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的照在巷子中,绵软无力,高诩看看已经西偏的太阳,往巷子外走去,今天看来是找不到活计了,没办法如今流民越来越多,周围都是像他这样卖力气的,听着周围南来北往的各种口音,他知道中原肯定是越来越乱了。
他们来襄阳已经一个多月,他和李术每日便靠卖力气挣钱生活,逐渐走遍了襄阳城的大街小巷,有意无意的摸清楚了哪里是武库,哪里是粮仓,哪里是衙门,哪里是妓院……今天李术被人选去帮忙送货去码头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干脆早点回去练习刀法,高诩走到巷口的时候,却被一人叫住道:“小子,小子,你过来。”
高诩望望四周,愕然一愣,然后才走过去,笑嘻嘻的道:“黄爷,你叫我?”
“小子,你居然认识我?”黄爷是襄阳黄府的管家,黄府是襄阳有名的大家族,时常来市场上寻人干活,因此高诩认识。
“黄爷的大名,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高诩自然的拍着马屁,这就是在市场上呆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黄爷听得高兴,笑道:“小子机灵,就你了。三个铜子,一担竹简,从我们黄府到刺史府。”
刺史府,三个字像根针刺了高诩一下,不过表面上腆着脸笑道:“黄爷,再赏两个子儿吧!我家还有个老父亲,几天没见着肉了。”
“刚才听你说话,你识字?”黄爷不置可否的问道。
“小子认识几个字。”高诩笑着答道:“要不四个铜子?”
“成交!”黄爷转身头前走着,高诩紧随其后。
高诩到黄府门口的时候,却见着一乘软轿,后面跟着五个仆人,一人担着一担竹简,那儿还余一担空着,高诩机灵的跑过去担起来,黄爷则跑到软轿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走到高诩身边,递给他四个铜子,道:“机灵点儿!”
高诩一手接着,然后变戏法似的踹在怀里,看的黄爷一愣,不过他没有多想,而是一边的恭送软轿起轿了。
刺史府转眼即到,软轿落下,走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高诩正直青春年少,自然双眼瞪得浑圆,脑子里面自然浮现出弱柳扶风这么一个词来,不过很可惜只能看见背面,正在他沉醉其中的时候,小姐的婢女回头嚷嚷道:“看什么看,小心剜了你们的狗眼!还不赶紧将书简搬屋里去。”
众仆人和高诩赶紧担着书简,跟着刺史府的一个佣人鱼贯往里而入,刺史府门槛很高,高诩卖门槛时,故意绊倒,一下子扑倒在前面那仆人身上,那仆人也止不住势子,往前扑倒,结果五人好似多米诺骨牌般的倒下去,摔得个七晕八素,更别提那些竹简了,自然也被摔得散乱不堪。
婢女走在前面,见状旋风般的回过头来,叉着蛮腰,挥着手指,骂道:“你们怎么干活的,竹简都摔成这样,回头我们怎么向黄府交代?”
众人哪里敢反驳分毫,连连告饶,只有高诩顶嘴道:“竹简摔烂了,再串起来就是了……”
婢女没想到有人敢顶嘴,声音又涨了三分,道:“串起来,你识字吗,你知道哪根在前,哪根在后吗?”
“好了,好了,楚楚,事已至此,我回头串起来就是了。”那小姐终于转过身来,声音柔和之极:“你们赶紧将竹简都送到书房去吧!”
“小姐,你就是太好心,这帮奴才就得骂骂,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么多竹简串起来,不知得费多少心力。”楚楚声音也低了下来,赶紧过去搀着小姐。
而高诩此时终于看清楚小姐的模样,烟眉微蹙,美目含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我见犹怜,当然旁边婢女楚楚正瞪着高诩,让他马上清醒过来,他赶忙道:“小姐,在下识得几个字,可以帮小姐将竹简串起来。”
小姐闻言看向高诩,问道:“你不是黄府的人,你是后来来的那个?”她见高诩点点头,然后才道:“你识字?”
高诩嗯了一声,还想多说时,小姐已经向楚楚道:“楚楚,那便让他留在府上当下人吧,书简太多,太沉,是得需要一个人帮我。规矩你给他说清楚!”说罢,飘然而去。
楚楚给高诩交代一番之后,叉着腰问道:“小子,你可听清楚了?”
高诩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道:“楚楚姐,你看我能不能明日开始住府上,我想今日先回去回禀父亲一声。”
“就你事多!”楚楚心里琢磨着:待得你帮小姐把书简整理完,定要将你赶出府去。
高诩如蒙皇恩大赦,走出刺史府的时候,刺史府内宅,荆州刺史王睿正和自家女儿说着话:“婉儿,黄家的态度还是那样么?”
“嗯,还是不冷不热,不过这次我找他们借书,他们倒是没有拒绝,比上次直接不见好了些吧!”王婉儿的声音永远这么柔和。
“苦了你了,每次都得去看他们的脸色。”王睿叹道:“可叹为父虽然为荆州刺史,可是……”
王婉儿马上截住父亲往下说道:“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的福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女儿定然能让黄家支持父亲,只要能够打开黄家这扇门,那么蔡家等大家族也会站到父亲这边,如此一来,父亲便可在荆州一展胸中抱负了。”
王睿见女儿如此懂事,老怀大慰,道:“今日和黄家人周旋一天,可苦了你了,你下去歇着吧!”
王婉儿施礼告退,王睿招来自己的亲卫欧阳胜,道:“今日小姐收了个下人,你去给我摸摸底细。”
欧阳胜跟随王睿多年,是他身边最信得过的家将,他办事从未出过错,此时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赵屠户家中,腰间的长剑横在桌上,唬的赵屠户上下牙撞个不停,他淡淡道:“这家人来襄阳一个月了?”
赵屠户赌咒发誓道:“大爷,他们一家三口,父亲叫做李茂,两个儿子我不知道名字,只听他们平常唤作李大和李二,至于是不是只来了一个月不知晓,租我的房子整整三十三天了。”
赵屠户说完,欧阳胜不由沉默,依着他所说这三人应该身家清白,该是哪里的官宦人家破败了,如今靠两个儿子卖力气为生,他依然波澜不惊,道:“就当我没有来过这儿,房子你依然租给他。”
赵屠户忙不迭的点头时,欧阳胜已经离去,不过他素来谨慎,依然不放心,他决定明日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