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风和日丽的天气,许是皇后娘娘凤架莅临的缘故,南鼓书院今日静谧了许多,没有学子的嬉闹声,只是有条不紊的在上课着,就连那些捣蛋或是想在凤架前有所表现的学子,也都步入了正轨之中。
原因无他,皇后娘娘喜静,虽是代天子来嘉奖学子,却不希望耽误了学子们的学业,只是带来了不少的礼物,算是赏赐。
但伍灵儿今日却告假一日,独自躲在院落中,并非是她听了李卿的话而躲开了,只是心中莫名的难受,为昨日提及的前世记忆。
昨夜里,伍灵儿分明听到院落中磨杵的声音,那是与利剑插入心窝的声音无异的。只是这磨杵的人不是李卿,而是宇文戬,他的心思仍旧没有改变。
称了病,伍灵儿只是不想在迎接凤架时,去遵守哪些繁文缛节。
皇室,伍灵儿真心的不想再接触了,虽然有些时候不得不靠近。
“灵儿,睡了吗?”门外传来宇文戬的轻声,伍灵儿眉头不悦的一挑。
虽说宇文戬不是皇后所出,但国母是天下子民之母,亦是后宫所有子嗣的母亲,他这个太子未免太过不尊敬了吧,竟然有空来她这里。
嗤笑一声,确定只有门外只有宇文戬一人,伍灵儿懒懒的起身,找出了压在箱子底的黄裙了,冷笑的穿在身上,这才顶着一副蔫蔫的神情前去开口。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伍灵儿吃惊的看着宇文戬,可眼眸里却没有光彩。
“听夫子说你今儿告了假,便担心着,过来看看。”见伍灵儿身着普通的黄裙,人虽是病怏怏的模样,可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力量要爆发出来。
“太子殿下有事?”伍灵儿故意的忽视了宇文戬所表达的关心,揉按着额头,转身传外厅的软榻走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旋身的动作而已,但伍灵儿步态轻盈,腰肢弱柳,却仿若是在跳舞一般,天生的舞者,更是天生的天赋之人。
所谓绝对天赋,说的便是伍灵儿吧。
只是那么一晃,伍灵儿便斜靠在软榻之上,整个人都慵懒的,随意的扯了披风过来,便是披在了身上,刚好将一身的嫩黄遮掩了去。
在宇文戬面前,太过张扬了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到不若这般的让他不确定,才会跟着你的步伐,跳入陷阱而不自知。
玉手挡着脸畔,伍灵儿无声的笑着,半眯着的眼睛看向站在自己前方只有几步之遥的宇文戬,露出了迷茫之色。
“昨夜通宵做了这个,但还不是针,便想着今日拿给你看看。”宇文戬说着,自身后取出一根他熬了一夜,才磨成比手指还要粗些的木针递到伍灵儿面前。
铁杵磨成针,或许需要一辈子的时间,但干柴磨成针还是有机会的。
看着而已,伍灵儿眼眶里便凝聚出泪水来了,眼眶微红,这一刻的伍灵儿是真的想哭,但泪水之下却是一副感动的笑意,将恨意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若说做戏,伍灵儿绝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便是重生之后,两世为人的代价。
“太子殿下有心了,只是此事不该是太子殿下如此尊贵之人所做的。”伍灵儿起身,却没有接过那木针,只是用手臂擦去眼角滚落的泪珠儿,说道:“灵儿身份卑微,不配太子殿下如此用心良苦。皇后娘娘凤架莅临,还请太子殿下离开吧。”
“这是本太子对灵儿的心意。”宇文戬也不说太多,今日一根木针便看到伍灵儿落泪,已经值得了。
将木针放下,宇文戬又交代了伍灵儿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便转身离去。
皇后娘娘亲临,虽然接待的人该是院士南黎,但宇文戬身为当朝太子,岂能不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呢。
纵然在心里从未认过孝皇后是母亲,但宇文戬的戏还是做的到位的。
“儿臣给母亲请安。”宇文戬单膝行礼,因在外,故而礼节不必如宫中那般繁琐。
“数月不见,你们兄弟几个倒是都历练了不少,老五这身子也硬朗了不少,越发有你父皇的风范了。”孝皇后虽不爱热闹,但场面话却是会说的,对几个前来参拜的皇子皆是一视同仁的夸赞了一番,轮到宇文戬这里自然也不会落下。
“谢母后赞赏。”宇文戬不骄不躁的接受着,不若其他几位皇子那般的谦逊,却也是有这个资本的,不仅宇文戬是太子之尊,国之储君,他的母妃也是天永皇帝最宠爱的惠妃,而宇文戬也是羽熙国最有天赋修炼武阶的青年,何况是在皇子之中比较呢。
这样的天赋,让宇文戬有了自傲的资本,只是他终究是年轻了些,不知道自傲的人通常都会败得很惨。
而真正有傲骨的人,是不需要自傲的,更不必费尽心思去算计别人,要不择手段的利用女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的男人都不能称之为人。
轻哼了一声,宇文烈素来不卖宇文戬的面子,两人的关系始终不好,只是有宇文吉在中间斡旋着,又有宇文拓存在着,宇文戬才没有动宇文烈,否则哪里会容得他一直的挑衅。
“老六可是喉咙不舒服?”孝皇后笑着问话,那慈眉善目的神态,仿若真的不曾参加过宫斗,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皇子之间的夺嫡一事。
“回母后,儿臣嗓子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宇文烈颔首回话,在孝皇后面前总是有理的,或许潜意识觉得孝皇后很温和,而且总是生着病很可怜吧。
在宇文烈的人生中,身份从来不具有绝对的压倒性,是不会因为身份而崇拜一个人的,比如对宇文戬,他从不知尊重二字,就算宇文戬成为太子之后,也最多是躲着点罢了,却并非畏怯,而是讨厌看宇文戬那故作清高的姿态,明明就是个机关算尽之辈,与宇文烈的性子刚好相反。
“母后,父皇今日身体可康健?”又是宇文吉出声来打圆场,怕宇文烈和宇文戬会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打起来,若是真的伤着了孝皇后,他们都吃不了。
“还是老二有心了。”孝皇后的笑容真诚了几分,这个世上她最关心的便是天永皇帝了吧。
少女时代的感情一直被压抑着,以至于天永皇帝以为她也只是对他有夫妻之情,而无男女之爱。却不知,一个女人若是不爱一个男人,怎甘愿为他生死?
“这是儿臣的本分。”宇文吉恭敬答话,仿若是例行公事那般,但唯有他自己清楚,这句话说的不恰当,已经有两道目光正冷冷的射在他身上,给自己惹了麻烦了。“儿臣愚钝,想请问母后此番待父皇来嘉奖众位得胜学子,可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若是儿臣等力所能及,愿为母后效劳。”
“镇宁县的事情,你们可知晓了?”孝皇后并未有所顾忌,而是直接开口入了主题,很是喜欢宇文吉这温润却又不拖泥带水的性子,若是他有帝王之心,定将是超过天永皇帝政绩的好皇帝,是其他几位皇子所不具备的。
国泰民安之时,帝王之才不是戎马生涯,而是仁道。
孝皇后的话说的倒是轻巧,并不见任何怒意,仿佛只是问问而已,可四位皇子却是心中各有考量了,即便早就知道孝皇后是为这事而来的。
唯有宇文烈一人,听到镇宁县之后,想到的不是什么孟秋生,而是那个未曾见过面的高手,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了。
“不瞒母后,儿臣等前几日得了假期,曾在镇宁县小住了几日。”宇文吉开口回话,却是掂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说出这个事实,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的容貌,很容易被记住,若是被孝皇后查出来再承认去过镇宁县,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并不明白宇文吉心中所想,宇文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以眼神警告了宇文吉,见他躬身退后了半步,这才上前说道:“之于孟县主公子一事,儿臣等确实听闻过,但并不方便去探访,便回了书院。”
宇文戬也是说了一部分的实情,只是他们说的都是自己想说的那一部分,刻意隐藏了一些。
谁知,孝皇后只是淡雅的一笑,仍是对此事并不关心的模样,哪里能看得出来在皇宫的时候,孝皇后曾经气急攻心,连连的咳血呢?
“将书院里天玄六品的学子,列个名单给本宫,今儿晚膳前送来,太子可觉得为难?”孝皇后跳跃式的说着话,望向宇文戬的目光里没有为难之意,却也不是商量。
身为国母,如何命令一个人去效劳,孝皇后还是掌握很好分寸的。
只是,看着宇文戬那复杂的神情,孝皇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到底还是个孩子罢了,这样的神情都不能隐藏的好,如何成为出色的皇帝呢?孝皇后不由得为宇文戬担心了,这太子之位真的不适合他,早些归还了正主儿,或许更适合些吧。
羽熙国建国不久,根基尚未完全扎实,这储君之位更是不能轻易送与了谁。
皇上,或许这是臣妾最后能为皇上做的事了,但求皇上不要怪臣妾才是啊!孝皇后在心中默念着,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浓了起来,不见阴狠之色,只是笑的很温柔,也很开心那般,却更令人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定是在预谋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