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术寻到长沙营的时候,一脸疲惫之色,陈宝连忙将他迎入庄中,他心知李术、高诩情若兄弟,必然有许多私话,要自行避开时,没想到李术精于人心,一把拉着陈宝,道:“子和勿走,你对于我们兄弟来说,不是外人,再说术此来公事也,说完就走。”
陈宝没吭气,点头坐下,高诩皱眉问道:“主公攻舒城已逾年矣?莫非已经告破?”
李术摇摇头道:“陆康老贼甚的人心,全城一心,全力死守,兵士有假未归者,纷纷逾墙而入,誓与舒城共存亡,难!难!”
李术连说两个难字使得高诩和陈宝对望一眼,前者继续问道:“看你满脸倦容,定然也参与攻城,主公想必也亲自出手,主公的霸王枪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舒城中难道有猛将可敌?”
李术眯上眼,脑子里冒出攻城的惨烈情景,叹道:“城中必然有一个足可与主公媲美的统帅,神秘之极,运筹帷幄,而且调度有方,总是能识破我军的主攻方向,守城方法更是花样百出,令我军大吃苦头,更有一样,城中陆家所养死士人人悍不畏死,以身殉城,主公纵然神勇,可是面对这些死士奋不顾身,前赴后继,也无可奈何。”
“统帅不是太守陆康么?”高诩不解。
“不会,攻城前老长史细细察了陆康其人,此人为一方郡守,公正严明,深得人心,不过用兵打仗,却是外行。”说到此,李术忍不住骂娘道:“他娘的,满以为会如奇袭九江一般,马到功成,谁想到这块骨头如此难啃,袁术也憋着坏,有心让主公碰钉子,好让主公乖乖在他身边效力。”
一直没有吱声的陈宝吭声吭气道:“陆家江东大族,族中多人才,昔日袁术见陆康之子陆绩,陆绩怀橘而遗母,袁术奇之!袁术行军布阵或许不行,可是其识人之能倒也不能小觑,或许城中统帅是陆绩也说不定?”陈宝一语中的,入木三分,令高诩和李术刮目相看,高诩愈发肯定陈宝只是外表粗豪之辈。
李术亦赞道:“子和之言是也,我回去会如实禀报主公。”不过他示好的话,陈宝却不置可否,依然闷葫芦般坐在那儿。
高诩和李术知道他的性格,不以为意,相视而笑,高诩问道:“你说此来公事也,到底所为何事?”
“主公束手无策,想动用长沙营。”李术的来意,高诩猜个十之八九,询问只是确定罢了,高诩皱皱眉道:“长沙营草创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舒城防守严密,想混进去恐怕难比登天,若是刚攻城时,我化作请假未归的士卒,或有可为。”
“你定然能有办法,我可是在主公面前拍了胸脯的。”李术闻言不由黯然失色,显然在孙策面前夸了海口,急道:“当年你杀华雄都手到擒来,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康?”
高诩摇头苦笑,当年西凉军与并州军不和,自己乘隙而入,才捡了便宜,如今舒城众志成城,不过他看见李术期待的目光,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陈宝看着李术远去的背影,问道:“你打算怎么混进舒城?”
“我也不知道,见步行步吧,看李术刚才的神色,可以推知主公定然派人佯装过请假未归的士卒,或许吃了暗亏也未可知。”高诩长出一口气,洒然叹道:“长沙营这边便拜托陈兄一段时间了。”
陈宝一愣,反应过来:“公路,你想一人独闯舒城么?不妥,不妥,怎么也得带上我。”
“子和,舒城防守严密,人多反而碍事,我一人足矣!”高诩话说的透彻而坚决,陈宝知拦他不住,道:“公路,你和李术真是情同手足,若是主公亲来,你也可以满口拒绝,不要去冒这个险,再说了,如今围城日久,破城只是时间问题,那争这么几日?”
陈宝直来直去的几句抱怨惹得高诩大笑,脑子里浮现出长史公仇称的样子,这么了解自己,又工于心计的恐怕只有他了吧,同时心中感动陈宝如此关心自己,抱拳道:“子和,若是你来,我高诩也不会拒绝。”言下之意,自然是将陈宝也当做兄弟。
陈宝深深的看了高诩一眼,亦抱拳道:“兄弟,保重!”
高诩伏在舒城外的河汊中已经三天三夜,舒城已经不复昔日繁华,本来庐江郡自陆康任太守以来,诸贼悉平,郡中大治,又有江河湖海之便,难得的安定给庐江带来大批流民,日益繁荣,不然袁术也不会狮子大张口要三万斛军粮,而作为庐江郡的首县舒县,郡治所在舒城,更是江淮一带除寿春外最为繁华的城市,现如今到处残垣断壁,破败不堪,最为关键的是城中缺粮,已到丸泥而食的境地,百姓苦不堪言。
如此惨剧令作为杀手的高诩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事到临头,不容退缩,他深吸一口气,潜进水中,这条无名小河自西向东穿城而过,汇入丰乐河后,注入巢湖,继而与长江相连,舒城的战略位置与通达有此可见一般。
舒城东西两门都是水门,西门位于上游,孙策军数次都进攻西门,城中守军防守严密,而东门位于下游,高诩要逆流而上潜游一里多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困难之事,守兵松懈许多,高诩这几日又摸清楚守兵的换岗时间,大着胆子,趁着夜色往东门摸去。
一切顺利,高诩抬头仰望,城头的守兵在火把光下若隐若现,他一手抓着坚硬的铁栅栏,冰冷刺骨的河水透过栅栏,往东流去,高诩从腰后摸出准备好钢锉,深吸一口气,摸着铁栅栏,顺到河底,果然如他所料,与河底泥土接触处,由于天长日久,已经被腐蚀,入手处锈迹斑斑,就是这里。
一次次换气,约莫个许时辰,栅栏总算被割断,耗尽了体力的高诩顾不得劳累,满心欢喜,连忙侧身,从两个栅栏间钻了过去,剩下的就是暗杀了,这个对于高诩来说不是难事。不过喜极而生悲,他刚刚在城内河水冒出头来,一张巨网兜头罩下来,将高诩如一条鱼般罩个结结实实,不容他挣扎,便已经被湿淋淋的拖到岸上,透着寒光的钢刀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