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蠢笨的女人。甚至，白白占据着一个央企一把手的位置，却又只能把企业拖垮的无能之辈？”苏媚然淡淡的笑了笑。
“谁这么说媚然姐，咱抽他的大嘴巴子。”周东飞笑道。
“哦……那你去抽吧——多用点儿力气，天鼎哥就这么说了人家好几次。”苏媚然笑得花枝乱颤。
呃……周东飞有些尴尬的笑道：“开玩笑，大师兄肯定是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他确实是开玩笑。不仅仅是开玩笑，而且是劝说我辞了这份差事，去帮他打理他的中娱。”苏媚然笑了笑。周东飞察觉到，苏媚然提起张天鼎的时候，脸上流露的情绪是有些异样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暗恋爱慕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她目前的这种神色。
周东飞心头一震：又是个被大师兄所吸引的女人。当然，有她姐姐苏倾城在，苏媚然对于张天鼎的爱慕注定没有结果。不过终究要承认，大师兄真是一个中年妇女之友。当然，男人越到中年就越有魅力，成熟、稳重、大气，再加上超强的手腕、雄健的体魄和超然的地位、惊人的财富，张天鼎在女人群中肯定是个超级大杀器。好在张天鼎在这上面不算太荒唐，否则中娱的那些女明星根本不需要潜规则，估计就一个个的主动投怀送报了。
“为啥不去？怕喜欢上我大师兄？嘿！”
“讨厌，哪有这么血淋淋揭开人家心灵伤疤的。”苏媚然的白眼儿，别有一番味道。不过她敢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可见也不是一个小气人。“我不想去帮他做事，就是因为我姐姐在他身边……呃，他俩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
“是不是笑话我自作多情？”
“没，是我大师兄没那个福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家伙见多了，但是败家子儿到他这个程度的还真少见。”周东飞不强不弱的暗中拍了个小马屁。
“其实吧，当初认识他的时候，我和我姐还不认识呢，因为从小就失散了。当时我就想着，怎么样骚扰他，才能把柳含黛给气走。”苏媚然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很有些得意，“结果吧，你大嫂是个仙佛般不动尘念的女人，实在是个强劲的对手。再后来，还没等我继续出招儿呢，就和大姐认出了亲姐妹的关系。于是，就再也不能没脸没皮的纠缠下去啦。”
一般的女人跟柳含黛在这方面斗，肯定会折戟沉沙。能够牢牢控制自己男人，同时令自己男人还不敢得罪她的，这样的女人确实有，不过周东飞也就见过两个。一个就是柳含黛，另一个是清芳。很不幸，也算万幸，刚好被这师兄弟两个摊上了。
“太遗憾啦，不然咱就能喊你嫂子啦。”
“你现在就这么喊都没问题，我只会高兴。”
“得了吧，苏大姐会抽咱。”周东飞笑呵呵的说，“不过这也证明，我大师兄是个正人君子嘛。”
“得了吧，他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苏媚然笑道，“外人看他老实，其实他内怕你大嫂、外怕我大姐。前一个我斗不过，后一个我斗不起，所以就直接挂白旗投降啦。”
“那就干脆忘了他。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着呢，比如咱这样的。当然，咱名草有主了，回头再给你介绍几个，随便你挑选。”
“忘不了。你大师兄就是个妖怪，钻到人家心里头就再也赶不走了。”苏媚然淡然说着，伸出了一只洁净白嫩的手，“看到这戒指了吧？还是好多年前他送的呢。这傻子当时也没多少钱，就给我买了这个当生日礼物。一带这么多年，我就是舍不得摘下它，这辈子都不想摘下来——我是当婚戒带的，不管他怎么想。”
“有种！”
“哪有这么评价一个女人家的。”
“就是有种，咱最佩服媚然姐这样敢爱敢恨的。”周东飞笑道，“我敬你一杯。喝深点儿没关系，醉了咱就扶你到楼上休息。放心，大哥的女人俺不会偷偷占便宜滴。”
“烦人，我这样的老女人，哪怕给你捉弄一番，还指不定算是谁占谁的便宜呢。”苏媚然的话相当彪悍，胸怀坦荡着呢。“不过，你觉得我算你大哥的女人？”
“算。一条心跟到死的要是都不算，还有啥才算。”周东飞笑道。
“跟到死？到死我也饶不了他。只要你大嫂和我大姐不跟他一块儿到阴曹地府，我就在阴曹地府里头继续缠着他。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管他呢。干！”
“敢爱敢恨到了‘不要脸’的地步，也是一种境界嘛。爱得死心塌地，爱得轰轰烈烈，这才叫真性情。大姐，兄弟佩服你。干！”
“嗯，姐是个不要脸得女人，看得出你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真对了脾气啦，嘿！”苏媚然大喜，主动给周东飞的杯子添满了酒。
一对以“不要脸”为最高赞词相互夸奖的男女，肯定是有不少共同语言。于是这房间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一场酒竟然喝了仨小时还多。
而随着交流的增多，周东飞也就明白了，为何这样一个思路活跃、智商足够的女人，却带不活一个底子雄厚的国企。
原来，苏媚然当初也只是一个边缘化的艺人。只不过在她入行的年代，华夏的演艺圈子还纯洁着呢，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那个年代的艺人，也大多洁身自好。偶尔爆出一两则明星离婚的消息，那就已经堪称圈子内的大八卦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太多妖蛾子的上升途径。要是换了现在，就凭她那张脸蛋儿也能混个二线明星。当时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太多机遇的苏媚然，自感在演艺事业上没有太大的前景，于是就转了一个发展方向。从镜头前走到了幕后，专心致志的搞影视公司的内务管理。是金子总会发光。时间长了，她也就从一名普通职工，慢慢熬到了公司中层、副总，最终到了中影一把手的位置。苏媚然的发展轨迹，其实和更多的国企老总很相似。
在被任命为中影老总之后，苏媚然是满怀一腔抱负，准备大干一场的。
“当时我已经预测到，未来的华夏影视市场是全球最大的、也是未被开垦的处女地。”苏媚然说，“只不过当时华夏影视圈的理念太陈腐了。拍了一个稍稍描述婚外情的片子，或者稍微有一些大尺度的镜头，结果就被视为离经叛道。这样的氛围，很难出现直指人心、直至人性的好影片的。所以，我在这些理念上和主管部门是很难有共同语言的。还有我当时力主精简裁员，结果触怒了不少人的利益。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知道，单位里面全是裙带关系。当然，我只是举了这样几个小例子，其余的思想观念差距还有很多，也很尖锐。甚至，当时很多业内领导说我要搞演艺界的思想政变。那个‘不要脸女人’的评价，也是他们背地里讨论出来的。只不过我觉得这个评价不错呀，于是就干脆当成自我评价算了。你别说，当我自己都说自己不要脸的时候，他们到一个个不说了，生怕是夸奖我，哈哈！”
这种思想状态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先驱”、“开拓者”，但至少是非常超前的。以至于后来铺天盖地的思想解放出现了，境外影片渗入了，市场已经被不少港澳台影视公司和内地私有化公司占据了，一些国企影视巨头才悔然发现：自己被时代抛开了不小的距离。
当然，其中也不乏打击报复的因素在内。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年轻的苏媚然心高气盛。当被众人不理解，甚至被骂做“不要脸女人”的时候，她甚至跟主管部门的大领导拍着桌子骂了一架。据说那次的吵架，整个办公楼都听得见。
所以，哪怕主管部门后来审核批准不少其他公司的“前卫影片”，但就是不让中影拍摄这类影片。所以，中影被拉开的差距越来越大。试想一下，当别的电影都敢说敢道、最大限度迎合市场的时候，谁还愿意看那种一本正经的说教片子？
周东飞虽然很感慨，但也渐渐的更加佩服这个思路超前却命运不济的女人。“他们既然要打压你，难道就不会直接把你撤职了？哪怕不撤职，把你调到一个清水衙门、闲差事的岗位上，不就得了，犯得着拿一个大企业当成出气筒嘛。”
“你以为他们不想？只不过那时候天鼎哥已经成大气候了，而且全国不少大企业的老总都听他的，连主管部门不少领导都是他的朋友、甚至是他的徒弟。你说，他们敢随便动我？嘿！”苏媚然轻蔑的一笑，似乎在嘲弄那些还在嘲弄她的人，“一群没本事的家伙，就知道窝里斗，关起门来个个是王爷，到了国际影视圈里屁都不算。为了限制中影的发展，那政策一会儿是扶持中小企业，一会儿又是向私营影视企业倾斜，要么就是为境外影视企业培育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总之，每次大机遇都把中影‘不小心’排除在外。拿大企业当出气筒？这企业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产业，即便彻底垮了、破产了，有哪个会真的心疼。”
“有人心疼。”
“谁？”苏媚然一愣。
周东飞指了指她，说：“你！”
一个自称不要脸的女人，对她的事业、她的企业爱得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