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朋友请了”一个黑面魁梧的大汉冲李剑一行人拱拱手道:“俺虽是粗人,听的这相公之词倒也大气,唐掌柜的,这样的妙词你岂能错过了?哈哈”后面一句却是跟他身旁的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说的。
大汉身上一股浓重的杀伐之气迎面而来,举手投足间大开大阖,脸上手上均有数道伤疤,皇甫阁几人心中一凛,哪还猜不到这是个军人。
“二爷说的是,呵呵,来啊,笔墨伺候。”那唐掌柜呼喝一声,一个小厮匆匆端着文房四宝跑了上来。
“这位相公,我乃南楼楼主唐元郎。”唐掌柜和气可掬的向李剑一揖道:“南楼向来集名士之诗词,相公高才,何不留下墨宝,以飨后人?若得相公首肯,南楼茶点任由几位免费享用。”
李剑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接过纸笔,蘸饱墨汁,一挥而就。笔锋到处,犹如刀锋剑刃,瘦金字体特有的长字体更将他的高明笔力显示的淋漓尽致。写罢李剑不禁有些得意,自己的毛笔字虽是很多年没练,可竟是进步了不少,想到这里,李剑握笔的手顿了一顿,幼时爷爷逼着自己练毛笔字的情景涌上心头。
瘦金体,赵佶首创,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撇如叶,折如风,兰花静放,妩媚空灵。可赵佶是谁啊?当朝官家之父,如今已然入了土的徽宗皇帝啊,围着的几人中皇甫阁与苏静云的眼中便透出些讶异之色,其他几人虽然不知,却也被李剑这幅大家之作折服,连声称赞不已。
“汉江北泻…”那唐掌柜接过墨香正浓的宣纸朗声诵将起来,显是有些意犹未尽,正读到中间,一个公鸭嗓子嚎叫起来:“哎呀,好酸,好酸,却哪里来了个酸菜缸子么,哈哈。”
李剑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声拉回神来,抬眼看去,一群穿着各式锦衣罗裙的男女走了上来,当头的一个照面之下倒是把李剑唬了一下,这好似一个放大了的田家三少啊。为什么说放大了呢,却因这男子面貌酷似田三少但身材却足有一个半三少那么大,本来挺俊朗的后生如此臃肿不堪自是有些惹人生厌,偏偏他还一副自家不知自家事的样子,身上挂满了玉佩金锁,嘴里阴腔怪调的和身边诸人调笑着,眼见便是一群纨绔子弟招了歌妓来冒充风雅。
“唐十七,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岁数了,还在这卖什么酸呐,哈哈。”
“就是就是,难不成要做老秀才,哈哈。”身后几个轻浮男女齐齐的笑出声来。
“姓田的,你还是趁早滚远点,要不别怪俺不客气。”那唐掌柜面色难看的向后退了退,自是惹不起这帮恶少,那黑面汉子铜铃也似的双眼直瞪着对面的男女们一声暴喝,几个胆子小些的顿时面上有些惧色,满面的嬉笑冻结当场。
“吆喝,我道是哪个混帐吃了豹子胆了敢呼喝起田大爷来了,原来是你这头没长眼的蛮牛啊,怎么着,大爷我来喝喝茶犯了哪条王法不成?”李剑隐隐觉得这二人的对话有些奇怪,那姓田的似乎有些忌惮黑面汉子,但语气里却又十分不敬。
“犯法俺也管不了你,不过今晚你还是快点滚的好,要不然一会俺爹不骂你个狗血淋头才怪。”黑面汉子倒是个直肠子。
那田恶少错愕了一下,眼珠乱转一阵,看向李剑这边突然眼光大盛,仿佛饿狼找到食物一般闪出些绿光,李剑暗叹一声,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手在底下轻轻捏了一下苏静云的柔荑,稍稍平息了一下她心中的惊恐。苏静云倒不是因为对面那个轻浮男子看着自己明显不过的色眯眯的眼光,而是生怕身边这位杀星动辄又大开杀戒,被李剑捏一下小手正忐忑间耳中传来李剑淡然的声音:“放心,我不喜欢胡乱杀人的。”
一路来她也慢慢习惯了李剑的神通,对这样的传音也不会过于惊讶,只是眼中露些疑惑的看向李剑,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所言非虚。
“牛二,你莫要拿你家老牛来唬大爷”那田恶少虽有些心虚但美人当前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嘿嘿,哪里来的美人,来,田大爷和你好好亲近亲近。”说着一脸淫笑的走向苏静云。
一股大力猛然将堵在楼梯口处的那群男女们推了个东倒西歪,一个铁塔般的大黑脸汉子与先前那牛二生的几无二致,只是须发有些发白大步跨了进来,仅仅一步便跨过一大段距离生生的将那田恶少抓小鸡一般提在了手里,声音若雷般吼了起来:“田仕强,你个龟蛋,可是不记得爷爷打么?”
那田恶少听得这个声音早吓的魂飞天外,四肢乱挣的哭喊道:“哎哟,牛伯,牛伯,小侄不敢了,小侄不敢了…”
“没志气的龟孙”那牛伯一把将手中恶少甩到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跟你老子一个德行,欺软怕硬,快滚。”
“小侄滚,小侄这就滚”恶少顾不得头上帽子身上衣服乱成一团,跌跌撞撞的向楼下爬去,那群男女顿时跟在他后面落荒而逃,几个细如蚊呐的声音传到李剑耳中,惹的他一阵好笑。
“田,田大哥,咱们又没惹他们干吗跑啊?”
“臭屁王你有种自己回去,******,老牛蛮牛都在,去找揍啊。”那田恶少倒也识时务的很。
“牛伯远野蛮脾性浑似当年啊,呵呵”一个中年儒士披一件淡青大袍缓步拾阶而上,手抚三缕长须怡然笑道。
“哈,倒叫罗知州见笑了,俺老牛本来就是粗人,却是学不来你那一套。”牛伯远畅怀大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板转向先来那牛二道:“牛通,你个蠢物,看见那混帐东西还不一把扔开,劳动你老子来动手。哼。”
李剑终于再无怀疑,眼前这二位如出一辄的黑面大汉便是牛皋父子。
(牛皋,字伯远,汝州鲁山人。子牛通,但是否为其第二子,笔者无确考)
顿时毫不掩饰的闪身而出揖身道:“素闻昔日大帅帐下有猛将牛皋者,下战书,破金番,擒杨太,当世之豪杰,不知可是这位将军?”
牛皋拍拍手笑道:“你这个小秀才倒是知道不少。咦…”牛皋转向李剑突然间停下笑声仔细的端详着他,满面疑惑的嘀咕着什么。
李剑被他看的浑身发毛,轻咳一声道:“小子向来仰慕岳帅,以未能亲睹大帅风采引为平生恨事,今日得见牛将军,却也是一大快事。”
“小秀才,俺看你好生面熟呐,却有些像俺一个把兄弟,你父是何人?”牛皋摸了摸脑袋还是没能忍住心中好奇,这句突兀的问话搞得在场众人皆一愣,惊奇的看向李剑。
“小子姓李,家父名讳上振下文。”对着这耿直的传奇将领,李剑不愿瞒他。
“哈,果然是老友之后,俺老牛与你父曾有八拜之交,只是分别多年再无音讯,你家中可好?”牛皋闻言之下兴奋不已,一把扑将过来紧紧拉住李剑之手连声询问道。
男人拉手这确实让李剑有些难受,但却知在当世,男人间表示友情的方式便是拉手抚背,拥抱之礼倒还未传过来,但双手被握在牛皋蒲扇般的手掌里着实让他冷汗直流,神色尴尬不已,何况自己哪曾听说过牛皋除了岳飞还有个结拜兄弟呢,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做答。
(在戏文中曾有牛皋扯皇旨一码,其中他便有个拜把哥们叫李文正,此处笔者略做移花接木罢了)
“哈,伯远,今番让你请客可是好事呢,撞见这故旧之后,当浮三大白”那知鄂州轻轻拍了拍牛皋的肩膀放声笑道:“伯远,不如我等坐下缓叙如何?”这位显是受惯了牛皋的牵手之礼,以为李剑也是被牛皋的手力捏的疼痛难言了。
“煞好煞好”牛皋也意识到了这点赶紧松开巨手,心中却有些疑惑,这李家侄子的手怎地握上去浑不着力,仿如游鱼,这位牛爷可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自是稍稍的留了个心眼,打算找个机会再试他一试。
“唐十七,今日破遭例,你去拿些酒水小菜来吧。”罗知州轻声嘱咐那掌柜的,知州发话,他岂敢不从,立刻便要下楼准备。
“不可”牛皋眉头微皱道:“哥哥曾有言,令行禁止,禁酒令既是田统制所下,我等怎可违抗?何况此事关乎鄂州防务,牛皋绝不能破例。”
“爹爹,那不过是姓田的想牟取暴利罢了…”牛通一脸愤然。
“闭上你那鸟嘴”牛皋两眼一瞪粗声喝断儿子:“不管田统制为什么颁下这条命令,入夜禁酒确实可稳固我鄂州江防,军令如山,你不懂么?”
牛通见老父发火不敢再多嘴,灰溜溜的闪到一边坐下。那罗知州忙打圆场道:“伯远心系防务,甚是在理,唐十七,你便去取些好茶来罢了。”此次终无人反对,那唐掌柜乐呵呵的正要走,偏生罗知州眼尖唤一声:“且慢,你手中是何物啊?”
“呵呵,便是这位李秀才赐给小楼的一副好词,知州大人请看。”掌柜的颇是得意,将手中宣纸呈到罗知州面前,顿时引得他一阵惊叹:“好词,好气概,好心胸,连这字也…”他眼中闪过一道讶色顿了一顿继续道:“是好字啊。”
“那是自然”牛皋一脸洋洋得意,仿佛罗知州在夸他一般:“俺那李兄弟便是诗书传家,他的儿子岂有差的。只可恨,俺这牛犊,叫他念书就似要了他命。哼”牛皋极其不满的看了已然将庞大的身躯缩在一边的儿子,令得牛通的神情又委顿了三分。
“可不知李公子是考科还是读的学校?”罗知州双眼放光的询问着李剑,那模样让李剑忆起了后世自己高考后前来招生的老师,不禁一阵恶寒,生怕被这位老夫子抓了去考什么功名,当下立刻脱口道:“小子只是由家父自幼教导,未曾读过学校,亦无功名在身,也没想过去考。”
好小子,一句话把罗知州给堵的死死的。要知这罗知州便是罗长源,向来对怂恿隐世的文人做官有着极大的兴趣,历史上还曾向高宗建议把进士的份额分三分给学校,七分给科举。哪知李剑两者皆不是,顿时令他有些不愉,悻然嘟囔了一声:“莫非要学竹林七贤?”李剑此刻自是置若罔闻。
牛皋早不满自己的侄子被罗长源抓着一通猛问了,此刻逮着机会赶紧向李剑这边靠了靠道:“世侄还未告诉俺,你叫什么名字呢?”
古代见长辈自动通名乃是常理,只是李剑仍觉有些别扭此刻见他问不得不答道:“家父给小侄取单名一个剑字。”
“天剑客”身边皇甫阁三人一起震惊而起,朵颜飞更是直接将李剑的名号叫了出来。
“什么天剑客?”牛皋毕竟只是掌兵,江湖中事却似完全不知,此刻听的奇怪不禁好奇的问了出来,李剑向旁边三人扫了一眼,传音过去“还望诸位小心说话”,三人顿觉一道寒气直袭心脾,全身经脉仿如速冻,不禁齐齐打了个寒战。
“哦,没什么,我们有个朋友与他同名呢,颇觉诧异罢了。”皇甫阁的反映最快,谎话说来毫无半点破绽,眼睛瞥向李剑,见他脸色和缓的微笑着,这才松下口气来,望向何袖舞与朵颜飞时,二人均冒出些冷汗来,这才知道二人竟和他一样,天剑客神功之玄妙,端的摄人心魄。
三人想到传言中那杀人如麻的天剑客,心中惴惴不已,心道好在未有半点冲撞,否则焉不是把脑袋望钢刀刃上撞么,惊惧之下,三人互望数眼拱手道:“李兄,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耽搁李兄与牛将军叙旧,先行告辞了。”
李剑神色轻松的一拱手,也不说话,目送三人下楼而去,那边罗知州好奇的问道:“怎地,你们却不是一起的么?”
“萍水相逢罢了”李剑闻着渐行渐近的浓郁茶香,眼中露出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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