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她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残玉中细小的血丝已经鼓胀成一团血块,眼看着整块玉就要被黑血从内部浸染开。
突然,众人似乎看到冷清悠手腕上的伤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黑血跑了出来。那东西,是活的。
离得最近的谷苇子亲眼看到那个细小的东西没有顺着玉佩爬上去,而是摆动着身子左右摇晃着。就在这时,接到暗示的白云飞立刻走上前,割破手腕凑过去。
常人的眼力可能看不见,但屋里的众人皆是内功精进武功高强的好手,眼力自然非比寻常。
清楚的看到,当白云飞的手腕凑过去的时候,一条通体蓝色的虫子“唰”的钻进他手腕上的伤口,不见了。
而床上原本痛苦的挣扎着的冷清悠突然安静下来。青黑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更奇异的是,她脸上的黑胎,似乎淡了一些。
通体蓝色的虫子刚入体内,白云飞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直逼胸口。那里像是被针扎过一般,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险些站不住,及时伸出手一把抓住身侧的床柱。
等候在一旁的俊逸公子,也就是冷清悠的大师兄尘逸,猛地扯开白云飞的上衣,清楚的看到胸口左侧三寸的地方,有一个东西正在鼓动着,朝着他的心口游动。
尘逸立刻出手如电的封住白云飞身上的七经八脉。那条蓝色虫子的前后退路被金针封住,一时间无法动弹。
连吃了两颗九花玉露丸的冷清霄,面色依旧苍白。搬过椅子坐在床前,将衣袖挽起,露出精瘦的手臂。
谷苇子拿出一截类似于羊肠的管子,两端各有一枚细小的如绣花针般大小,内部中空的银针。
冷清悠手腕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谷苇子拿起她的另一只手腕,将细小、中空的针头插进手肘处的血管里。
而另一端,则插进冷清霄的手肘处。
直到伤口处的黑血流尽,谷苇子才快速的拔下针头。而冷清霄已经面如纸,原本就重伤的身体加上失血过多,眼看就要去了半条命。
谷苇子立刻将散发着药香的药水递到他唇边,让他喝下去。
夜里起风了。
暴风雨前的疾风拍打着木质的窗格“啪啪”作响。门外鬼哭狼嚎的风声听得人从心底里发寒,恨不得缩在被窝里,一觉睡到天明。
躺在床上,吃了药身上的元气已经有所恢复的冷清霄,依旧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浑身不能动弹。
失血过多的身体即使吃了谷苇子的灵药,但要彻底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但他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这个时候,他更想陪在她的身边。五年的分隔,让他比任何人都期望她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想让她知道,哥哥一直在她身边。
可是平日里灵活的手脚却不听使唤,浑身困乏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
端着药碗走近来的灵芸吹得哗啦作响的窗户关上,一场暴风雨也被关在了外面。
看着床上犹自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的冷清霄,灵芸将他扶起身,靠坐好,才将手中的药碗端过来。
“冷庄主,这是谷前辈让我给您送来的。他说你若是想早日康复,就必须把药喝了好好休息。你放心,冷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冷清霄吃下药后沉沉的睡去,灵芸替他盖好被子,才端着空碗出了门。
站在回廊的尽头,远远的眺望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火的窗格,这个时候,她多么想陪伴在公子的身边,可是……
冷清悠隔壁的卧房里。
四面的门窗都紧闭着,躺在软榻上的白云飞,却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和痛楚。
胸口处的蓝色虫子因为前后退路都被封住。一时间找不到出口,便在那里横冲直撞。啃噬、撕咬着白云飞的血肉。
眼看胸口处的金针因为它的动作而渐渐松动,谷苇子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瓶口窄小的罐子。
将上面的封纸撕开,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闻着味道的众人只觉得头重脚轻想睡觉。而白云飞身上的虫子,动静渐渐变小。最后,似乎也睡着,不动了。久久停留在那里。
一直就等待着这一刻的谷苇子知道机不可失,但不敢乱用药,担心惊扰了那只虫子。只得让白云飞强忍着,将手中的布递给他,示意他咬着。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什么的白云飞却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吩咐尘逸准备好止血药和干净的细布,谷苇子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白云飞的皮肉,将已经被黑血浸染的残玉递过去,等了片刻,就见那块鲜血淋漓的皮肉开始抖动,一条通体蓝色的细小虫子慢慢的蠕动着爬出来。最后消噬在黑色的残玉里。
随着它的消失,谷苇子手中的残玉也化成了粉末。
洒上止血的药粉,快速用手中的金针将白云飞的伤口缝上,又用细布里里外外的裹了一层。
至始至终,白云飞都只是轻皱着眉头。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却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看着撒了一地的白色粉末,谷苇子轻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带着哀切和怀恋。
这块残玉中封印着的,正是蛊毒中最厉害的金蚕蛊。加上特殊的咒语,可以吞噬掉一切蛊虫。春日里的微风轻柔的拍打着窗前的风铃,“叮当”、“叮当”…一声声清脆的风铃声萦绕在耳边。卧房里,淡蓝色的床幔将一室暖阳挡在轻纱之外。
明媚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沐浴在阳光下,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舒服的仿若要融化在这片日光中。
院子里的樱花开得甚是繁茂。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散,也许是忘了打扫或是故意而为,任由那娇嫩的花瓣落了一院。零落了化为尘土。
躺在软榻上的男子,墨黑的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的单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书册的底端,蓝色的封皮被书页遮住,隐约可见到“诸葛”二字。
男子看得很认真。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到书页翻篇的“哗啦”声。
直到房门被人敲开,带着一身寒露的阿大走进来。
“主子。”
“您吩咐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阿大恭敬的将手中的密信递上去。
床上的男子却没有伸手接,注意力依旧放在手中的书册上。
“但说无妨。”
“是。”
“飘香阁的大火起因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故意纵火。放火的人,正是冷姑娘五日前所救的那位柳氏。属下还查探到,这位柳氏与‘暗夜’有着私底下的联系。而且……”
“属下昨夜在城郊那处四合院,见到了诸葛家的大公子诸葛文清。只是当时他只是在外面徘徊,并没有进去。属下一时间也无妨判断他与柳如烟是否有关系。”
久未得到主子的答复,阿大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白云飞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站起身越过身前的阿大,朝着挂着淡蓝色床幔的床榻走去。
“醒了?”
床上的人,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的颤动着。一下、两下,挽起床幔的白云飞只觉得那扑闪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轻柔的拂过他的心口,痒痒的。却忍着不去触碰,害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终于,纤长的睫毛不再颤动。
白云飞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暗自握成拳,又垂放在身侧。
是他太心急了吗?
胸口上的伤口还没好,他却已经按耐不住的回到这里。明明只是隔着一堵墙,心里的失落却怎么也填不满。
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想要看到她明媚的笑容。
这一刻,只想陪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她的苏醒,她的归来。
手指忍不住抚上那张干净的小脸。
时隔五年,冷清悠的容貌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稚嫩,巴掌大的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渐渐长开,眉眼极其清秀。
若以倾城之姿为论,倒有些言过其实。但这张脸,自也当得起“绝色”二字。
自蛊毒从她身上移除后,她脸上的黑胎也随之消散了。
鬼医谷苇子猜想,大概是她体内的两种剧毒原本相互排斥互不相融,后来因为蛊虫的介入,最后皆被它所吞噬。所以“醉红颜”的毒,自然也因为蛊虫的覆灭而消散了。
心里一边暗自期待着她的苏醒,却又忍不住担忧着她醒来后,会怎样面对陆婉婉的死。不想看到她歉疚的眼神,可也猜到这件事,势必会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阿大,明早之前,我要知道诸葛文清和柳如烟在这场戏里,都扮演者什么角色。”
“还有,去查查清悠身上的蛊毒,和陆婉婉有没有关系。”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查出一切真相。也许这样,可以减少一点她内心的愧疚。
冷清悠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床上那人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睁开。纯黑的瞳孔因为突然闯进眼中的亮光,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
睡了整整两天,浑身酸软的完全不想动。但却更不想继续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