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欢心中一动:“这是谁给我洗的手?也洗得太马虎了吧?”他是有点小洁癖的人,那团黑色的印记看起来脏兮兮的,让他很不喜欢,一时也忘了去调戏轻裳,伸手就去搓那黑色的印记。
搓了几下却搓不掉,任欢也不是傻子,心想:“莫非是纹身?天赐仙符?”
他还有点不死心,又搓了几下,还是搓不掉。伸开右手,才发现右手也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只不过是长条形的,形状有点像是一支毛笔。
这一下,他再不开窍也该想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两块黑印代表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簿和判官笔。”
只是这黑印究竟只是具有纪念意义的纹身,还是真正的生死簿和判官笔呢?
想到这里,任欢忍不住凝神往左手上那块黑色印记瞧去,果然看到那黑色印记上隐隐约约有三个古色古香、金光流动的小字,正是“生死簿”。当他盯着生死簿的时候,能感受到一股非常奇异的能量,这绝不是纹身能产生的效果。
心下寻思:“看来这就是真本生死簿无疑了,只是该如何开启呢?任判官除了留了个老婆给我外,既没有留下传承记忆,又没有什么小金库钥匙,连个生死簿的使用说明书都没有,怎么办?”
连生死簿都不会用的判官,那还能叫判官吗?
任欢急得额上直冒虚汗,抱着自己的爪子又搓又舔,还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咒语都念了一遍,什么“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无量寿佛”,“哈利路亚”,“神仙怕左手”,“升官发财”之类的,甚至趁着轻裳不注意偷偷念了两遍“芝麻开门”,结果那黑色印记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轻裳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夫君,你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任欢忙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有不舒服!舒服得很,舒服得很!”心说这事儿可不能告诉轻裳,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连生死簿都不会用,事情准露馅。什么都可以忘记,混工资的本事不能忘呀!到时候一个电话挂到315,自己这混入地府公务员队伍的假判官说不定就要按间谍罪论处,只怕还得加一条欺骗感情罪。
接下来的日子,任欢除了养伤之外,每天便是琢磨生死簿的开启之法,只是一直没什么进展。养伤的日子也不寂寞,每天来看他的同僚和下属络绎不绝,礼品堆满了一屋子。任欢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打着哈哈,实在混不过去就干脆装睡。反正哥们是个病人,身份地位又在那摆着,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出院那天,首席判官办公室特意派了辆车来接任欢。任欢打眼一瞧,嗬,好家伙,居然还是一辆迈巴赫。想想也不奇怪,阳世烧了那么多车下来,以他的级别,配辆迈巴赫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这车究竟是靠什么驱动的就不得而知了。任欢也没好意思问。
跟司机一道来接任欢的还有一个留着长须的老头,穿着旧式的长衫,身上收拾得很干净,自称老鬼。
这个人轻裳跟任欢提起过,生前曾是曾国藩的幕僚,崔珏欣赏其才学谋略,征得其同意之后就没有让其去投胎转世,而是留在判官府继续当幕僚,算得上是判官府的老人了。崔珏去职之后又把他留下来辅佐自己的继任者。此人深得崔珏的信任,跟崔珏与其说是主从关系,更像是朋友关系。据轻裳透露,此人虽说职务不彰,在判官府的地位却不在四大司的主官之下。前段时间可能是在判官府暗中主持工作,所以任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老鬼话不多,谨言慎行,看起来城府颇深。任欢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一类人,如今心中有鬼,更是不怎么敢接近这样的人,打量了几眼,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亲热。其实他对曾国藩还是颇为敬重的,所以也就对老鬼保持了必要的敬意。
司机是个姓马的胆小鬼,据说生前就是吓死的。这样的人当司机倒是很合适,至少出车祸的可能性非常小。
迈巴赫在特护区的一栋栋别墅之中穿行,好一阵才驶上主干道。住院期间一直没出过房间,这时任欢才有机会打量地府的环境。
这里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比阳世的阴霾天还要沉暗几分,空气中时不时的吹过一阵阴风,夹杂着风沙和一种莫名的气味,像是腐烂的味道。任欢习惯了病房中百合的香味,陡然闻到这种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街道上也有不少车,却不像阳世那么拥堵,鬼也不多,不知道是鬼没有逛街的嗜好,还是这里的鬼民本来就很稀少。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却都沉在一种灰扑扑的格调里,连街旁绿化带的植物颜色都显得不那么光鲜。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缺乏生气,看起来一片死气沉沉。
在这一刻,任欢突然无比的怀念起阳世那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鲜活明亮的色彩来。虽然人类的污染与破坏让阳世的环境越来越糟糕,但是怎么着也比地府强多了。难怪人们都愿意活在阳世,谁都不想死,看来这阴世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即便是位高权重,恐怕也远不如在阳世做一个小市民过得快活。
沉思间,迈巴赫已经驶出了市区,上了黄泉大道。任欢一惊,问道:“这是去哪里?”
小马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开错了方向,忙把车停住,结结巴巴道:“领……领导……不……不是回……回判官府吗?”
任欢一愣,判官府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压根就不知道,一时无言以对。
坐在副驾驶的老鬼道:“判爷,您在酆都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没……没有!”任欢知道这一下自己露怯了,额上不由得微微渗出冷汗。
老鬼淡然道:“继续往前开吧!”
小马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发动了车子。
本来领导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但任欢心中有鬼,生怕老鬼瞧出些蛛丝马迹来来,心里寻思着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失误。越想就越是紧张,脑子似乎也不会转了。天知道自己这冒牌判官万一被发现,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轻裳总是能及时的察觉任欢情绪上微小的变化,她握住任欢的手柔声道:“夫君,你脑袋受了重伤,那些忘记的事情就不要刻意去想。医生也说了,要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不经意的又想起来了呢!”
她这句话既安慰了任欢,又在不经意间化解了老鬼和小马心中的疑团,却半点不着痕迹。连任欢都不得不暗自赞叹这个女子妙慧灵思善解人意。老鬼和小马心中疑窦尽去,也忙表示了一番对领导身体的关心。
轻裳把车上的挡板放下来,这样坐在前排的人就听不到后面的谈话。她微微侧过身子,对任欢道:“夫君,你马上就要重新开始工作了,但你还什么都不记得,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下属解释一遍,那样会影响到你的威信。工作的事我又不懂,要不你跟阎王爷说说,再休息一段时间?”
任欢其实也在为这事头痛。他没想到自己一下来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判官,这么敏感的职位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不熟悉业务也很难开展工作。此外还有一个不明不白的任务压在自己身上,真是够乱的。
但是审判系统长期无人主事也不是个事,阎王爷也不会答应。再说胖子把自己安排在这么一个位置上应该有什么深意。
看来还是尽快熟悉业务为妙,想着便问道:“那天听你说我能‘昼理阳间事’,阳间自有自己的法律法规,怎么会轮到我去管呢?”
轻裳道:“一般的事情当然不需要你去管,但是阳世一旦出现重大的冤假错案,正义又无法得到伸张的时候,就需要你出面了。你是地府的首席判官,又叫‘阴阳判官’,执掌生死簿和勾魂笔,手操亿万生灵之生死轮回,出现这种事,自然也有你的责任。但是你在阳世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任欢嗯了一声,对最后一句话似乎没怎么在意,笑着对轻裳道:“等有空了,我带你去阳世玩好不好?”
“真的吗?一直听说人世间红尘万丈,烟华如梦,我还从来没去过呢!”轻裳拍着手掌,兴奋得脸都红了。她一直表现得温婉可人,想不到也有这么孩子的一面。
任欢微笑着看着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不是在阳世死了之后来的这里吗?”
轻裳脸色黯了黯,低下头没有说话。
任欢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抓着轻裳的手轻轻握了握,转移了话题道:“还有多远才到?”
轻裳道:“你的治所在阳世和阴世交界的地方,那个地方被称为‘阴阳界’,那就是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还有老远呢!”
任欢“哦”了一声,心说原来如此。先前他看到小马驾着车一路往郊区行驶,还以为自己一地府的高级干部,连个城市户口都没混上呢!敢情自己的办公室根本就不在酆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