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长安城中,除着原有的一万兵士外,尚有西凉降卒三千人,其中包括被赦免的董卓旧部李蒙、王方等人。王凌向来瞧不起西凉人,比及靠着王允执掌禁卫,就多番对李蒙、王方等出言讥讽。蒙、方等势微,难与抗争,只得忍气吞声。这一切,皆被返回长安的贾诩瞧在眼中,心中遂有定计。
这一日,贾诩趁夜潜入李蒙府中,往说李蒙道:“公与某,同州人也,今见公势穷,于心不忍,特来献策。”蒙奇道:“先生早归吕布,何由来忆起我等耶?”诩道:“向日诩位末身微,多得几位同乡照顾,诩又非忘恩寡义之人,安得忘却?今特为公等前途而来。”蒙忙拜道:“若先生如是作想,则蒙掏心剖腹,不能报也。”诩道:“公等观靖远侯如何?”蒙道:“天之骄子,亦不过如此。”诩道:“即如是,可愿效力靖远侯?”蒙道:“恨无门路。”诩笑道:“此诩来此之故也,公等即愿效事靖远侯,只须如此如此,事后,靖远侯必定重赏,出头之日,不远矣!”蒙乃拜谢道:“此事易尔,当召同王方共谋此事。”诩道:“合当如此,然,此事当机密而行,泄则祸不远矣。”蒙乃再三作誓。诩又授些权宜,乃微笑而退。
李蒙即得贾诩授意,乃找来王方,道:“今幸得贾先生指点,方知我等亦有出头之日。”方忙问道:“是何解耶?”蒙道:“我等须暗中召集旧部,约定三日后夜半放火烧城,引那王凌出来便是。”方惊道:“此谋反之罪。”蒙道:“只作引出混乱,不动刀兵,且我等此举为投效靖远侯,何来反言?若靖远侯得势,我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方道:“当真可拜入靖远侯门下?何来门路?”蒙道:“贾先生便是门路。”方乃恍然道:“有贾先生在,便当事成。”蒙道:“即如此,我等且去联络部众,若有人问起,就说寻几伙伴去找乐子。”方点头应是,二人乃秘密而去。
次日朝堂,梁兴自安定而来,入朝晋见。献帝接见,多加抚慰。王允出列奏请为宜亭侯,安夷将军,旧部仍屯临泾。又奏请心腹梁冀为安定太守,掌管梁兴兵马。时朝中众臣多有亲吕布者,如马日嬋、朱隽、士孙瑞等,闻言皆反对,只得罢议。昔时,董卓亡,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曾为之惊叹,后王允闻讯,怒叱道:“董卓国之大贼,几亡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疾,同怀其私遇,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遂将蔡邕处死。邕亡前曾呼:“愿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允回道:“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马日嬋曾谏道:“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诛之,无乃失人望乎!”无奈王允不听,蔡邕遂死。由是,王允大失士大夫人望。后,允多以诛卓之功而自得,渐与马日嬋、士孙瑞、黄婉、杨瓒等相离弃。
王允见所奏不获,心头大恨,暗里切齿道:“一班佞臣。”奈何吕布在朝,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得作罢。布亦奏道:“洛阳兵虚,又值秋收,请屯洛阳,以震慑各处。”献帝道:“大将军何不于长安多留些时日耶?”吕布道:“非是不愿,而是洛阳着实要紧,臣放心不下。”帝亦留恋旧都,乃道:“有劳大将军,即如此,准奏。”吕布又道:“臣于洛阳,当努力兴复,若有起色,定当迎回陛下。”帝乃大喜道:“真国之栋梁。”王允心中暗道不妙,若吕布请屯洛阳,先加经略,比及自己到时,早就势所难及,这吕布,真猾头之辈。忙出列凑道:“臣反对,长安乃天子之地,大将军不于城中保驾,反而远离至尊,是何居心耶?”除非曹操先进洛阳,否则绝不能让吕布先进。吕布闻言冷笑一声,奏道:“洛阳乃国之重都,先时受董贼毁败,自当努力兴复,以使陛下早日还都,今凉州已定,四方霄小远循其迹,长安有王公在,自是固若金汤,又何须吕布噫!”献帝瞧瞧王允,又瞧瞧吕布,小小年纪竟抹过一丝不与相匹之神色,转瞬即至,无人见得,乃正色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洛阳乃东都重地,不容有失,诏令大将军东略洛阳,三年内务必还复如初。”布乃接旨应命。汝不是要迁都吗?嘿嘿!可以迁,不过却是我吕布来迁,而不是你王允。吕布昂然而出,左右皆目视之。
布在城中呆了两日,便即出城外军营之中,暗中整备飞骑营,兵不御甲,马不离鞍,时刻作好准备。且说当夜子时,城中忽的火起,顷刻功夫,漫延开来,即而有人大呼大叫。不少百姓被惊醒,慌忙奔出屋外,仓促间,接水泼火,无奈火势越延越大,逼得人人后退,不敢近前。巡夜军士闻讯,急急赶来,比及来时,火势已是滔天大起,只得一面报与王凌,一面手忙脚乱般灭火。这王凌却也重职,深更半夜仍在皇宫守卫,见报急率虎贲军士赶来,大力灭火。偏是,东头火灭,西头火又起。激得王凌暴跳连连,喝令军士东奔西跑,正好见着几个放火的西凉降卒,当下暴怒,指挥军士挥刀来杀。这些个西凉降卒早就受够鸟气,当下也不答话,反转抽出兵器,叮叮当当就与王凌军士战在一处。王凌连连叫唤,“反了,反了,尔等这帮反贼,给我尽数诛了。”闻听此语,西凉降卒杀得更加凶狠,不几时,各处放火的西凉降卒全都与王凌军士拼杀起来。这一杀开,便如那斗红了眼的蛮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整个长安,顿时如那未炒熟的辣椒,到处都是呛人的血腥味儿。
吕布眼见城中火起,知是李蒙、王方在放火烧城,俄而,又听得喊杀声起,当下胯上赤菟,抬戟指城中道:“有人谋反,飞骑营全都与我进城平叛。”部下一齐应诺,齐冲冲往城中策马奔去。到西门时,秦宜趁机打开城门,放飞骑营进城。吕布一马当先,指着前方令道:“但见乱兵,格杀勿论。”策马冲入混战之中,不论碰着是谁,一概绞戟灭杀。杀得血肉横飞,街边一片模糊。飞骑营拥锋而至,料想这等未上过战场之初兵,如何能是自西凉拼杀而存的飞骑营敌手,不几刻,数处地方尽被杀得一干二净。
吕布策马横戟,正遇王凌。王凌见是吕布,又见画戟之上沾满血迹,当下惧了,颤声道:“汝竟敢谋反。”布于马上冷声道:“王凌谋反,众军士何不与吾拿下,可免一死。”周边军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竟忘了争斗。西凉降兵见状,急奔过来,拜道:“王凌谋反,欲尽诛我等西凉人,请大将军作主。”这台词想是早就教好。吕布又是一阵冷笑,抬戟指王凌道:“汝还有何话说。”王凌先是一愣,即而醒悟,突的‘哈哈’大笑,色厉内茬道:“庸奴,野心不死,与董卓同罪。”布气血暴裂,不待其说完,早就跃马抢过,一戟戳死,指其尸体道:“此人谋反,被某所诛,余者不究。”剩余军士慑其威,匍伏于地,瑟瑟不敢言。
布乃将王凌尸体挂于马头,策马引兵来至皇宫,以大将军印接管禁卫。众虎贲军士眼见王凌已死,吕布身后数千飞骑将士,皆持利器,只须一言不合,便有攻打之势,俱都汗毛憟憟,不寒而慄。早有几个被贾诩收买的军士,趁机打开宫门,让吕布进去了。
献帝早被吵醒,着人来问,吕布乃答道:“王凌谋反,已诛之。”良久,帝乃复遣人问道:“首恶即诛,大将军可引兵退出城外。”布答道:“恐有余党,且请为宿卫。”帝被逼无奈,只得准奏。布乃执掌宫禁,虎贲之士尽皆换成飞骑营将士。又令贾诩着五百军士往王允府中,将其逮捕下狱。忙完这切,这才有功夫来灭城中大火。但是此时,却是迟了,也不知烧了几间房屋,烧死几许百姓。些许个西凉兵趁乱抢物,这些,都被吕布下令一一剿杀。直至忙到快天亮时,火才渐渐息去,而人,却不知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