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月痕说完,整个人却如深潭般沉静了下来,竟将刚才全身喷薄欲出的杀气也隐去。可他越如此,谢陌越觉得他可怕。谢陌只觉得这冷月痕周身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张力,且这种张力正在扩散,不停地扩散,直朝绿腰和自己压来。
绿腰已附在谢陌耳边说道:“我未必能胜得过他,今晚你已帮我震慑住这天霸门众人,等下我若败了,你只需自己走便可,这天霸门必定不敢去追踪这秦剑轩的。”
谢陌听她如此讲,心中不知多么急切,对这绿腰更是又添别样情怀,但转念一想,绿腰与冷月痕决战在即,自己如何可以成为她的牵拌,扰乱她的心神,只有让她心无牵挂,放手一搏,才是正道。于是他点了点头回道:“在下乃明智之人,姑娘放心。”但心下其他念头已经打定。
绿腰见他如此,以为他已同意,欣然微笑,朝前走了一步,对着冷月痕笑道:“不知我的‘冰魄剑’与你的‘追魂十三式’比如何?”说完,自腰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蚕翼的软剑,在月光下,竟如一抹潋滟水痕,怪不得能藏在腰带中无人察觉。
谢陌只觉得一股寒气迎面逼来,却是这软剑发出,且闻得冰魄剑之名,不禁心中狂喜。白仙以前层和他提过此剑,乃是和那天蚕丝齐名的武林至宝,却更加飘渺神话,早已不知所踪数百年。传说此剑本是雪山深处的千年寒魄加精铁铸造而成,用者若将真气铸入此剑,就能发出迫人寒冷,使用剑者威力大增,且特别适合阴柔的剑法,刚才谢陌见绿腰的身行柔软至极点,用此剑正是再合适不过。
那天霸门众人也已是大惊,他们都是在江湖中漂泊半生的人,如何能没听过这冰魄剑之名?如今,没想到能亲见到这江湖上人人垂涎的武林至宝,只怕人人都暗暗生了夺取之心,如不是忌惮这绿腰武功高强和那秦剑轩的威名,早已动手。
可那冷月痕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盯着绿腰,竟将冰魄剑视若无睹。谢陌心中也不得不对他佩服,且他给自己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单说这气势,确胜了绿腰一筹。
突然,他心中一动,朝天大笑起来。众人都奇怪地盯着他看,不知道这个绝顶高手秦剑轩为何在此时突然发笑。
谢陌却不理众人,只管自己笑完才道:“这个世上竟有‘追魂十三式’这么可笑的名字?”
那本不出一言的冷月痕听谢陌如此说,不禁怒道:“如何可笑?”
“魂魄本就虚幻之事,人死灯灭,如何有魂可追?且凡是一派宗师自创武功者,莫不是博大精深,如何才只有十三式,莫非你是擅自将师门武学占为己有,且又没学全,只学了这十三式不成?”
冷月痕一听此话,已勃然大怒,身上宽袍顿时鼓胀,对着谢陌大声喝道:“你这愚蠢小儿,懂什么武学之道?”
“武学之道本是艰深,普通人怎能堪破?只是在下曾听家师说过,这好的剑法拳法不用取名,也自能扬名江湖。可越是那些不入流的招式越要取些骇人的名字,以震慑人心,却不知道明白人心里正在偷偷取笑。”
谁都知道这秦剑轩的师傅是当今武林传说中无人能抵的三大高手之一“风尘子”木道人,卸陌此时等于是搬出木道人来奚落这冷月痕。
那冷月痕怒极反笑:“狂妄之徒竟在此放肆,今日我且将你先结果了。”说完,身行如电,直朝谢陌扑去。
谢陌见他扑来,却是不进也不退,只在原地微微一笑。
那在旁的任焉焉已大声叫道:“师傅小心暗算。”
这一叫让那冷月痕不由得身形一慢,他呼了一声不好,却已看见那绿腰正朝自己攻来。
其实谢陌哪来可暗算的,却是刚才他见这冷月痕深不可测,单这身上那迫人的气势已经占了上风。他又见这冷月痕生性高傲,似对这世间万物皆不放在眼中,心中定计不如出言相戏,或可激怒他,乱他阵脚,如此,绿腰或有可趁之机。果然,这冷月痕不堪受辱,勃然大怒,要知道高手对决,最忌心浮气燥,这冷月痕一怒已是一错,而任焉焉这一喊,更是让他一犹豫,气势顿减半分。
那绿腰何等精灵,早已领会这谢陌心思。只见她翩若惊鸿,手中的冰魄剑寒芒大盛朝那冷月痕攻来。众人只觉得一阵奇寒袭体,虽是入夏时节,却还是哆嗦不止,连忙运功抵抗。
那冷月痕也是了得,眼见这绿腰只离他不到半寸,他却一个诡异至极的回身,竟跃出一丈开外。
绿腰岂会错过这追赶之势,手中冰魄剑已一气呵成如影至随跟到。一时,只见寒芒阵阵,连那叶上的露珠也已凝霜。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萧音响起,直划过众人的耳朵,众人只觉得耳朵一阵生疼,竟一时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再看那冷月痕,手中已多了一把竹萧,可却不用嘴吹,这萧也能随他挥舞时时发出那尖锐声音,谢陌心中大惊,这冷月痕的内力确已臻化境,竟能用内劲催动萧声,但看他不过三十来岁,却为何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内力?
绿腰脸色凝重,身行越来越快,虽那姿态还是美妙无比,如那飞鸿飘飘,可已让人觉到那凌厉之势。
冷月痕杀气更甚,手中之萧发出之音就似那鬼哭狼嚎,却自成一调,他手中萧之到处,竟是用这萧音做武器。
天霸门众人,已经都是汗水涟涟,任焉焉更是脸色愈加惨白。突然谢陌听到哇的一声,原来是那五娘已吐出一口鲜血。谢陌也只觉得胸口生疼, 一股鲜甜涌上喉咙,他连忙咬牙死命忍住。却没想到,就在这万分难受之际,他竟觉得有无数股真气从丹田涌出,连绵不息,胸口已有暖流抚慰,十分舒泰,那涌上的鲜血也自压下。但现在他心系绿腰,哪还会细想这其中缘由,却只盯着那绿腰和冷月痕。
只见眼前还是一片人影交错,突然,绿腰一声娇喝,那摄人心魄的萧音竟倏然中断,谢陌不禁狂喜,原来那冷月痕手中之萧已只剩下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