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圣诞节、情人节之类的洋节日在这十多年一下子在中国流行了起来,明里是为生活增添了更多红火热闹,但其幕后的原因其实在于商业因素的推动,极力炒作这些节日概念的商家以过节的名义卖出了大把的钻戒、鲜花、玩具。相比之下是能带来什么粽子了、汤圆了、月饼了之类大众食品热销的中国传统节日就要寒酸很多。当然了,睿智的商人很快就发现其实我们的老祖宗也留下了金矿,在一个在凄美的传说的包装下,以弘扬传统文化的名义,七月初七被冠以“中国情人节”的称号。在这天奸商们主打的商品有让自己感受浪漫的情侣烛光晚餐和观看星空中浪漫的高倍望远镜。
对于年近三十却还没有女朋友的张全林来说,虽烛光晚餐略显遥远了些,但一个大大的望远镜却还是紧握手中的。不过他并没有站在郊外的空旷之处仰望太空中灿烂的星群,而是恪职尽守地在拆迁区加班。
对开发商两周搞定这片儿的承诺没有实现,房地产公司的项目经理林旭刚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全林还是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责怪与不信任,在他拍胸脯保证四天后一定了事,林经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种态度让自诩守信的张全林一阵揪心。为了挣回面子,初七天刚一擦黑,张全林就来到拆迁区,他打算紧盯着龙家,以防再有什么变故。
当然了,张全林之所以豁出去一晚上跑到这里蹲点,更主要的是满足他的好奇心。这两周来,他一直都觉得龙家人透着古怪,回来后回忆起当时的一些细节来,比如说龙家没有电话,却有十大几口人聚居在一起的大家庭;龙守德不问拆迁补偿费用,但却首先关心院子里树和水井的存留;龙守义和龙远对他动手时表现出来的怪力;以及他们在谈及什么和地下有关的问题时的吞吞吐吐。这一连串的疑点在张全林的可以刻意回忆与整理下,使他得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合乎逻辑的结论: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神秘之事。
对这神秘的龙家,张全林也较了真,他利用关系,查看了龙家的户籍资料,发现在有档可考的记录中,这家人还真是世居于此,就连市档案馆里保存的历代的《宝鸡县志》还有更早的《陈仓县志》里也还提到了这家人当时出过几个功名,但更惊人的发现是的这家倒是几乎每代都出几个天师神汉,画符捉鬼在整个秦川都很有名,当年连杨虎城将军还曾把他们家的一位“天师”接到西安去驱过邪呢。只是解放后破四旧,再加上*时在如潮般涌入的红卫兵小将的冲击下,把这家人折腾个够呛后,他们才默默无闻了下来,而在宝鸡上些年岁的人口中,还能听得到龙家画符的盛名。这一点张全林在他年近耄耋的姥姥那里得到了证实。
这些出离日常的东西对于从小就喜欢子不语的怪力乱神的张全林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张全林打小就对神秘事物深感兴趣,《飞碟探索》和《奥秘》是他每期必读的仅有的两本杂志,上学的时候,他曾沉迷再在卫斯理的作品中以至于期末的成绩全线飘红。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减少他对这方面哪怕一丝的兴趣。这回遇到这样有趣的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在足以杀死猫的好奇心的驱动下,他少不了在发挥过剩的想象力后决定亲临现场一探究竟。他倒要看看龙家是在玩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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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文化路平房拆迁区比十多天前更加萧条,信奉时间就是金钱的开发商已经把最把头几间平房变成了瓦砾。街上堆满了残垣断壁,但好在今天月明星稀,再加上有一两盏绑在电线杆上的路灯孤零零的闪着惨淡的黄光,使得张全林不很费劲就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观察点——距离龙宅约50多米的一间已搬空了房子的屋顶。从那里张全林凭借他那带红外夜视的老毛子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龙家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虽然踩碎了几块瓦片,但张全林还是成功地翻上了选中的那间屋子的房顶。他猫着腰,跪在瓦上缓缓向前移动,生怕陈年老房难以负荷他140多斤的体重,但所幸的是以前蒙事的豆腐渣工程并不多见,做壁虎状的张全林顺利爬行到了屋脊处。他以一个觉得还算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平放在屋顶上,然后从兜里掏出花露水,从头到脚抹了一遍——毕竟是夏天的晚上,众多的蚊虫骚扰对于任何露天作业人都是一大隐患,更何况在拆迁区杂乱的环境滋养下,这里的蚊虫更是嚣张。张全林在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后,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铝制水壶、几块巧克力等物品都拿出来,一字排开放在身前。
张全林仔细地从棕色的帆布包里取出他的高倍远红外望远镜,调好了朝不远处的龙家院子望去,那里的一草一木果然尽收眼底。“效果不错”,张全林满意地拍拍他的这件可以大派用场的宝贝,要知道,自从高中的时候他在一个同学家偶然看了沙朗·斯通演的《偷窥》之后,就爱上了望远镜这个玩艺儿。他当时节衣缩食攒了大半年的零用钱,才买下了这个号称是前苏联军品的大望远镜。后来上大专,直到工作后他的经济变得逐渐宽裕,又陆续添置了几个不同规格的望远镜,当他闲暇无时,拿出这些东西摆弄的时候,没想到在坊间竟落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天文爱好者”的名声。
直到晚上11点多了,龙家的院子里还是没什么动静,正房里的灯也止了,好像院子里的人也已经入睡。入夜后气温也不像白天那么燥热,而是有了清爽的感觉。更妙的还有丝丝的晚风拂过,在穿过沙沙作响石榴树叶的同时,也轻轻抚慰着张全林渐显疲态的精神,张全林就这样趴在破屋的房顶上逐渐迷糊过去了。
夜更深了,月亮也逐渐写到了一边,这时满天的星斗却更有精神的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中天诸星北斗黯淡,南斗凸现。尤以第四星天同益算,第五星天枢度厄为耀眼,不停的发出红色的光晕,象两只妖异的眼睛,紧紧盯着这块已陷入沉睡的大地.
在呈异像的星光照耀下,张全林已发出悠长的呼吸,而已灯光泯灭的龙家大屋里却无人入眠。房间的山墙上此时挂着一张足有两米多高,顶天立地的巨大的绢画,虽精心装裱但显然已经年代久远。画下供着三牲大礼,燃起两只红蜡,点着四柱线香。在两点如豆的红烛的映照下,依稀可见画的最上方是一个人首龙身怪物,他蜿蜒的身躯盘绕在整个画卷之上,而卵翼在其下的众多民众都在对其顶礼膜拜。在绢画的主体部分,是写满姓名的牌位,逐层描画下来,看样子像是一份族谱。线香冒起的烟凝而不散,在画间缭绕。
虽已夜深,但龙家人都很有精神,显然是为了今夜将发生的事准备已久。10多口人都穿着整齐的玄衣,精神矍铄的龙守德独自站在上守,从龙守义开始,10多口男女老少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有的期待,有的疑惑,显然等着龙守德宣布什么。
龙守德望着家人,缓缓的地说:“这里年长的,像守义可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可龙远他们小一辈的可能就不清楚了,现在趁时辰未到,我就先道道咱们家的古。”
龙守德布满皱纹的脸庞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忽明忽暗,深陷的双眼发出缥缈的目光,望着墙上的绢画,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向大家讲述一个家族世代相传的亘古传说。
“太古之前,我们一族本居住在成纪,即现在的甘肃天水一带,属伏羲部。祖上亲随羲皇正姓氏,定人姓名;制嫁娶,男婚女嫁;做网罟,教民渔猎;画八卦,代替结绳;造琴瑟,功成作乐;定官职,分理海内……是羲皇得力助手,深得羲皇信任。羲皇自姓为风,而赐我族姓氏为龙。我族后随羲皇一道徙至陈仓,也就是在这个地方。羲皇后在这里完成立钻木取火,教民熟食;算制历法,以定节气,;炮制九针,以拯天疾等功绩后,留下文明的开端,乘龙而去,并嘱我先祖照应万民。
忽有一年,天升十日,地如炎烤,寸草不长。民无以果腹,畜不得安生。时我祖羿,无奈请出羲皇降魔之刺日神弓,射落九阳,时令方能周始,万灵才得滋长。
太阳原为三足金乌,是南天的火之精灵,他们有一好友,名曰犼。犼乃龙生九子之一,甚重义。闻挚友被先祖射杀,情急悲愤前来寻仇。犼亦有操火之力,所过之处赤地千里,饥鸿遍野,道路饿莩,部民又遭一劫。普天之下无能力抗犼者,羲皇乃现。以大威德之力降犼,告犼事之曲直,犼闻后甚悔。羲皇念其不知,作乾卦之上九数,“亢龙有悔”之爻,封印犼与此地,应上九之位。并置木水与之生克,令我族世代守此封印。”
龙守德文白相继地給众人讲了一段家族渊源,望着大家吃惊的表情,语调一转接着说:“本来这件事据顾老相传,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只是前些日子有要拆迁的消息传来,我才觉得有些古怪。我族结庐居于此地时,这里还是一片荒野。后随着逐草而行的人们在周围定居下来后,这里才慢慢发展为城市,当然也已经有五千多年了。在这漫长的期间内,无论外界是兵荒马乱,还是歌舞升平,我们的传承从没打扰过,只是我们一些先人为我们日常赚得钱粮,凭借我们家传的祝巫之术,还曾赢得薄名。此外我们一直生在闹市中,活于清虚里。可这次竟然遇到政府开发,石榴树和水井都不能留,封印难留。此事我翻阅族谱,才知前因后果。我族有女外嫁出门,也有媳取入,居于此已有整整三百代,已应上九之数。今夜主生的南斗冲宵,封印将解,咱世代使命也将完成。”
屋外的夜静悄悄的,屋内的众人也悄无声息地听着龙守德讲述家族的传承,只能听到龙守德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回荡。这是家里的老式座地挂钟“当~~~”地敲响了一声,打断了龙守德的道古的讲述。闻声的龙守德正正色,提醒家人:“子时已过,我们开始祭奠羲皇和列祖吧。”
龙守德带领众人跪倒在绢画前,先是缓缓三叩首,再独自起身,拿出几张发黄的纸来,恭恭敬敬地吟诵出上面用朱砂写就的祭文:“煌煌华夏,地灵人杰;自强不息,乃创鸿业。慎终追远,心怀太古;生于成纪,埃希方驾。溯维开创,肇自羲皇。乘时崛起,继天立极。观法于地,观象于天;始画八卦,文字起源。民处草昧,始作网罟;如泉始流,如夜初旦。继此而往,代有贤能;耕耘教化,日进文明。四凶咸殛,日月重光;绳其祖武,民气恢张。 ”在抑扬顿挫的祭词中,隐身于半黑暗中绢画上半人半蛇的伏羲也仿佛随着烛光不住颔首。
龙守德诚惶诚恐地献上祭文,然后率子弟一一上前进香,片刻间,香炉里星星点点,屋子里烟气缭绕。龙守德冲着绢画又行一礼,带领众人依次走到院中。
此时月近西山,但持属火德的南斗六星在周天的星辰中却益发出众。在妖异的淡红色星光的照耀下,茂盛的石榴树无风自动,先是枝移叶抖,接着幅度逐渐变大,已经开始熟透的果实逐个落下,掉在石甬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压水井的井嘴里也开始冒出潺潺细流,溅到地上还散发出阵阵白雾,显然是有些温度。
见到这样反常的情景,龙家众人都是一惊,因为在这一草一木都是大家所熟识的院子里,却出现了这样未闻未见的异状,尤其让人感到诧异,甚至还有几分惊竦。
龙守德到底是身为族长,最早缓过神来,他冲这时候的众人一挥手,“你们都往后退,站到房檐下去,都凝神聚气,我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见到龙家子弟都依言退到了廊下,只有龙守义仅往后推了几步,关切的看着已是满头华发的兄弟,龙守德摇摇头,然后又是点点头,略微有些颤抖的转过身回去,头也不回的说:“都准备好了,星已当头,要开动了。”
话音刚落,龙守德猛地咬破右手食指,抬手直指南斗,左手为引,脚踏八卦,围着大树和水井转了一圈,鲜红的血从手指上流下来,流到地上却并没有渗进土里,而是而是化成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将龙守德本显苍白的脸也映得发青。而身处幽火中的龙守德脚下没有半点停顿,由艮位进震位,脱兑位上离位,口中念念有词:“太微正曜,南极都曹。位处离宫,受性降神。斗柄应元,助丰之功。通神之德,类物之情。宰御火帝,建魄陶魂。”在踏进离向的同时,右手牵动星位,指向水木之间,大喝一声:“疾!”
龙守德对子弟训话的声音,吵醒了不远处房顶上被瓦片咯的浑身难受的张全林,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拿起望远镜探头往龙家小院望去时,眼前影影绰绰的诡异景象让他在一个浑身激灵下睡意全消。他看到一个白发老者在点点萤火中快步穿梭,而抬在头上的一指竟从天上引下一道红光,而状如鬼神的老人在喊了一句听不清什么的话时,竟顺着手指把那道光甩向了大地。只见地上的星星之火猛地窜起将近一人过高,几乎将整个老人都包在其中,火舌粗暴地舔拭着老人的身体,但他却惶若无事,依然行进其间。突然地底“嘭!”的一声宛如玻璃在高温下裂开那样闷声闷气的声音,火光同时大盛,热流四面涌开,烟尘随之泛起。这下连张全林的远红外望远镜也一时看不清中心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几天有人人教给我说,伏羲做的是先天八卦,而孔子做《易》则是衍生的后天八卦,由于方位不同,伏羲也不可能演出,“亢龙有悔”一类的卦象,爻词,我是张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