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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恶婆娘(1)

中国两千年的封建社会,一直都是男性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直到辛亥革命后,推翻了封建帝制,女性才逐渐享有了和男性同等的权利。但甭管什么时候,古代也好,现代也罢,总有一些男人是以怕老婆而出名的,即便是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那也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不过“妻管严”也分好几种,有的是“小事我不计较,大事商量着来”,有的是“你爱管就给你管,我当甩手掌柜”,还有的是“只要你别生气,日子咋过都行”。当然,这其中最为“凄惨”,最没地位的“妻管严”,就要数“二十四孝老公”了。

古时候的二十四孝,说的是对长辈,特别是对父母的孝,但是把这么多孝顺的事迹都用在媳妇儿头上,那就只能说明这个男人过于没骨气了。

如果留心观察的话你会发现,这种男人多为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第一眼瞧过去,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就是身子有什么病,要不然不可能瘦成这个样子,精气神还差。

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这种男人一般比较自律,烟酒基本不沾,在外拼命挣钱,做事分秒必争,家中活计全揽。当然,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媳妇儿给逼出来的。

舅爷曾经说过,这种男人刚好和我相反,属于阴气过重。不过阴气重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好,不会像我一样,动不动就发烧生病。说到这了可能有人会问,那阴气重的是不是就会比较招脏东西?容易看见不该看的?其实不然,一个人会不会总看见不该看的,和自身的阴阳配比不能说没有任何关系,但关系不大,要不然就不会有所谓的“阴阳眼”那一说,毕竟这个世上瘦子和精气神差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阴气重的人会在性格上有很强烈的体现:比如阴气过重的女同志,就特显柔弱,随随便便一件小事,就可以触景生情,大哭一场,代表人物就是林黛玉。如果男同志阴气过重,虽不至于总哭鼻子,但胆子和气量就会相对小一些,性格懦弱,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人不像个老爷们儿,天天畏畏缩缩的。

当然,如果是两口过日子,遇到这样的一个男人,有好也有坏,好的是,他们能把媳妇儿当菩萨一样在家里供着;不好的是,一旦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作为男人,他们很难会主动站出来。

不过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是这样一个性子懦弱的男人,再碰上一个强势的媳妇儿,那这家子就热闹了,你会发现男的天天家里上下忙得团团乱转,越来越精瘦,而女的则养尊处优,越来越魁梧富态。

刚巧,我们老家县城就有这么一个人,刚巧,他和隋文帝一个姓,也姓杨,叫杨桂芝。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但杨桂芝的确是个实打实的老爷们儿。不过这种情况在以前乡下倒也常见,早年间都穷,老人们相信如果取个女孩的名字,或是小猫小狗的名字比较好养活。

杨桂芝是个典型的“二十四孝老公”,个子不高,1米6刚过,结婚前身上还有几两肉,现在结婚七年了,俩孩子,带上媳妇儿和老爹老娘,一家六口人都指望他一个人卖烧鸡养活。这几年忙得他是脚不沾地,身子骨渐渐瘦得连一百斤都不到,再加上他平时爱留个光头,老远看去,跟一副骷髅架子似的。

不过你如果见了杨桂芝的媳妇儿,谁都会说,这个男人的精气神全都给了他媳妇儿了。杨桂芝的媳妇儿比他高半头,据我最新目测,体重得有将近200斤了。这个女人底气很足,声音洪亮,白天站在家门口嗑瓜子聊天,一整条胡同都能听见其爽朗的笑声。

据说,杨桂芝媳妇儿对他的“家教”十分严格,早上5点就得起来准备活计,七点伺候一家人吃早饭,7点半送大儿子上学,白天看店,不过午饭、晚饭都要提前回来准备。晚饭后还要打扫全家的卫生,甚至还要给媳妇儿洗脚倒夜壶。

当然,那是人家自家的事情,谁多干一些少干一些都很正常,只要关系融洽就好。可杨桂芝一家出名,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媳妇儿比他身高力大,再加上要求严格,隔三差五就会使上点家庭暴力,甚至有那么几回,他媳妇儿拿着扫把追着杨桂芝满城跑。

到后来,城里人见了杨桂芝,都会暗地里取笑他,甚至还有人编了儿歌,让孩子们天天唱着:“城北有个烧鸡杨,娶个老婆像个娘,提心吊胆过日子,打个呼噜踹下床!”

就是这样的一家子,但街坊四邻们还都是敬而远之,原因无他,杨桂芝虽然人好说话,从来没听他和谁争吵,但他媳妇儿可不只是个窝里横,男人不出头,那就亲自出头,再加上她心眼小,听风就是雨,经常能因为邻里之间的一点小事儿就对别人破口大骂,急了还敢和男人动手,更多时候,即便是她没理,也能争出三分理来。

此刻,这位全县城有名的“泼妇”,正站在陆家老宅的大门外,对我们家破口大骂。我瞧了瞧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一刻了,她三点就在院门口拉开架势,如今两个多小时过去,除了中间喝过一次水,嘴里都没停过,基本上所有能被中国人用来骂人的话,这位阿姨都使了一个遍。

舅爷一家子都坐在堂屋里看电视,但那泼妇的声音太大,吵得电视完全没了音儿。舅奶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出门去和那婆娘理论,却被舅爷拉住道:“你干嘛去?就你那两下子我还没见过?你在她手底下坚持不了三分钟。由她骂吧,骂累了也就走了。”说完,老爷子全当没听见,一边看电视还一边悠闲得喝着茶。

杨桂芝的媳妇儿为什么要跑到陆家老宅门口来骂街呢?这还要从两前天,农历初一的大集说起。

舅爷平日里没事儿,会自己调制一些调理肠胃、补气养血的药丸在大集上卖,也算是补贴一些家用。前天刚好是农历的初一,老爷子在大集上支好摊,一上午也没卖出去几盒,大多都是孩子们买山楂丸当糖吃的居多。

正晌午,舅爷正准备收摊回家吃饭,人影一闪,那杨桂芝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蹲在舅爷身前道:“四叔,您……您这儿有没有那种吃了挨打不怎么疼的药?”

舅爷一听乐了,拍着杨桂芝肩膀道:“呵呵,桂芝啊,这个麻醉药只能顶一时,它顶不了一世。你需要的,是多吃点补品,让自己变得壮实些的药。”

杨桂芝听了连连摆手,苦笑道:“您就别逗我了,我这身子骨,再补也撵不上我家那口子。”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见他要走,老爷子灵机一动,拉住杨桂芝道:“别急,麻醉药没有,但我有这么一种药,吃了以后,可以补气增肌,让你一天干活都有劲儿不累,慢慢还能增强你的气。吃一段时间下来,让你咋看咋像个老爷们儿!”其实舅爷也是心疼他,天天起早贪黑地干,人总有要累垮的时候,何况家里还有两位老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轻易不怎么下床,一家人都指望杨桂芝一个人挣钱,他再倒了,那这个家就算完了。

最终,杨桂芝将信将疑地买了五盒舅爷的药悄悄走了。老爷子卖给他的,就是一些补血养气的东西,吃了的确能补,让人有力气,但至于老爷们气概,那可不是吃药就能吃出来的。

回家吃了一天,也不知道是舅爷的药真的灵,还是杨桂芝的心理作用,他到真觉得怎么忙都不累了,一天下来,神清气爽的。他心里的底气一下足了不少,一高兴,自己喝了二两小酒,晚饭后见媳妇儿出去打麻将还没回来,就在家门口和邻居支了个摊,两人下起了象棋。

刚杀了不到一盘,杨桂芝的媳妇儿回来了,进门的时候瞧了瞧他,也没理,径自进了屋。这事儿要放在平时,下棋也就下了,他媳妇儿也不会说什么。关键在于,这“胖阿姨”今天输钱了,而且输得还挺惨。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儿,在人家那饭都没吃就回来了,结果回家一瞧,地没扫、碗没刷,两个孩子在屋里打着玩也没人管,更要命的是晚饭竟然没给她留,都吃完了!

这下他媳妇儿不干了,平时她只要去打牌,都是在人家那里吃饭,杨桂芝压根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回来,正在门口蹲着怎么将对方的军,突然一个大脚过来,把棋盘踹翻,棋子掉得七零八落。

邻居一瞧这阵仗,知道“恶婆娘”又要发飙,也不和她理论,赶忙搬了马扎回了自己家。

杨桂芝本来今天心情大好,还喝了点酒,哪儿想到家里那口子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开打。也是仗着酒劲和吃药的心理作用,虽然没敢还手,但愣是站在那里和媳妇儿理论。

媳妇一瞧这还了得?现在敢跟老娘叫板了?墙根超期一根顶门的门闩就要来打他。杨桂芝这才知道害怕,一路玩外跑,也不知怎么地,他那会光想着舅爷了,一路就跑到了陆家老宅。

最后,经过舅爷调解,这“恶婆娘”才消了气,扯着一脸哭丧相的杨桂芝回了家。

不过呢,她也有她的心眼,他们家和陆家从来没有什么交集,杨桂芝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往陆家跑?结果第二天的时候一套话这才知道舅爷卖给了杨桂芝几盒进补的药,说吃了能像个老爷们,不再受她的气。

这下可好,第三天,这“恶婆娘”就准备妥当,来到陆家老宅门前,站在街上指着大门骂,说什么舅爷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了,卖假药骗人了,一直骂道这会儿。

这一下午,吵得一家人连觉都睡不成。二叔劝舅爷道:“爹,不行就报警吧。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经不住这个婆娘这么骂啊。您又不让出去,好像咱们一家躲着她似的,不明白的人还真以为您做了什么坏事儿呢!”

“清者自清!”舅爷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茶道:“你爹什么人,十里八乡还有谁不明白?那不是一个人大嗓门吆喝一会儿就能改变的。对付这种人,你就不要指望去和她理论,没用的,讲理的人你见过有几个骂街的?”

作为小孩子,我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借机撺掇老爷子道:“舅爷,要不咱们找个什么法子,整一整这个恶婆娘,她不就不敢来了?”

“去去去!”舅爷一听,立刻拧着眉训斥我道:“你要叫阿姨!我的法子都是救人的,没有吓人整人的!”

就这么一直骂道天黑,杨桂芝的媳妇儿可能是饿了,总算是偃旗息鼓,回家喝水吃饭去了。

我们本以为她出出气,这事儿就算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和志豪跟着老爷子跑步锻炼,刚跑到城中的十字街口,这婆娘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见舅爷又干又瘦,上前一把拽着他衣服领子道:“陆老四!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个卖假药的骗点钱也就算了,还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得赔钱!”

我和志豪从来没见过舅爷被人给这么羞辱过,正想上前帮忙,就见人影一闪,什么都没看清,那婆娘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舅爷已经手下留情了,并没有摔疼她,只是怎么倒的,这婆娘自己也不大明白。她见老爷子的确会功夫,也不起来了,在地上一赖抱着舅爷的大腿就开始杀猪似的大喊:“陆老鬼杀人了!城男陆家老四打人了啊!”

只一会儿工夫,十字街口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看热闹的,大家一瞧,好家伙,县城里两个“最最惹不起的人”碰到一块了,虽然有心帮舅爷,但没人敢上前,关键是怕这个恶婆娘讹他们。

纵然老爷子再大的本事,被地上那个胖妇人死命抱着腿,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也是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好派出所的两位民警上班路过,他们都认得舅爷,见这个架势,先勒令地上的恶婆娘站起来,问明情况,告诉舅爷说,不行就把杨桂芝的药钱退给她得了,省得再闹,反正也没多少钱。

没想到舅爷听了却坚决地摇头道:“不退!我的药如果不管用,那你们罚我我都认了。药又不差,都是补品,我退了她,那我就等于承认我是卖假药的了。坚决不退。”

这边老爷子刚表完态,一旁的恶婆娘听见了,银镜瞪得跟铜铃似的,叉着腰嚷道:“你还不退?你退了我还不要呢!你以为就退那点药钱就行了啊?你伤害了我们的夫妻感情!精神损失费你知不知道?今天还又把我一个女人家家的给摔倒。我告诉你姓陆的!今天这事儿,你不撂下个3000块钱,你就别想走!”

一旁的我和志豪听了连连咋舌,看来这次是真的被讹上了,那个年头,3000块钱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老百姓大半年的收入了。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正僵持不下,一辆长途车开了过来,把人群左右分成成了两拨,我和志豪一看那恶婆娘被车挡住了,感觉是个好机会,拉着老爷子就跑,三个人狼狈地跑回了陆家老宅。

不过我们都明白,这次是真的躲不开了,如果没今天早上这档子事儿,她充其量骂个两三天也就算了,但现在看情况,不扯出点道道儿出来,这额婆娘很难会主动收手了。

全家人一致建议采取用武力或者是舅爷的法子整治她一下,但老爷子坚决不同意,他说这个女人虽然有些泼,但并不算很严重的道德问题,犯法那就更谈不上了。所以不能对她采取非常规手段。

但除了这两招,我们也实在是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能对付她。

一家人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天,出奇的是,自打我们跑了后,这婆娘竟然偃旗息鼓了,一整天都没来门口闹事儿,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家来人了,但来的不是她,而是杨桂芝。

这时的杨桂芝,身穿一身孝,眼圈又红又肿,进了门往院里一跪,冲着舅爷道:“四叔,您老帮帮忙吧,之前的事情别在意,就送送我爹我娘一程吧!”

看他这么一身打扮,老爷子赶忙把杨桂芝让到堂屋,问明情况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作孽啊!”

原来,杨桂芝的媳妇儿早上见我们跑了,是打算立刻追来陆家老宅的,但是经人提醒才发现,舅爷摔她时,这女人由于太胖,倒地后竟然把裤子给扯破了。她只得先回家换裤子,然后再说上门骂架的事儿。

可到了家后,这女人骂骂咧咧地准备出门。杨桂芝的父亲偶然听到她竟然是要来寻舅爷的晦气,就立刻要阻止她。早年间的老人们都或多或少得过眉道人和舅爷的好,知道这师徒俩都是好人。

可这女人此时早已怒火中烧、六亲不认了,和公公吵了两句,推搡两下,没想到公公不但摔着了,还把心脏病给勾了出来。等杨桂芝赶回去的时候,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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