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自古就是文人才子流连之地,一到夜黑,岸上便是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河中画舫凌波,浆声灯影,将整条秦淮河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将若莹她们安排在建康最大的客栈,沈万三带着儿子来到秦淮河边,此时天才初黑,岸边的画舫数不胜数,沿路走过,沈万三在一条平淡无奇的画舫处停下了脚步。
画舫分上下两层,回廊宽大,镂花栏杆,气鼓门窗,船体装扮得豪华气派,大有富贵逼人的气势,但与附近一比却也是普通,只能算是中上。
“好地方啊!啧啧,你爹当年也来过这,可惜那时候忙着跑商船,都没好好逛逛。”
沈万三一脸惋惜的拉着软塌塌的儿子,混进了两旁的人群。
“爹,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到这干嘛?”红着脸,沈天财小声问沈万三。
沈万三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傻小子,就是人多才来的,看看其它画舫,有人气比这多的吗?别看其它画舫前是车马林立,一个个大富大贵的样子,跟这等着的人一比,估计身份要差上很多。”
“为什么?”沈天财看了一圈,更是迷惑不解。
“没看这里站着的都是斜着眼睛看人的吗?而且这么多人等,还没有谁不耐烦,我看,里面女子可能就是这秦淮河第一艳,嘿嘿,小子,你可真走运。”
沈天财无语,再看周围,果然都是些青年才俊,要不也是些腰间鼓鼓,估计里面都是银票的人,比起别处,每人脸上都多出一股子由内而外的傲气。
“小混账,做人要多学多看,虽然做我沈万三的儿子,你不用懂什么察言观色,但如何想事,你还是要懂的。”
“恩。”沈天财这次点头点得心甘情愿。
两父子窃窃私语的聊了好半响,沈万三不耐烦了,正打算来强的,画舫上放下一踏板,两个貌美如花、能独自坐镇一条画舫的姑娘端着一托盘走了下来。
原本还有些蚊蚊细语,在两女来后,变得鸦雀无声。
等两女上岸,一貌比潘安的青年上前,作揖笑道:“两位姑娘有礼了,当日一别,不知可好?小可夜不能寐,特再来之。”
两女淡淡一笑,一女上前,说:“今日小姐出题对诗,各位才子请听好,何处风来气似兰,帘前小立耐春寒,囊空难向街头买,自写幽香纸上看。”
“儿子,你会不?”沈万三小声问沈天财。
沈天财摇头,“这诗,太难了。”
“哦,这才像我沈万三的儿子。”沈万三异常的高兴。
沈天财哑口无言,见面至今,现在才第一次听到沈万三用赞赏的语气跟他说话。
片刻,前面一女退下,后面一女上前,捧着中空空如也托盘说:“时间已到,请报价,高者可入内。”
“等等。”一风度翩翩的男子摇扇上前,“我等尽是富家子弟,如何能对此诗,玄月小姐今次出题也太难了吧?”
“就是,就是!”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哼,什么富家子弟,没银子滚!”一人怒斥。
“就是,就是。”
周围响起一片瓮声瓮气的附和。
“请报价。”
周围安静一片,按规矩只有一次报价的机会,谁也不敢率先出头。
“如果没有,那今日到此结束,请众位下月此时再来。”
“五千两。”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急忙上前。
“七千两。”
“一万两。”
“一万二千两。”
“十万两。”
众人讶异,连面无表情的两女也跟着齐刷刷的目光,往报价者瞧去。
“很多吗?沈爷怎么不觉得?”
沈万三摸了摸鼻子,斜眼瞄像众人。
众人皆是无语,十万两银子,他们谁都出得起,但,上一次画舫花这么多银子,却谁也不敢,秦淮名妓颇多,进得床上的,也不过五万两。
“没银子就滚吧!”沈万三拉着缩脑袋的儿子往前走去。
“等等。”一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站了出来,说:“兄弟,好大的手笔啊,十万两银子可够买一条街了。”
“啧啧,物价涨了吗?当年可是能买两条街。”沈万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副我银子多得用不出去的样子。
胖子摇头,惋惜道:“可惜了!你今天碰到了我江南第一首富,我出十一万两,呵呵,难得来一次,不见见玄月小姐岂不可惜。”
“江南第一首富?”沈万三哭笑不得,那不是自己的名号嘛!
“正是本人。”胖子面无表情。
“哦”沈万三点头,淡淡说:“二十万两。”
“兄弟还真是手大,可惜,出价只能一次。”旁边一人提醒道。
“是吗?”沈万三皱了皱眉,问胖子:“你出十一万两什么?”
“当然是银子。”
“可我说的是金子,啧啧,沈爷我逛窑子,还真没用过银子。”
“这,这个。”胖子无言以对,也不敢相对,当今天子重农轻商,明知此人是临时起意,但出十万两金子就为上一次画舫的人,恐怕不是他这个江南第一首富惹得起的。
明朝的银票,沈万三还特意去看了下,手从怀中出来时,一扎银票出现在众人眼前。
往托盘上一丢,沈万三拉着窘得不敢见人的儿子往前踏去。
“沈爷,您先等等。”一女子拦下沈万三。
“有话快说,沈爷赶时间。”
“这个,画舫只能一个人进去。”
一个人?沈万三皱了皱眉,不悦道:“告诉你家小姐,能在秦淮河如此开画舫的我虽第一次见,但一次出十万两黄金的人,相信她也是第一次见,能不能进,叫她快点回话。”
“这,这个。”两女互对一眼,一女上船,一女行了个蹲礼说:“请沈爷稍等片刻。”
沈万三不言不语,等着回话。
片刻,一女出现,见礼说:“二位请进。”
“恩”沈万三拍了拍沈天财的脑袋,喝斥道:“你能不能抬起头见人?逛窑子没花银子?”
“不、不是,我……。”嘟嘟嚷嚷的不敢反驳。
“不是就抬头挺胸,男子汉大丈夫,逛个窑子都这副模样,娶了媳妇,你还敢进洞房?”
“我,我……。”支吾了片刻,沈天财无奈的抬头,再被教训下去,真不知道会听到什么更让他难堪的话。
“咦,好像!”见沈天财的面貌,两女大是惊奇,世间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人。
“很奇怪吗?还不让开?”沈万三皱眉问挡着去路的一女。
“不、不是。”
留下猜测纷纷的众人,沈万三拉着儿子上了画舫。
画舫分两层,跟着两女进了二层,里面共有两间,以一丝帏隔开,依稀还能看见点里面的摆设,外面这间虽只有一红木桌和几个木凳,但在正对门一绝色美女的衬托下,却让谁也不会感觉寒酸,反而有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玄月见两人如此相像,先是一愣,后淡淡一笑,指了指两旁的凳子,说:“请坐。”
纤眉细目,瘦弱如柳,皮肤白腻,沈万三满意点点头,按他的标准,如不带个人情绪的话,起码也有八十分,尤其是那清雅脱俗的气质更是难能可贵。
“小兰、小翠上茶,不知两位如何称呼?”音如莺啼,月玄在一旁红烛的映照下更添娇媚。
唉,美女怎么都喜欢装傲气?
沈万三叹了口气,顾客上门,不出去迎接也就罢了,居然站都站起来一下。
“爹,人,人家问你话呢?”沈天财傻不隆冬的扯了扯沈万三的衣角。
沈万三扯了把沈天财的俊脸,笑道:“傻儿子,问了就一定要答吗?再说,你就不能答?我看她长得还行,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
玄月诧异的站了起来:“你们是两父子?”
沈万三大大咧咧的往凳子上坐下,笑着问月玄:“两父子不能一齐逛窑子?”
“请注意言行,月玄讨厌粗俗的人。”
微怒的玄月我见犹怜,一旁的沈天财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到达了极限。
微风下,窗幔吹起,碧波在朦胧的夜色里送出一股清爽的凉风,沈万三陶醉之余不忘教导沈天财:“啧啧,这里看风景倒是不错的选择,天财,有空买条船,闲了,就到船上游游秦淮河,劳逸结合才是正道,可别想你爹当年一样,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明白吗?”
“知,知道了。”
此人绝非假装,玄月好奇的望着沈万三,能完全忽视她的美貌,将自己粗俗一面暴露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啧啧,看够了没?我们花银子是来看你的,不是让你来看我们的,明白不?”
玄月不语,暴发户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态度、心机惊人的头脑……,玄月陷入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