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老牛湾已经成为一个让游人们流连忘返的地方,而这种情景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一本书中,它还只是一个梦想。在《西口大逃荒》这本书中,当年只有20多岁的魏永富这样说道:“老牛湾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植树造林,改善生态;一条是发展旅游。”20多年后的今天,老牛湾渐密渐浓的绿色和日益兴旺的旅游业,已经使当年魏永富的梦想变成了现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年近50岁的魏永富感概自己是幸运的一代人。
现在,老牛湾人除了耕种土地之外,更多的是参与到日渐兴隆的旅游产业中来。虽然大规模的旅游开发和商业运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步入正轨的事,但村子里因为旅游而带来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村支书魏永富
[同期]
魏永富:“他这儿养鱼,还有虾,他还有汽艇、有船、都有呢。”
记者:“他已经脱离种地这摊事儿了,没有这些了?”
魏永富:“是!”
记者:“搞旅游这块了?”
魏永富:“是,对上一天六千元的收入呢。”
记者:“一天多少钱?”
魏永富:“六七千。”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村民吕治国
[同期]
记者:“就是养鱼养虾还有汽艇?”
吕治国:“对,再就是村里面的农家乐,游客来了有吃有住,再一个是在河上玩儿。”
记者:“就等于旅游的这一套你这基本上全有?”
吕治国:“对!”
记者:“那领我们看看你养的鱼吧?”
吕治国:“行,这边。在老牛湾最多能住的农家乐,我那能住50来个人,一般没这个规模。”
记者:“这两个鱼箱,你一年的供应就都有了”?
吕治国:“对,一年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再量大各方面价格呀什么就都上不去,质量也上不去,看这个鱼是黄的么。”
记者:“这是啥鱼,草鱼?”
吕治国:“鲤鱼。”
记者:“现在是不是感觉这个日子越过越好了?”
吕治国:“对,对,对,现在还行,我希望以后比这还行。”
记者:“那肯定的呀,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吕治国:“对!”
解说:今天,祖祖辈辈与黄河水为邻的老牛湾人,终于可以波澜不惊地享受这条河的恩泽了。过去,数不清的货船和走西口的人就是在这里,就在扳船汉们震山的号子中,同惊涛骇浪生死相搏。如今,他们的后人们仍然在这里,却从容地安享着黄河的温存和黄河的馈赠。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村支书魏永富
[同期]
魏永富:“你品尝品尝”
记者:“虾米啊!”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养殖户张满山
[同期]
张满山:“全是熟的,能吃。”
记者:“这就是这边河里养的虾啊?”
张满山:“嗯,不是,野生的。”
记者:“野生的呀,我听支书说你不是这儿的人呀?”
张满山:“不是。”
记者:“那怎么跑到这边来干这个?”
张满山:“地方好。”
记者:“你是什么地方人?”
张满山:“关河口。”
记者:“也是咱们偏关县?”
张满山:“对。”
记者:“在这儿开厂开了几年了?”
张满山:“去年过来的。”
记者:“这些东西主要往哪供应?”
张满山:“大部分是超市里边。”
解说:祖辈上跑船,自己也跑了半辈子河路的老张,如今终于安定了下来,虽然不再四处漂泊,但他依然离不开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黄河水。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养殖户张满山
[同期]
张满山:“我十六岁上跟上拉船,就从这里过包头拉,往上头走个七八天。”
记者:“拉船干什么?运货呀?”
张满山:“运货。”
记者:“那干了多长时间?”
张满山:“我一直就干这,自从有了车,车方便了以后,船用处不大了,过去走西口,渡口渡口,永远只能度个口。”
记者:“渡口渡口永远只能度个口……”
张满山:“噢,是就能糊个口。”
记者:“现在你的家安在什么地方?”
张满山:“那就是我的家!”
记者:“这就是?”
张满山:“噢!”
记者:“你一家人都过来了还是……”
张满山:“都过来了,今年我媳妇他们过来了,孩子们都上学了。”
记者:“那你是打算长期在这个老牛湾村待下去呢,还是想干几年就离开?”
张满山:“我想往下待呢,想办法把户口弄过来,再修上些窑洞住下。”
记者:“就要在这个村里落户?”
张满山:“落户!”
记者:“长年跑船而且又识水性,是不是和黄河水的感情和我们比起来,就不大一样了?”
张满山:“有了水我就有饭吃,有了水就有了鱼了,有了鱼我就能卖钱,能过日子。这个水呀对我们来说,黄河水呀,比这个娶老婆都重要,没老婆行,不能没有黄河水。”
解说:也许正是人与水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老张虽然已经不再跑船了,但那条跟随了他21年的老船,仍然是他的形影不离的伙伴。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老牛湾村养殖户张满山
[同期]
记者:“就这条铁船?”
张满山:“对,就这条铁船。”
记者:“这是你自己的呀?”
张满山:“噢!”
记者:“这是不是你自己的第一条船呀?”
张满山:“这个不是第一条,我当时还有小的。这个能载20吨,铁船反正也不能用了,卖废铁也舍不得。”
记者:“那就是你20多岁这条船就跟着你了?”
张满山:“噢,自己造的。”
记者:“你自己做的?”
张满山:“嗯!”
记者:“你还会造船呀?”
张满山:“这船全是我自己造的,我这人走在哪儿,船就在哪儿……”
记者:“一直跟着你?”
张满山:“噢,这四条船,我走在哪儿跟我在哪儿。”
记者:“他们都说山西没水,可我感觉你这四十多年起码是一直和水和船打交道?”
张满山:“对!”
记者:“每天看见水心里面也挺开阔的是吧?”
张满山:“现在水降了,心里边不太好受,什么时候水库满满的,一出来清清的才好看呢。”
歌曲:
冰河上走了那个冻河上那个回,春去那个冬回眊呀么眊妹妹;
喜鹊鹊那捎话墙呀么墙头上飞,跑口外的哥呀哥往呀么往家归。
字幕: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县老牛湾村
解说:我们离开的那一天,魏永福早早就起来了,因为今天他要到河对岸的村子走一趟,原因是自己的一个亲舅舅去世了,要去祭奠。虽然那个一眼了见的村子仅隔着一条黄河,但魏永福风趣地说他要出趟省,因为河对面的那个村隶属于内蒙古的清水河县,名字也叫老牛湾。
走西口的年代渐渐离我们远去了,但正如今天隔黄河相望的两个老牛湾村一样,走西口牵着的是口里口外割扯不断的亲情,它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并且会像黄河一样源远流长。
(第五集)秋熟水泉
一个小小的堡子,据说曾经有十座戏台,而其中一座竟然有康熙的亲笔题匾,这就是曾盛极一时的水泉堡。自明朝开始,到清朝大规模的走西口风潮兴起,这里留下了几百年的贸易传统,见证了蒙汉两族的经济和社会交往。今天的水泉堡,秋意正浓,到处弥漫着粮果成熟的气息……
字幕:山西省偏关县
解说:偏关县因长城的著名关隘偏头关而得名。“半壁孤城水一湾,万家烟火壮雄关,黄河曲曲涛南下,紫塞隆隆障北环”。这是古人对偏头关的赞誉。偏头关一面临河,三面环山,地形险要,古来就有“宣大以蔽京师,偏头以蔽冀晋”的说法。早在五代北汉时,这里已被设为“偏头寨”,成为军事要塞。然而偏头关真正成为家喻户晓的北方重要关隘还是在明朝年间。
采访:山西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当时元代灭亡以后,那个蒙地好多贵族又被迫回到蒙古荒原去了。他们已经过惯了内地吃粮食啊,穿很好的衣服啊,这种繁华的生活。一旦回到草原上以后,他们感到很失落,很难忍受又恢复到过去原始的茹毛饮血的那种生活状况,所以蒙地这部分人多次向明朝廷请求允许他们跟汉民交往,能够互相来往或者允许他们再进中原地带,能够接受现代文明、文化,但是因为蒙族人太强悍,而且他们毕竟经历过元朝的统治,所以明朝廷非常害怕他们。
采访: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刘文峰
[同期]
明朝当年在山西、陕西,包括甘肃,这个北方为了跟元朝的残余势力割据抗衡,后来他们就逃到现在的蒙地、新疆这一带,为了抵御蒙古元代的向内地的入侵,就在由山海关到嘉峪关这一线驻扎了50万大军,50万大军在那里防御。我们现在看到的长城,许多都是在明代修复的。
解说:正是由于明王朝与元朝残余势力在晋蒙边界的割据抗衡,才造就了山西宁武关、雁门关和偏头关这三处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长城外三关。由于偏关的地理位置最为前处,这里也成为当年中原与蒙地交汇的最前沿。站在这里举目四望,座座烽火台就隐映在绵延不绝的群山间。出偏关县城一直向北,从几座烽火台畔绕过去,就到了偏关最北边的乡镇——水泉堡。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同期]
高政清:“咱们这面这个烽火台和那面这个烽火台,这两烽火台的距离将近有400多米宽,这个地方就叫红门口……”
记者:“红门口,就是现在咱们走的这条公路啊,两边当时就是这个走西口的人必须经过的地方?”
高政清:“对,必经之路。”
记者:“那是不是能这么理解,就是说这个红门口,它只是一个地名,走过这个红门口,再往里走的话就是水泉堡。”
高政清:“噢,对,水泉堡过去是明朝时候三关重镇,偏头关顶的一个重镇,水泉堡这就是在最前线。”
记者:“那是不是从水泉堡方向过来的人,然后走过这个红门口,再走过去就是内蒙古了。”
高政清:“噢,对,你看那不是离的咱们20多米远就是到了内蒙古了。”
记者:“再往前咱们过了这个桥,是不是就到内蒙古了?”
高政清:“噢,就是到内蒙了。到了内蒙古,这就是207国道,咱们山西省的出省国道,过去也是红门口,是咱们省的北大门。”
解说:从中原到塞外的通道,在当地被称作口子。在严厉执行禁边政策的明代,看似一步之遥的距离其实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种情况一直到清朝康熙开禁以后,随着走西口大潮的涌动,水泉堡才开始有了新的变化。今天,在水泉堡,中原与塞外的距离近得可以用步数来计算,穿堡子而过的207国道,每天都有晋蒙的车辆来来往往。现在这里是全国有名的小杂粮生产基地,堡子里从事粮食贸易的人很多。在烽火连年的明代,虽然水泉堡得益于战争而存在,但在巨大的烽火台下,堡子里的百姓在几百年间,却一直以一种特有的方式顽强地生活着。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同期]
高政清:“这就是咱们明朝时候修建的水泉堡,这就是水泉堡的大照壁,从这个照壁一拐弯以后就到了水泉的南城门。”
记者:“这块就是一个照壁,这就是当年明代时候修的?”
高政清:“噢,明代时候修的大照壁。”
记者:“是不是通过这块,然后拐过去再进去就到了堡子了?”
高政清:“到了水泉堡了,那不是,那是水泉原来的大南门。”
记者:“这一片啊?”
高政清:“噢,对,这一片。大南门原来有城门了,从民国初年时候把城门一关,到了晚上一关城里的人也出不来了,外头的人也进不去。当时民国初年最繁华时候,从城门一进里头有500多户人家,近2000多口人,70%的人都是做买卖的,也是咱们晋商人走西口做买卖的必经之路,就这处。”
记者:“这个城门洞就是当年明代时候的……”
高政清:“噢,对,明代时候修的。”
解说:远处清晰可见的烽火台,仍然见证着过去战乱中的流离失所,而眼前的这座堡子里,却很难找得到战争遗留下来的创伤。细细想来,过去的人们与如今的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那时的生活条件有限,但战争不可能是生活的全部,依傍在狼烟未散的边陲,人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也许,这就是水泉堡在狼烟之下成为一个商业重镇的主要原因吧。
采访:山西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到1520年以后,就是明嘉靖皇帝的时候,这个内蒙古的阿勒坦汗是成吉思汗的第十六世孙,当时再也无法忍受在草原上的这种封闭的生活,就一再请求他们(明朝廷)允许在杀虎口、大同一带开辟贸易市场,实现汉蒙间的互通有无。但明嘉靖皇帝下令,绝不允许汉民跟蒙人来往,因为太可怕了,害怕他们(蒙族人)一旦要进来以后,那么他的朝廷就很危险了。就这种情况一再申请,一再不允许,后来阿勒坦汗生气了,亲自率领大军一直从大同打进张家口,打到北京城附近,这样,把这个明嘉靖皇帝朱厚熜给吓住了,吓得他勉强答应,下令在这个大同可以设个边关,实现汉蒙间的互通有无。
解说:有了明朝廷的许可,水泉堡才真正成了可以通往塞外的口子,草原大漠的毛皮、骏马和中原内陆的丝绸布匹,开始定期在烽火台下的这片土地上互换交易,后来,又随着清朝以后走西口的商人越来越多,水泉堡俨然成为口里口外贸易交往的大集市。如今,在堡子外,还有一处当年定期开放的贸易场地,叫红门利市。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同期]
记者:“它那个轮廓在这能看到一部分吗?”
高政清:“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那不是那个红屋顶,原来修起的那个收粮站。”
记者:“那这里做买卖都有一些什么样的贸易呀?”
高政清:“都有南方的,北方的,中原的,什么都有。咱们中原人把咱们的丝绸、布匹、茶叶,元朝人就是把他们口外的骆驼、皮毛和肉这一类的东西都给拿回来了。”
记者:“都在这儿搞交易?”
高政清:“噢,都在这儿搞交易了。”
记者:“那咱们看……找一个高处,能够看到这个整体的轮廓……”
高政清:“这是红门利市的围墙,这个窑洞就是人工打下一个洞,就是咱们晋商,还有外头的蒙商,在这里休息的地方。”
记者:“这意思这个洞是当年就已经有了?”
高政清:“对,当年就有了。”
记者:“不是后来,不是现在人们挖出来的?”
高政清:“不是,不是现在挖出来的。”
记者:“当年就是在这里头休息?”
高政清:“噢,这都是拿土夯出来的,这个家伙(洞)可结实了。”
记者:“就是这样?”
高政清:“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记者:“那意思是这个地方要是开市的话,不是一天?”
高政清:“不是一天。”
记者:“要好几天?”
高政清:“可能是一个月就15号,还是30号,一个月就开一两次,一次5天,两次10天,就和咱们现在集市贸易那个时间差不多。”
记者:“如果5天肯定得有休息的地方。”
高政清:“对,是了。”
记者:“这就是那个老的烽火台吧?”
高政清:“噢,这就是明朝时候的烽火台,这个烽火台的作用就是咱们晋商和蒙商在这里做买卖时候,明朝的士兵和元朝的士兵在这上面站岗放哨,他的任务就是保证下头做买卖的商人的安全。如果有不遵守秩序的下来就逮呀,如果要遵守秩序就起个保护作用。到那个时候做买卖的两家的士兵都霸着一方,谁家也不和谁家打仗。”
记者:“那他们就是居高临下,然后看着这一片地方?”
高政清:“看做买卖这个地方的秩序情况。”
记者:“那这一片大概有多大呢?”
高政清:“这一片从西面到东面,我看有个200多亩。现在大部分有塌了的,还有种上农作物,还有圈了窑的,我看有200多亩。”
采访: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刘文峰
[同期]
由于当时山西的老百姓,陕北的老百姓,靠近内蒙古边关,运输就比较省力;另外一方面这个地方的人,老百姓适应于这一带的气候,对自然的这种适应能力比较强;另外就是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还有山西这一带,自古就有这个经商的传统,这样的话,虽然开始的时候也有南方的商人参与这个,但是最后竞争的结果,就是山西人跟陕西人占了上风。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