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罗青丽开始翻箱倒柜,最后只翻出来一套工具包,里面有把不太理想的小钢刀。她拿起小刀,看了看它,然后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左手腕,两条血管红红紫紫的清晰可见。
右手要拿牙刷,还是割左手合适,她想,然后把小刀放在左手腕上。该割多深?如果完全割断了,她好像曾经看过一个电影,血管有弹性,断了会缩到肉里去,到了医院再不好接上,被拽着缝血管也是件难受的事吧,当然这是死不了被送去医院的假想之一。
她又拿起小刀往手腕上试了一试,若割浅了,血流着流着就凝固了的话,不太够本,白疼了,再惹出笑话来,万一再惹到离婚,别人知道了也许会笑话章阔卓,他出门倒个垃圾也会被邻居指指点点,一辈子的英明就毁在她的手里了。
如果刚好割得深浅合适,血流失三分之一的时候她可能就会昏倒,砰的一声,如果被章阔卓听到,他还得大半夜的送她去医院,麻烦的很,还得花钱住院、挂号费现在贵得离谱。
如果她安静的,随心所欲的死去了,章阔卓还好不好另娶?估计得先搬出这座凶宅了,搞不好再卖不出去,造成经济损失,那岂不是死的非常讨厌,而且还是死在厕所里,是个厕鬼。再给章阔卓造成长时间的心理影响,害得他都不敢上厕所,或者一上厕所就会想起死了老婆…
就在罗青丽拿着小刀思想严重斗争的时候,章阔卓突然破门而入,手上捧着一只签字笔,两手都是黑色的墨水,他直奔水龙头,冲洗起来,才说:“钢笔拉肚子。”
罗青丽擎着小刀,看着白色的瓷盆里,到处溅上的黑色墨水,自来水一直在流,好半天他才收拾妥当,溅上的黑点子也才全冲洗干净,瓷盆又变回了白色。她想,如果那不是黑色的墨水,而是她的血的话,也一定溅得到处都是,瓷盆冲刷起来,需要很多水,水对人类是多么重要,她怎么可以浪费水,因为她要自杀就要浪费水来冲刷瓷盆,有点不值得,罗青丽想。左想右想,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想不开?因为太幸福了?人真是奇怪,太痛苦了,不想活,太幸福了又不想活,那到底哪样才行?罗青丽考虑着自己的生死仿佛在谈论别人的话题,章阔卓这么突然的出现,自己和章阔卓又那么突然的闪婚,生活不是一直是一层不变的阴霾吗,什么时候突然放晴,阳光太过刺眼,照的人睁不开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或者是在梦境里,也让人糊涂,害怕,担心,左思右想。罗青丽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迅速混乱,乱七八糟的让自己感到恐慌,因为一切都失控了,章阔卓回来了,以往的事情回来了,而她却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了,她的生活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这时章阔卓已经收拾好签字笔回去阳台了,他僵坐着,出汗,发呆,如果他没看错的,她刚才在浴室里正拿着小刀,很明显她有自杀的意图,他只是习惯了进原来的房间,而无意间闯了进去,虽然那把刀崭新的,还没开刃。
曾经听人说过,有人想自杀只是一刹那的冲动,如果有人干扰了一下,就会恢复冷静和理智,不知道他的突然闯入会不会打消她的念头。章阔卓抬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大颗汗珠,她有抑郁症吗,还是因为刚才他们的谈话,他迷茫的开始有些心慌不定。
出了浴室,她跌坐进大床里,当知道他娶的是她的不堪的那一刻,她承认自己瞬间就崩溃了,她才刚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她才刚鼓足勇气的站立起来。还不如没有变过,至少不会跌得这么惨。罗青丽换回了原来不伦不类的衣服,化了浓妆,出门了。
章阔卓看表,十一点了,想她可能去酒吧唱歌去了,出去散散心是好事,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于是终于放下心来,感慨虚惊一场。而后他独自留在家里,突然显得空旷了,他去了书房,拿出钱包,打开方桌抽屉,打算再多放点家用钱,但是抽屉里的钱和卡都没动过。
罗青丽出门后,一路走去了酒吧,足足有十里路,她这么走去了,一进门就被老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但看在她是长辈级歌手,懂得撑台面,提成上也不计较很多,所以她得以留任。但她毕竟年龄偏大了,在她旷工的两天里,又有几个二十左右的小毛孩子来抢饭碗了,本来罗青丽不在意这些,但是刚来的歌手里面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四女生,她把原本黝黑的长发染成了酒红色,她马上就要毕业找工作了,她叫罗青翠。
“大…大姐?”罗青翠惊慌失措的看着冲她走过来的罗青丽。
罗青丽没说什么,只扬手给了三妹一记重重的耳光。罗青翠被打得眼泪直掉,但满腹委屈的说:“我也要自己挣钱,你能来唱歌为什么我不行!”她冲她大喊。
台上的吉他手喊着罗青丽:“该你了,快点!”
罗青丽拿起台边的麦克风,严厉的跟三妹说:“我下台的时候别让我再看见你。”说完,她踩着将近结束的前奏转身上台了。
唱罢下台的时候罗青翠果然已经不在了,罗青丽还没放下手里的麦克风,突然看见老板和几个保镖都往里面包间跑去,“刚来的那个罗青翠又惹事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罗青丽扔了麦克风转身往走廊深里的包间跑去。
等她挤进包间的时候,罗青翠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叫救护车!快打电话!”罗青丽喊着,扑向妹妹,抱起她的头,用手按住她头上的伤口,像是酒瓶给砸的。
没几分钟,医院的车来了,把罗青翠抬上了担架,罗青丽也上了车。一直到医院,罗青翠也没苏醒,她被医生和护士推进急诊室,又推出来,转去了手术室。
“不交钱没办法做手术!”护士面无表情的催促。
“先救人,什么叫没有办法?医生和针药都是现成的,我不会欠你们钱的!”罗青丽攥紧了拳头。
“这是医院的规定,你去哪家医院都是一样的,不交钱就停药,不见钱不动手术,还有救护车的两百块钱,都等着交呢!”护士正拖拉机似的说着,手机响了,于是去接电话了。
罗青丽伸手把护士的电话抢了过来,颤抖的拨了号码。
“你抢劫!医院也有保安的!”护士斥声大吼。
“想要钱就给我闭嘴!”罗青丽恶狠狠的,完全急红了眼。护士本就看罗青丽姐妹俩的一身舞女装扮不顺眼,所以立刻叫了保安。
不到十分钟,章阔卓匆匆赶到,交了钱,做了手术,又跟保安和护士大吵了一架,最后公司的律师来了,院方才窘迫的赔礼道歉。后半夜,罗青翠打着点滴,头上裹着纱布,躺在病床里,罗青丽和章阔卓坐在旁边的空床上,正面的墙上贴着医院的宣传标语,‘救扶平等,天责担任。’
凌晨三点左右,他们回了家,各自回了房。早上上班的时候,章阔卓以为她还没起,所以把两包方便面放在餐桌上,去了公司。二楼的窗帘里,罗青丽看见车子从车库出来,然后开走了,她跑下楼,没吃方便面,也出了门。
她去了酒吧,因为太早还没营业,但老板已经来了,她追问老板昨天包间里的客人都有谁,老板很恼火,但被她逼得没办法所以说了,罗青丽才走了。
今天一天,天空里都飘着小雨,续续停停的。晚上,苏晴雨出差回来,没回家,回了所里。
“苏姐,麻烦你了,本来你刚出差回来不该找你顶班,但我家里确实有点急事!”同事拿起交班簿子。“没关系,你去忙你的,这里交给我!”苏晴雨笑道。“今天上午还有一起打架事件没审结,人都在二室拘着,打人的那女一直不开口。”同事把班交接了,“那我可走了啊!”“行,走吧!”苏晴雨拿过值班簿子,翻看起来,边往拘留二室走去。到了二室窗外,照例开始对照簿子清点人数,忽然苏晴雨的目光落在了拘留室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她一身单衣单裤,衣服上还粘了血,头发披散着,呆着一动不动。
这时苏晴雨的手机响了,是葛林飞,她接起来。
“罗青丽不见了,我现在正在章阔卓家,如果你没事就快过来,帮忙找人!”电话里着急的声音。“你们来所里吧,她在这儿呢。”说完,苏晴雨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