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悠扬的琴声传出,萦绕在行馆,在风中长吟,婉转凄美,似乎弹琴者的心中正思恋着他的情郎,如泣如诉,听得人好像被揪住了肠肚一般,恨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用在受这种凄美情曲的煎熬。
琴声飘荡在夜空,月洗铅华,琴曲荡气回肠,笼罩着楚军行馆,很多没有睡觉的楚兵闻到了琴声,都一动不动侧耳倾听,感受着那股婉转幽幽的曲调。
项羽心中一叹,通过琴曲之声自然浮想出弹琴女子的音容笑貌,她不止一次深夜奏琴,每当这个时候,都是自己站在她的窗外倾听,而如今呢,自己要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怀内,这不是心头割肉吗!
再难无法入睡,躺在床上心浮气躁,项羽坐起身来,披上外褂走出房外。
冷月高悬,静谧如水,整个行宫飘荡着飘渺的琴声,似真实幻。
“她又在想念意中人了,可深惜,那人不是我!”项羽心中暗叹,带着几分惆怅和沮丧,自然明白虞姬此刻的心境。
项羽性格暴躁粗犷,为人刚愎,霸气十足,但在男女感情方面,却是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一点也不像个争夺天下的男人应该做的事,君子爱娇,取之有道,可迷恋一个心有所属、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无疑是自讨苦吃。
项羽走在小径上,来到二女暂居的行馆别院,庭院四堂花草成园,月光下吐着晶珠,雾气朦胧,假山小湖,山亭曲廊,十分别致。而此刻,所有把守的侍卫全部离岗,依靠在阁楼不远的空地,神态怔怔入迷,被琴声所吸引住。
这些侍卫跟随项羽一番征战,都是久经沙场的汉子,向来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从到战场上不畏死的那种精锐战士,但此刻一个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受琴声感染,不能控制自己。
这股凄婉的琴曲,使他们想到了远在江东的父老和妻儿,那股思念故土不得归的惆怅和伤心油然而生,是暴秦让他们饱受战乱之苦,是战争让他们背井离乡几乎战死沙场,这股心声被牵引出来,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项羽走进侍卫的身旁,没有出声,生怕忽然打断这股幽雅的意境,而侍卫们全都融入琴曲中,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该把守的不把守,该巡逻的不巡逻,伫立当场,目光盯着阁楼窗棂前的烛光倩影呆,都希望时间长河凝固在这一刻。
忽然琴声越来越急躁,显然弹琴女主人心情越来越急,最终弦断音止,窗内轻轻叹了一口气,一道倩影在烛光下移动,好像走进内轩。
侍卫满脸沮丧,这时有侍卫现了他,惊恐跪地道:“霸王!”
“霸王!”其它侍卫全部跪地,浑身冷汗直冒,如梦初醒,在军中擅离职守要按军法处置,这些人见到项羽突然出现身前,一时毫无准备,吓得跪地惊颤。
项羽显然浑没在意,心思都放在了阁楼内的二女身上,一挥手让侍卫退下,各履其职,守卫的继续守卫,巡逻的赶去巡视,一下子庭院又宁静了。
项羽彷徨地走到阁楼门口,一时陷入犹豫,不知该不该敲门,但想到也许这一晚就是最后一次与二女面对面倾谈了,忍不住伸手敲门。
“当当当……”寂静的庭院被叩门声打断。
“谁?”虞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满。
“是我,项羽!”他鼓起勇气在门外回答,颇有壮士萧萧兮的意味。
这个名字对虞姬而言,已经仿佛成了一柄冷兵刃,刺伤了虞姬的心扉。
“你还来做什么?难道是嫌欺负妙戈不够,还要来欺骗愚弄我们吗?项羽,你若算个男人,就把我们送到龙天羽身边,然后光明正大地与龙军开展,谁胜谁负,听天由命,胜了固然你是英雄,败了也算条好汉,可你现在算什么,靠蒙骗的伎俩困住别人的妻子来威胁对手,不觉得卑鄙吗?”虞姬本来温柔宛若,容貌倾城,这样的绝代佳人很少脾气,但一想到自己与俊郎阔别一年不得相见,昨晚更是险些贞洁不保,越说越有气,词锋变得犀利。
项羽听到虞姬毫不留情地谴责,脸上无光,汗颜无地,忙道:“不不,妙戈,我今晚来此,是想告诉你,我准备把你们送回龙军那边,我说的是真的!”
虞姬听到他要把自己送回龙郎身边,由怨转喜,一阵香风飘过,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眸光闪烁着异彩,盯着项羽问道:“当真,你要决定这么做?”
项羽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舍得欺骗妙戈呢?”
虞姬天生丽质,纯洁天真,对爱情义无反顾忠贞不渝,嫣然与神雕中的小龙女异曲同工之处,尽管身为四大名姬,四处巡回演出,但城府却不深,此刻又实在太想念龙天羽了,一年的光阴,对她而言,相当于一生的等待,那种思念丈夫的伤心欲绝的日子别提多难熬了,乍听到项羽要送他回去,不管他有没有什么诡计,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她刚要回话,月瑶的声音却在屋内响起:“姬儿,他们出尔反尔欺骗你的时候还少吗?他此刻与龙天羽是生死对头,又岂有这么大的胸襟?”
项羽答道:“月瑶实在我会项某人了,先前敌对完全因为大家立场不同,在灭秦的前提下,为了相互争夺关中王,才与龙天羽对阵,而现在暴秦已灭,龙天羽先入咸阳,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天下各路诸侯为证,我项羽也不会耍赖不认帐,所以我决定与盟军罢兵议和,停止干戈杀戮,共同分封天下,恢复六国旧制王朝,赵齐韩魏燕楚,以及其它一些诸侯王也会受到封王,因此,我自然要送你们回去该去的地方了。”
虞姬大喜道:“你的意思是,暴秦被推翻,战争结束了,妙戈终于可以回到龙郎身边了。”
项羽看着雀跃地虞姬,清丽绝俗,美得无法用笔墨形容,看着她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只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心莫名被刀一铰,暗叹:为何她所爱的男人不是我!
“那、我可以进去细说吗?”项羽仍记着自己和虞姬之间的约定,不得她允许,不能进入对方的闺房,此时见虞姬怨气消了许多,想要抓住最后一刻相聚的时光。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是捧得高高,显得自己犯贱。
绝代佳人如此多娇,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
虞姬心情转佳,淡淡道:“只能进来半刻,说完就得离开,在没见到龙郎前,我不希望跟其它男人共处一室多说什么。”
项羽叹了口气,迈步进入幽香的闺房,房内两盏九莲青铜油灯,幽红的光晕下,月瑶穿着一袭素白长褂,淡雅如仙,悠然倚靠在榻椅上,手中攥着一个竹简,青灯古卷,她不像虞姬给人一种温若羔羊、纤纤娇女的感觉,文武全才的月瑶,浑身流露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和才情,仙姿绰约,明艳绝伦。
项羽看着才女的姿容神态,从她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那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娘亲,像极了,不但是绝世的芳容,还有那绝世无双的才学和剑术,甚至连性格和声音都有些相像,同为名动天下的才女,却都不属于自己。
“与盟军罢兵议和之事,范先生同意了吗?”李月瑶目光直视项羽,她精通古史,并不像虞姬般天真,仔细一想,并不相信项羽和范增轻易会妥协,这不是缓兵之计就是蕴藏着其它什么诡计?
项羽瞧了瞧月瑶,又看了看虞姬,难以分出谁更美些,面对月瑶的询问,有选择地答道:“由楚地征集的十万江东子弟组成的援军明日便会赶到蓝田城下,整编之后便会西进开赴咸阳城外,在鸿门之地驻扎,设宴邀请咸阳内各路盟军领共同商议分封天下之事,依据推翻暴秦起义过程中立功大小封赏,到时候妙戈和月瑶同去赴宴,鸿门宴封王过后,便可随着龙天羽离开了。”
李月瑶蕙质兰心,灵目转动,心下却想:项羽手握重兵在鸿门设宴,将各路诸侯邀请过去,生杀大权自然落在楚军手中,这鸿门宴当真会如此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