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诩被掀翻在地,双手反绑,然后一个麻布袋罩的严严实实,紧接着被推着跌跌撞撞,高一脚、低一脚的左拐右转,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被强按着跪在地上,继而是一人略带兴奋的声音:“果然如伯言所料,孙策声西击东,不过没有想到只有这么一人?”
“绩儿,不可如此轻浮,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个声音沉稳厚重,刚才那个轻佻的声音瞬间失声,他轻吐舌头,小碎步回到老者身边。
头罩被掀开,火把光强烈刺眼,好一阵高诩才适应过来,看清楚大堂上手坐着三人,居中的是一个老者,纵然年岁已大,可是依然儒雅风流,两边伴着两个十多岁的小子,两人都腰挂长剑,眉宇间顾盼神采,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风范,只是左边那人年长几岁,沉稳许多,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右边那人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定然是刚才那个绩儿无疑。高诩心念电转,马上反应过来,老者定然是太守陆康,绩儿定然是他的儿子陆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另外那个少年自然是他口中的伯言了,想必这一切都是出自他手,无奈道:“太守大人好算计,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陆康此时眉头紧锁,没有吱声,思索着什么?旁边的陆绩此时不敢再随便吱声,他冲着旁边那少年挤挤眼,示意他来审问,那少年先向陆康点点头,然后起身道:“在下陆逊,敢问阁下何人?”
陆逊?高诩心中一震,难怪舒城久久难下,嘴上朗声答道:“原来如此,舒城中居中指挥的便是阁下,高诩佩服。”
“高诩?高诩!”陆逊闻言眼光一亮,道:“我道是何人,敢单枪匹马,独闯舒城,原来是被孙坚呼之为专诸之人。”陆逊心怀天下,居家而知天下事,天下的奇人异事都有所涉略,一语便道穿高诩身份。
高诩显然没想到陆逊竟然知道自己,不由一怔,他愣神的当口,陆绩按捺不住,跳着脚不耻道:“孙策就这些本事么?只会使这些卑鄙下流的手段么?”
陆康此时也回过神来,他摆摆手,陆绩禁若寒毡,不再吱声,同时挥挥手,让一直将钢刀架在高诩脖子上的两名守兵离去,陆康才开言道:“专诸,义士也!阁下能名符其实么?”
高诩疑惑不解,琢磨陆康言下之意时,陆康已经起身走过来,解开高诩身上的绳索,高诩愕然道:“太守大人是否太过自信,纵然高诩手上没有兵刃,可是也可在瞬息之间,取三位性命。”
“若是专诸,定然不会再次下手。”陆绩并不傻,抢先激将高诩。
陆逊摇摇头,心知高诩如此出色的刺客,定然是心智坚定之辈,岂会被陆绩激将住,同时他也在琢磨自家的叔祖父陆康的用意。
“孙策可是让阁下来取康之性命?”陆康仰头望天,声音嘶哑。
高诩点点头,道:“主公急于取一立足之地,好张大孙家,袁术已经许诺主公为庐江太守。”
高诩话音刚落,陆逊已然摇头道:“糊涂,孙策猛虎也,袁术岂会放虎归林?庐江太守定然不会给孙策。”
高诩心中也倾向陆逊的看法,不过他没有选择,叹道:“主公别无选择,只能一试。”
“好!好一个别无选择。如此说来,孙策是不会撤兵的了。”陆康定定的看住高诩,他没有等高诩回答,缓缓道:“昔日,孙坚任长沙太守,越界救助陆家子侄,我陆家欠他一份情。然而,后来孙策求见于我,我却没有见他,错在我陆家。”
高诩听他说起往事,琢磨不透,陆逊却已经反应过来,跪倒在陆康身旁,道:“叔祖父,舒城百姓爱戴于你,舒城至少还可守上数月。”
“你也说只能守上数月,舒城迟早被破,再说正因为百姓爱戴,我岂可让子民们继续为我丧命?”陆康语气透着悲壮。陆绩也反应过来,此时哪里还有半丝轻佻,跪倒在地道:“父亲!”
“我意已决,勿要多言!”陆康喝止二人,道:“阁下有专诸之名,我想拜托阁下一件事!”
高诩此时也约莫猜到陆康用意,迟疑道:“太守大人,在下人微言轻,不知何处能帮得上忙!”
“我陆氏族人多在舒城,经此一役,折损百多人,陆康愧对祖宗。”陆康说到此处,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陆家欠孙家的,今日算是还上了,我之人头可与给阁下,不过我求阁下给我保全伯言和绩儿。”
高诩一震,暗叹大家族为求生存的取舍之道,陆康心知孙策秉性,先前受辱,必然睚眦必报,若是破城,定然不会放过陆家人,如今牺牲自己这个族中年事已高者,能保全族中最有才华的两人自然是最优选择。
高诩摇头道:“我做不到。”他见陆康眼中露出绝望之色,连忙解释道:“一者,正如令郎所说,我失败被擒,岂能厚颜再次出手取阁下性命;二者,我没有十足把握在主公面前保住两位公子性命!”
陆康闻言反而露出欣慰之色,道:“阁下不愧专诸之名,真义士也!若是你满口答应,我反而难以相信于你,你说的如此细致,我反而放心。”他将陆绩、陆逊一左一右揽在怀里,道:“我不需要你出手,我自会将人头割给你。”声音冷静的令人生寒:“至于他们,我想让你将他们送到江东,我陆氏还有一支在吴郡。”
“好!我可以将两位公子送到大江,其余路程就靠两位自己了。”
见高诩答应,陆康松口气,道:“你稍待片刻,我交待两句。”陆逊、陆绩毕竟孩子,此时已经哭出声来,陆康将儿子陆绩抱在怀里,冲陆逊道:“伯言,你稳重多智,以后你就是陆家之主,绩儿虽为你叔父,你也要多加看顾!”
“叔祖父,事情还不至于到如此田地,你……”陆逊哭诉不停,陆康摆摆手,打断他道:“欠的总是要还的。”他不愿多说此事,冲儿子陆绩道:“以后你要多听伯言之言,父亲不能时时教导于你了。”
陆绩哭的泣不成声,不知所措,陆康将陆绩交给陆逊,最后嘱托道:“我之仇,不报也罢,一切以保存陆家,光大门楣为基准,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