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与艾莉西亚都进入了前四,是纳特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另外两人都是来自安达卢的骑士,与他们的领主一样善用长柄战斧。按照赛程,艾莉西亚和加西亚分别与一名安达卢骑士交手。医生听到有人在讨论,因为战争的威胁已经消弭,节省下来大笔的开支,比赛的冠军奖金高达一百奥利乌。艾莉西亚姐妹向自己借过钱。说不定因为钱的缘故,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动心了。她们是为了什么要钱呢?真理骑士的装备、吃住都是骑士团提供,俸禄也高,只是两个孩子生活,没有需要大笔开销的地方才对。
总之,看看比赛也不错,艾莉西亚黄昏的树林里单手抛剑的形象如烙印烙在了纳特记忆里。她要是想获胜,一定没人能够阻拦。
先出场的正是艾莉西亚。她没有戴头盔,换了一身更加轻便、只防护要害部位的锁子甲,穿着参加宴会时的军服,提着骑枪向观众致意,一边骑马来到场地正中央。她的对手则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厚重的褐色板甲里,人、武器与马都比她高大许多。安达卢人手里的是一把长柄双刃战斧,斧身泛青,白花花的斧刃耀眼地反射着上午的阳光,医生估计光这柄战斧都比艾莉西亚人还重。反观女骑士,手中拿着的是不太可靠的木制骑枪,前端包铁,握柄凹凸斑驳。
向观礼台行礼致意后,两名骑士分别拨马,在长方形的竞技场两端立定。他们的形象差别太大,观众几乎一边倒地替艾莉西亚鼓劲。纳特看到她的队长,艾曼纽尔·肖特骑在竞技场的栅栏上,不停地指点她。
“大人,”艾莉西亚的位置离观礼台不远,就在司仪要宣布开始之前,她突然示意暂停,向萨尔克团长说道,“您召见我,是吗?”
壮硕的老人沉默地点了下头。
“那么,您着急吗?”
“什么意思?”萨尔克问。
“我是说,如果您着急的话,为了避免您等得太久,”艾莉西亚望了望对手,“我可以放弃比赛的。”她在马上欠了欠身。
沉默了几秒,萨尔克团长才说道:“我不希望久等。但比起放弃比赛,尽早赢下比赛更令我满意。”
萨尔克身边的巴洛梅公爵有个明显的讶异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司仪宣布比赛开始,艾莉西亚慢吞吞地打马上前。她的对手来势汹汹,马跑得飞快,马蹄扬起滚滚沙土。两马相交,安达卢骑士挥动战斧,斧刃直奔红发少女胸膛。艾莉西亚放低身子躲避,个子矮小的好处体现了出来,声势慑人的双刃斧从她头顶掠过,连头发都没切到一根。与此同时,艾莉西亚的骑枪则刺中了对手的胸甲。这一击没能刺穿板甲,只在其上留下了一处凹痕。
“干得好!”最先叫好的是肖特,他站到了栏杆上。
场中的沙尘越扬越高。安达卢骑士披坚执锐,除了第一击,艾莉西亚始终不与他正面交锋。她控制着胯下的战马满场奔走,避开对方锋芒,用长枪干扰行动。她的战马矮小,但更为灵活,与主人搭配十分合适。安达卢骑士的战斧几次几乎已经击中了她,每次都被她以毫厘之差躲过。身材糟糕也未必就是坏事,当斧刃从红发少女身前滑过,纳特这样确信。
不过,年轻的医生担心,继续战斗下去,轻飘飘的长枪对板甲没有任何想法可言,安达卢骑士可谓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艾莉西亚的本意说不定就是要失败的;但是女骑士只要任何一次不小心,或者运气不那么好没能躲开斧子,就得受重伤。
担心什么,什么就一定会发生。纳特不记得谁对他说过这句话,但是现在,这句话又一次得到了证实。艾莉西亚的马脚步慢了下来,安达卢骑士赶上来,又一次挥舞利斧。红发少女和前几次一样矮身闪躲,她的马却仿佛坚持不住,曲下前腿跪倒在地。艾莉西亚反应不及,从马背上朝前摔了出去,身子接连滚了好几圈。
“我的天!”第一个喊出声的又是艾曼纽尔·肖特。
纳特倏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一下摔的应该不轻。确认伤情争分夺秒,他当即准备翻过栏杆。没有想到场上情况突变,艾莉西亚摔下马时手中的骑枪也掉了,安达卢骑士的高头大马恰好踩在了滚动的骑枪上,顿时马失前蹄。安达卢骑士与红发少女几乎同一个姿势摔下马背。他的铠甲太重,落地后无法像艾莉西亚一样滚动,扑的一声闷响,骑士在地上砸出个浅坑,一动不动地躺着了。
艾莉西亚一骨碌爬起来,捡起骑枪。安达卢骑士没有动静,过了许久,才有两个人进入查看。“只是昏过去了。”其中一个人大声宣布。按照比赛的规则,艾莉西亚获胜。竞技场鸦雀无声,没人能料到比赛会是如此进程。
突兀的掌声响起,是从观礼台上传来的。巴洛梅公爵毫不因手下失利而不悦,带头起身鼓掌。于是各种声音重新回到了竞技场,观众们开始为获胜者欢呼。即便过程不够精彩,胜利者是个美丽的少女,何况这位少女还在乖巧地向大家致谢,对观众来说也已经足够了。他们需要的本就是热闹,而非精彩。
医生突然瞥到,满场欢呼的人群中,只有萨尔克团长一个人端坐于座位上无动于衷。不对,不是无动于衷,那个强壮的老人的神态表明他若有所思。他的部下赢了巴洛梅的部下,他在想些什么,甚至忘了祝贺?
“你受伤了吗?”艾莉西亚离场去休息的时候,纳特问她。
女骑士先四下环视了一番,观众的注意力被下一场比赛的出场选手吸引,她小声说道:“当然没有。那种程度,怎么可能伤到我。”
医生心中忽然产生了个想法:“你摔倒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艾莉西亚止不住的得意,“然后看准他马的步子,装作失手把枪丢过去,马踩到枪,蹄子肯定得跛。他的盔甲那么重,摔倒了哪还爬的起来。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一下就晕了,省了我不少事。”
连这种事都能计算在内,这个孩子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