?”那高个少年闻言身子一震,略一沉吟才道:“那不成,我虽非故意,到底杀了人,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就此一走了之。爹爹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同意的!”矮个少年还要劝说,却听得街尾传来阵阵人声,回头望去,却见几个捕快正向这边跑来,手中擎刀舞锁,径直奔二人而来。
钟万仇在车上看了片刻,颇觉有趣,略一打量那两个少年,一个秉性耿直,一个机灵聪慧,俱是骨骼轻奇的练武奇才,想到钟进虽然心思缜密,却是资质平平,心中没来由的生了收这两个少年为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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