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见到琪常在的身体猛地一阵轻颤，继而便不住的痉挛起来，当下心中明了自己戳中了她的痛楚。
琪常在浑身抽搐，一张俏脸白的吓人，更是樱唇一张，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李嬷嬷只是淡淡抬眼，并未显得过分惊讶。
冷漠的目光凝视在她身上，轻轻皱了皱鼻子。这琪常在本就伤重，如今又被自己步步紧逼到如此，不呕血倒不正常了。
苍老的身影却不显佝偻，笔直的站在琪常在面前。眼神凌厉，气势迫人。
李嬷嬷眼风扫过，却忽然礼数周全的朝琪常在福了一福，“琪常在便自己保重吧，既然您不愿意说，老奴便告辞了。”
琪常在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死死的咬着没有说话，目光阴鸷的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恍若没有看见她的目光一般，行礼之后便转身朝外走去。
琪常在愣了愣，没有想到李嬷嬷竟然说走就走，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嬷嬷已经走到了门口，她赶紧厉喝一声，“站住。”
“怎么，琪常在还有什么指教么？”声线苍老，在这森然的场景里带着一丝冷淡，沁透人心般的凉薄。
隐藏在昏暗光线中的唇角微微勾起，挑出一抹得意的弧度。娘娘交的心理战术果然管用，想来这琪常在约莫是撑不过去了。
看来要叫娘娘失望了，原本她派自己来走这一趟，本来已经算准了大抵都是没有收获的，没想到却不尽然。
琪常在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只见她紧咬着嘴唇狠狠啐了一口，“我确实是想清楚了，你回去告诉月夕颜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就算以我贺氏一族上百条人命为代价，我也绝对不会叫她逞心如意。嬷嬷只管告诉她，身上背负了这么重的杀业，难道她就不怕半夜睡不着觉吗？”
李嬷嬷忍不住锁紧了瞳孔，一面心惊夕颜的算计，一面厌恶琪常在的恶毒。
正要发难，却听外面的狱卒怒喝，“吵什么吵，这宗人府的监牢可不是常在的院子，由不得你来放肆。”
大抵是听到了琪常在的尖叫声，拿了夕颜的钱，总要维护她的一分薄面，是以怒喝之后赶紧走了进来，手上捏着的乌黑鞭子狠狠招呼几下，将琪常在原本破烂的衣衫抽的愈发不蔽体了。
李嬷嬷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摇头。落进了这些人的手里，便是虎落平阳的结局。
转身欲走的时候，又看见门口拐进来个一脸凶狠的狱卒。
李嬷嬷刚想上前阻止，不料那狱卒下手倒是挺快，接连几鞭子狠狠抽在琪常在的肚子上，丝毫不留情面。犹自不解气的还踹了好几脚，脚脚都用足了力气。
等到李嬷嬷上前阻止已经晚了，琪常在痛苦的叫了一声，身子不停的抽搐了几下，额间渗出一大片的冷汗来。因为双手和双脚被绑着，连扭动一下身子都难。鲜血沿着被分开的大腿缓缓流下，显然是被这狱卒凶狠的几脚给踹得小产了。
李嬷嬷见状不由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心中暗自一叹，罢了！
终究只是一个野种，今日不死，也是活不过明日的。
心中不免升腾起一阵的怜悯，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余光注意到一边的狱卒似乎有些眼生，虽然说自己刚刚不过见了这几个人一面，但是对眼前这个人却着实的全无印象。
自己在这深宫混迹了十几年，最好的功夫便是见过一遍的人便都记得。
她见琪常在已经瘫软的昏死在了木桩之上，旋即回头对那名狱卒说道，“虽说是个犯人，皇上又下令打死勿论，但到底圣上下旨赐死的时间是在明日午时。这位大人还是赶紧的叫来太医看一看，别真叫她死在牢里才好。”
那狱卒怔了怔，倒是最先进来的那个飞快的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琪常在虽说是死囚犯，但皇上下令要审的东西还没审出来，如今却是不能叫她这样轻易的就死了。不然回头皇上怪罪下来，他们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看着眼生的那个狱卒也在之前那人走后，讪讪的对李嬷嬷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审讯室中很快又只剩下李嬷嬷和昏迷不醒的琪常在。
李嬷嬷缩了缩瞳孔，锐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审讯室里打了个转，带着淡淡凉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姑娘已经在此听了多时了，难道还不愿意现身一见么？”
话音落下，似乎是打在了软棉花上，四周寂静无声，也没有人出现。
正在李嬷嬷怀疑自己判断错误的时候，便从昏暗的光影中走出来一个人。漆黑的劲装束住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张清秀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神色，看着李嬷嬷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影子冷冷嗤了一声，看了一眼昏迷的琪常在，这才转头道，“皇后娘娘身边当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年老体衰的嬷嬷竟然也有如此好的耳力，竟然能察觉我在场。”
影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李嬷嬷见她这个样子却是暗自舒了一口气。
实在不是她耳力好，只是在刚刚那狱卒抽打琪常在的时候，那暗卫影子发出了一点声音。若不是夕颜教的好，她断断是注意不到的，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影子的沉不住气。
“姑娘说笑了，不过是皇后娘娘调教的好而已。”李嬷嬷态度很是谦和，“娘娘旁的没教会奴婢什么，倒是对付这藏头露尾之人的诀窍，还是传授了一些。”
李嬷嬷这话再****不过，即便影子不谙世事却也能听得明白。
上一次在鸾凤宫里夕颜的几巴掌将她打的颜面尽失，回头还被师兄灭杀好一顿训斥，便是连皇上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心里和夕颜的梁子，便是结大了。
原本这次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看着琪常在，以防有心人下毒手。刚开始瞧着李嬷嬷进来的时候，她还暗自得意，想着总算抓住机会，能一出胸头恶气。没想到这李嬷嬷竟然只是客客气气的言语机锋了几句，便要转身告辞了。
她一副心思全在李嬷嬷身上，直到那狱卒突然出手伤了琪常在腹中胎儿时，她才反应而来。只是要救援已经来不及，只余一声轻呼。却没想到就是这一身轻呼，竟然出卖了自己，叫这个老嬷嬷给察觉了行踪。
如今再被她这样冷嘲热讽的说上一句，登时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影子气得银牙一咬，眼角余光落在已经昏死的琪常在身上，刚刚她隐秘在不远处也看的真切，这李嬷嬷虽说开始有心阻止，后来却也是不闻不问的任由那人施暴！
没想到皇后歹毒也就算了，连她宫里的下人竟然也这样冷酷无情。
“皇后娘娘真是好毒的手段，连一个死囚犯都不肯放过。这琪常在明日午时便要被处以蒸刑了，皇后便是连这一日都等不过么。这样的急不可耐，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琪常在抖露出来不成，所以要杀人灭口。”影子当场变色，声音尖利而不客气。
“姑娘这话从何而来，下旨赐死琪常在的人可是皇上，难不成姑娘也觉得皇上赐死琪常在，是为了要杀人灭口么？”李嬷嬷沉了声音，隐隐能听出其中的怒气，一张脸在明明灭灭的灯影中竟然多出几分肃杀之气，丝毫不必影子这个手染鲜血的暗卫来的输人一等。
“巧言善变！”影子被李嬷嬷堵了一下，心中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甚是难受。
李嬷嬷婉转了眉目，苍老的脸上沟壑遍布，唇角带着细密的皱纹微微上扬，“姑娘言重了，老奴不过是拿事实说话。姑娘方才也瞧见了，老奴可对琪常在下过毒手么？纵然出手教训过一下，那也是因着琪常在不识礼数，记不住宫里的规矩，公然污蔑辱骂皇后娘娘。”
说到不识礼数之时，眼风若有若无的扫过影子僵硬的脸，只将她气的够呛。
影子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看李嬷嬷时已多了几分镇定，眼底寒光一闪，道，“嬷嬷说的是，不过我方才可不止瞧得清楚，我还听得十分清楚。”
李嬷嬷一听她话里的意思，便知道她是指自己逼问琪常在时，已有所指的牵连了雪贵妃几次。当下面色不变，淡然道，“哦？姑娘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的却也不多，只不过是嬷嬷明着前来审问，却三句话不离雪贵妃。雪贵妃自剜心头之血救了皇上，如今重伤垂危倒在床榻之上反抗不能。皇后娘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雪贵妃置于死地吗？当真是好恶毒的心肠，蛇蝎美人一次，皇后娘娘是当之无愧了。”影子冷然的声线中纠缠着丝丝怒意，眼神宛如实质刀锋射向李嬷嬷。
李嬷嬷眯了眯眼睛，反唇相讥，“以姑娘的心思竟然能在宫中横行这么久，老奴当真是眼拙，瞧不出皇上究竟是看中了姑娘那一点，竟然会收在身边办事。“
“你……！”影子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李嬷嬷的话无疑戳中了她的痛楚。
当初是她自己寻死觅活的要师兄带着她一起在云洛埙身边效力，不过是因为初见时云洛埙云淡风轻的一笑，将她一颗少女芳心给勾走了。如今李嬷嬷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怎叫她不生气。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还当真是巧舌如簧啊。嬷嬷这样舌灿莲花，不如再到皇上跟前解释一遍可好。鸾凤宫中的人未奉召私自出入宗人府天牢，逼问死刑犯。这些事情，只怕嬷嬷还要好生同皇上解释一遍。”影子怒气翻腾，恶狠狠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