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爆毁点与线
特务营在军分区的统一组织下，在易县北娄山村进行了“整训”。
“整训”就是整顿和训练，是共产党领导军队的基本做法。特务营发生了吴青双叛变事件，这次整训就更加有的放矢。
八路军在发展壮大过程，人员成份很复杂，除多数的农民和青年知识分子外，同时还吸收了大批旧军人、杂色武装、地方民团、会道门成员及投诚、反正的伪军等。这些参军目标模糊，政治立场不稳，思想品格也良莠不齐，军阀主义、游击习气等不良时有滋长并蔓延。在这种情况下，部队要从政治、组织，思想、战术、技术、纪律等方面进行整训，以保证敌后游击战争的健康发展。当然，****自成立之日起，对此相当重视，整训似乎就没停过，搞政治运动也十分驾轻就熟，有过之而无不及，扩大化的左倾现象每每发生，损失也是巨大的。
燕洁霖对此颇有看法，要求此次整训由特务营独立完成，分区主要领导同意了他的要求，为此让政治部特别是锄奸科个别人很不高兴。
赵光然主持建立健全了学习、操课、会议、报告等各项制度，各连建立党支部，各排建立党小组。学小组建立党日制度，活跃党内民主，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充分发挥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这天上午，全营组织召开形势报告会，由赵光然主持。
他从全国的抗战形势讲到晋察冀军区的发展，从八路军的壮大讲到日军战略的调整，把政治工作与军事工作紧密结合，讲得大家视野开阔，心明眼亮。
燕洁霖坐在一旁心里美滋滋的，这个爱学习爱琢磨的小兄弟，不知从哪里学了这么多的知识，讲得鼻子有眼儿，很受听。
赵光然说：我们建立、扩大抗日根据地，日军也着手巩固他的占领区。那么，他们是怎样巩固占领区的呢？据情报综合分析，驻华北日军采取的是‘点线战略’。点，就是建据点；线，就是修公路。每个据点都有炮楼，炮楼大家都见过，三丈多高，站在上面能看出去好远。炮楼墙厚三五尺，外砖内坯，子弹打不穿，手榴弹炸不羊，炸药包无法靠近。据点周围还挖两道壕沟，一般是深一丈、宽两丈，里面放有水，跳又跳不过，下去上不来。上面还有铁丝网和明碉暗堡。这是敌人在山区修建的据点炮楼，在平原，据点更大，炮楼更高，听说有的高十丈……
大家的情绪就像被点燃的煤油筒，议论声沸。燕洁霖制止道：别说话，先听教导员讲，回头再讨论！
赵光然接着说：但是，日军只修建一个孤零零的据点成不成呢？显然不成。咱们要是把它包围起来，困也得困死他！所以，鬼子还要修公路。他们运输有汽车，战斗时有战车和坦克，一旦据点被围，日军的机械化的机动性就能发挥，快速赶来增援。回顾两年来我们同日军发出的战斗，很多都是伏击他们的运输队，或阻击他们的增援部队。山区作战，地形复杂，交通不便，这是咱们作战打胜仗的前提条件。如果日军将据点炮楼修好，公路修成，将点连成线，那么，我们的山地游击战还怎么打呢？
赵光然站起身来，大声地说：我们的对策是：拨掉他的点，切断他的线！
燕洁霖起立，带头鼓掌，打麦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燕洁霖说，教导员讲的太好啦！我们不但懂得，当八路军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什么，而且还要懂得，我们每次战斗的战略意义。这个意义就是，坚决不让阿部规秀那老小子用线把点连起来！
战士们大笑有声。
师部通信员跑来，跟燕洁霖耳语后迅速离开，燕洁霖又和赵光然小声商量几句，然后大声说：同志们，司令员让我们去开会，看来咱们又有仗打了，大家回去要好好准备。
人们起立后，他又叫住大伙，我现在宣布一项任命，营部决定，副营长钱大奎同志暂时兼任三连排长。
钱大奎起立敬礼，战士们鼓掌，赵光然说：三连要严格落实这次整训内容，总结吸取吴青双事件的教训，振作精神，抓紧训练，尽快恢复战斗力！
燕洁霖和赵光然赶到师部作战室，会议已散，杨司令员和熊参谋长在等他俩。
单独给特务营开会，已成惯例。
燕兄，请坐！杨司令员笑着对燕洁霖说。
司令员，你这，这不合适吧？燕洁霖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经常私下叫参谋长伯涛兄呢，他都没不好意思。杨司令员说。
人之恩亲，莫如兄弟。司令员称你我为兄，我们应当自豪，推辞不得呀！熊伯涛示意赵光然也坐下，边说连将手上的两份情报报告递给燕洁霖，你先看看。光然同志，你们营的整训工作怎么样？
效果非常好。赵光然说，战士们的政治军事素质都有提高。特别是经过对吴青双事件的总结和反思，提高了遵守纪律、改造思想的自觉性。大家认为，苍蝇专叮有缝儿的蛋，打铁更要自身硬。同时，我们还进行了防奸防特的教育。
好！杨司令员说，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人民的军队就是要保护人民的利益。抗日战争是一个长期的持久战，部队军政素质不过硬，就无法完成赶走日本侵略者的重任。
这时，燕洁霖已经将两份情报看完，递给赵光然。
赵光然看到：日军五百人于4月27日从涞源出发，进驻易县梁格庄。
进入梁格庄的敌人留下百余人后，继续占领大龙华，工兵架设铁丝网，被抓去的民夫在机枪的监视下，修建碉堡和公路。
敌人还是要打通涞易公路啊！燕洁霖说，阿部规秀这老小子还真有个韧劲儿，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失败，还是初衷难改，或者说是狗改不了****！
涞易公路公路如果被他打通，等于将我们的根据地横刀切开，南北不能相顾，进而分割围歼。赵光然说，因为此举战略意义巨大，所在他不想放弃，这屎他还得吃。
杨司令员和熊参谋长对了一下眼光，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这二位的战略眼光表示赞赏。
如果我们的根据地被分而食之，日军就可以进攻晋察冀，最终达到消灭华北八路军的目的。杨司令员说，你们二位看得都很明白，我看，这一仗是非打不可。
此时，情报科又送来一份报告：侵占大龙华的日军是辻村宪吉大队的一个步兵中队和一个工兵小队，带队军官是小林花音少佐；驻守易县城的是日军一一○师团第四联队，联队长是荒井大佐。
小林花音原来是阿部规秀的参谋，今年派到辻村大队做副官，现在怎么又被派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了？燕洁霖说。
你们知道这个小林花音？熊参谋长惊奇地说，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呀！
赵光然说：我们还知道这个荒井的一些信息。听说他跟天皇沾点儿亲，也是个骄纵拔扈的家伙，血债累累。
敌人在梁格庄、易县、定兴、满城等地都驻有部队，武器精良，不可小觑。杨成武说：我们已经拟定了一路主攻三路打围的作战计划，聂荣臻司令员已经批准。
那我们营的任务是什么？燕洁霖还是沉不住气。
你们营攻打大龙华！杨司令员说：不过，你们要派人先去侦察一下，我们虽然掌握了不少情况，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认真准备，不打无把握的仗。
好啊，我这次正想到日军军营里走一遭呢！燕洁霖说：他们敢派特务来我的特务营捣乱，我就敢到他们的营地走一遭，来而不往非礼也！
杨司令员和熊参谋长被燕洁霖逗笑了。
具体行动你们安排，但要注意安全。杨司令员嘱咐道。
司令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二人回到营部，赵光然问燕洁霖：你真的要亲自到大龙华侦察？
是啊。怎么了？
这样的战斗，在外部侦察就可以，你何必冒险呢？赵光然觉得燕洁霖此举有些不安全。
那你准备怎么去？
“化装进入。”燕洁霖用毛巾擦着脸说，我就是让阿部规秀那老小子看看，老子进他军营，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还不是潜入，大摇大摆地进去？赵光然担心地说，这可行吗？
放心吧，老弟，我有准备，保证万无一失。燕洁霖拍拍赵光然肩头，说：让老胡带侦察班跟着我，足矣！
此刻，小林正躺在大龙华据点办公室的行军床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翻着眼睛审视着从脑海里飘出来的无数个想法。
在北海道开杂货店的父亲，没有能给他一副武士的身板，却传给他精于算计的心眼。投机，是他成功的惟一路径。
冒死伴在阿部规秀身旁，为的是投其所好表现自己，然后得到进身的机会。按说他的目的应该说已经达到，下派到辻村大队当副官，镀镀金，或者立个战功再回去，就能提升，红色的肩章上就可以添上一颗星豆。
不幸的是，辻村宪吉仗着和阿部规秀的老乡关系，完全没有把他这个“钦差”当回事，而且还怕他抢风头，居心叵测地派他到这个荒凉又危险的地方来了！
来了他才知道，涞易公路全长二百多里，曲折蜿蜒在崇山峻岭之中，由于八路军的破坏，公路从来就没有修通过。让他来修，不也白搭？
道路修不通，别说战功，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
为了讨好阿部规秀，小林真的研究过山地战。他看这里的地形，到处都是天然大口袋，八路军无论从哪一段出击，皇军都无胜算。
报告少佐，荒井大佐的联络官到了！哨兵报告。
第四联队属于正规师团，不像他们混成旅团，兵力和装备都优于他们。小林本想等大龙华工程安排就绪之后，就前去拜访荒井大佐，搞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不想人家却派人先到了。
小林出门一看，一个英武的中佐笔直地站在屋外，等待他的迎接。
他身后的十几个士兵，个个训练有素，早已摆出警卫队形，把小林的哨兵挤到一边。
就是不一样啊！小林感慨着赶紧跑过来，行了一个鞠躬礼，见对方没反映赶紧又立正敬礼，报告：小林花音，欢迎中佐前来指导视察！
中佐还礼，并傲慢地用日语说道：荒井大佐联络官林雨燕洁，奉命前来与小林少佐联络。
书中暗表，林雨燕洁其实就是燕洁霖所扮。
燕洁霖被小林让进办公室，主动报告了大龙华工程的进展。
步兵中队长三井太郞和工兵小队长穴田亮太跑步进来，小林向燕洁霖作了介绍，两位大尉各自向林雨燕洁作了汇报。
日军进入大龙华以后，抓民夫修建明碉暗堡，日军修建单兵掩体，公路修建还没开始。
我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你们的情况，研究协调皇军一旦遭到八路军攻击，我们如何进行增援。燕洁霖还没说完，小林就感激地说，谢谢林雨中佐！
燕洁霖问：这里距离八路军根据地非常近，你们的防御工事做得怎么样？大佐非常关心。
小林作过参谋，心机又深，他比一般日军军官知道的要多。他清楚阿部规秀和桑木崇明的不和，第二旅团和一一○师团素有睚眦，但没想到他们这回却很客气。人家客气，自己也得实诚，于是就说：如果林雨中佐方便，请让我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防御工事，顺便给我们提提意见！
哟唏！前边带路。燕洁霖毫不客气，率先起身，兀自看将起来，日军的防御尽收眼底。小林还怕燕洁霖看不清楚，不时在前在后地讲解。
日军士兵住在哪里，哪里有明岗，哪里有暗哨，机枪架在什么地方，迫击炮安在什么位置，燕洁霖过目不忘。
燕洁霖突然发现有不少穿着日军军服的草人，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据点周围，于是问道：这是做什么？
小林不无骄傲地说：柴草人。我们的士兵白天要做工程，都很累，晚上还要放哨站岗，人员不足，于是我就让他们这些假人充当。吓唬八路的！
哟－唏！燕洁霖拍拍小林的肩头，说：小林君真是天才，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你的做法很好，回去建议在我们联队推广！”
老胡在一旁差点儿笑出声音来，小林却受宠若惊，他从来没被上司这样亲切地拍过肩头，连连说道：谢谢林雨中佐抬爱！
转到据点大门口，燕洁霖说：你这里一旦出现情况，请立即报告我，我马上带人增援，两面夹击，一定能胜！
小林很感动，说：一定，一定！
小林君，祝你旗开得胜，为大日本的胜利再立新功！再见。燕洁霖翻身骑上大洋马，侦察班的战士跑步跟随，腾起一片尘土，扬长而去。
三井太郞对呆呆的小林说：少佐，我看他们有点奇怪呀！
第四联队的人都这样。小林说道：不必大惊小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