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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伦敦蒙难(2)

出逃的计划落空,自己更被严密看管,孙逸仙只好在囚室中祈祷上帝保佑。10月16日这天,他在祈祷过后,顿觉心神畅快,豁然开朗。待柯尔来送饭时,孙逸仙即对他说:“我是一名基督徙,中国皇帝要杀基督徙,请您一定相助。我之生命,实悬您手。您若能以此事闻于外,则我命获全,否则惟有任其杀戮。您试想,救人于死,与致人于死,其善恶之相去几何?尽职于上帝为重,抑尽职于雇主为重?保全正直无私之英政府为重,抑袒助腐败的中国政府为重?请三思之。”

诚实的基督徒柯尔听罢这番请求,当时并未回话,但心里决意相救。离开囚室,柯尔便把孙逸仙被囚求救的事告诉了也是基督徒的妻子──使馆女管家。心地善良的柯尔太太听说此事后,立即动了恻隐之心。这对生活贫困的老夫妻商量后,决意搭救孙逸仙而不顾失去使馆工作的危险。于是,柯尔太太立即写信给康德黎请急起营救,同时又代写短信一封让柯尔密带给孙逸仙。

次日晨,柯尔来为囚室火炉添煤时,示意孙逸仙注意煤篓下埋的一纸。孙逸仙取出一看,原来是柯尔表示愿为他送信,并嘱宜卧在床上写信,以免监守者从钥孔窥见。孙逸仙读罢信,顿时转忧为喜,忙取出一张名片伏床疾书:“覃文省街四十六号詹姆斯·康德黎博士:我于星期天被绑架至中国使馆,将要从英国偷送回中国处死。祈尽快营救我!中国使馆已租下一船以便解押我回国,唉,真是不幸!请照顾前来为我送信的人,他很穷,将会因我而失业。”中午,柯尔带走这封短信时,孙逸仙付以二十磅酬金。后柯尔又在煤篓中埋纸告孙逸仙:“正在尽力,预计不日即可见释。”孙逸仙见了纸条,甚谢柯尔仗义相救,亦坚信祈祷之诚果能上达于天,是上帝在对他默加呵护。

康德黎正为六天不见孙逸仙而焦躁不安,他担心已发生什么差错。17日午夜,他正待休息时,忽有一名名叫柯尔太太的登门求见,送来一封孙逸仙的求救急信及她自己附写的短信,并转交了孙逸仙给她丈夫的二十镑酬金。

康德黎得急信后,顾不得休息,立即出门急奔哈兰区三号访马凯尼求助,然而马凯尼不在。于是他驱车往梅尔蓬巷警署报警,又到苏格兰场警署于私宅见告探长。其时已是凌晨,探长急忙起床纳见。听他报告情况后,探长虽然存了案,但殊难相信中国使馆竟敢囚禁孙逸仙,便说:“此案事关重大,我一人无法主持,还得请示上司。你且先回去吧。”康德黎返家时,已是18日早晨。他匆匆早餐后,又往甘星敦会商友人孟生。孟生亦是孙逸仙在香港求学时的老师,他闻讯后也十分着急,便提议康德黎径直找马凯尼求助。康德黎于是又回头找马凯尼,仍不遇,遂复访孟生,却在孟生家门口遇到了柯尔。

原来柯尔不放心,亲自赶来康德黎家报信,得知他已来孟生家后就急急赶来了。他告诉康、孟二人说:“马凯尼是诱捕孙逸仙的主谋之一,中国使馆已准备将孙逸仙以疯汉名义于两日之后雇船押回中国。使馆近日已来三四名中国兵丁,当与押解之事有关。”

康、孟二人闻言,匆匆写一信托柯尔带回孙逸仙嘱其免忧后,一起赶到苏格兰场,促请警察赶快出面干涉。接着,他们又赶到外交部详陈孙逸仙被诱捕之事。无奈当日是星期日,外交部无负责人办公,值班秘书答应周一早晨即将此事呈告上官。康、孟二人因担心孙逸仙在此间被秘解回国,心急如火,决计分头行动。

于是,孟生前往中国使馆交涉,说孙逸仙被囚事英政府已知,使其不敢马上将孙押解出境。康德黎则到当地警署找侦探以候守在使馆门外,防止使馆将孙逸仙秘密转移他处。因星期天警署无人受雇,康德黎找到午夜时分才找到一临时侦探。接着,他又与这名临时侦探一起赶到使馆门前守候。当看到使馆内人来人往时,康德黎心里顿时一紧,于是会同那名临时侦探守候至19日凌晨二时才回家。作短暂休息后,康黎德又去警署并雇到了一名监守的侦探。这样,他才放心地回家,抓紧时间写书面报告上呈外交部。

英国外交部得到口头与书面报告后,即向受雇的格来轮船公司调查。确证清使馆已用七千英镑雇了一艘轮船准备将孙逸仙押运回国的情况后,外交部即通知警署进行干涉。警署就派了六名侦探在使馆外监视,并令附近的警察严加防范;并将孙逸仙的照片发交警官,以备辨认。

这时,伦敦《地球报》记者闻讯而来。他采访康德黎后,率先发表“革命家在伦敦被诱捕”的新闻。《中央新闻》、《每日邮报》记者获知消息后,更是迳往使馆要求采访孙逸仙。邓廷铿奉命出来接待前来采访的几位记者,竟矢口否认囚禁孙逸仙的事。他干笑着说:“《地球报》的新闻纯系凭空捏造。”找华人外交官无结果,记者们更四出寻访使馆参赞、英国人马凯尼,终于在米狄兰旅馆找到了他。马凯尼却辩白说:“使馆中幽禁的人并非孙逸仙,而是陈载之。此人是自己到使馆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诱捕,此事英国政府无权干涉。”记者们见马凯尼横蛮无理,便要他一同前去使馆以辩真假。马凯尼与众记者回到使馆时,市民们已成群结队来到使馆门前示威,不到半天即聚集了好几千人。原来伦敦各报报道孙逸仙被禁中国使馆一事后,全城轰动,市民们纷纷涌来反对抗议。有的市民甚至放言,不放人就砸毁使馆。

幽禁在馆内的孙逸仙依稀听得馆外有人叫喊,猜测可能是有民众前来相助。当柯尔进来将《地球报》的剪报埋在煤筐底送给他看时,他大喜过望,顿生“临刑者之忽逢大赦”之感,即向柯尔投去感激的眼光。

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沙士勃雷见数千市民围住了中国使馆,有恐事态扩大,便要马凯尼到外交部面述案情经过。马凯尼到外交部后,不得不报告实情。外交部得知实情后,急忙报告内阁,内阁即出具正式公文令中国使馆放人。

10月23日下午,中国公使馆接到英国政府的令文后,被迫同意恢复孙逸仙的自由。下午四时半,英外交部官员、苏格兰场侦探长乔福斯和康德黎都来到使馆迎候孙逸仙。马凯尼把孙逸仙领到众人面前,对英外交官员装模作样地说:“现在我把人交给你们,是要使本使馆的特别主权及外交权利两不受损。”孙逸仙恢复自由后,激动地向英外交官员、向侦探长,尤其是向为救自己四出奔波的康德黎致意致谢。他在众人陪伴下走出使馆大门时,门外更是观者如堵。各报记者见了他纷纷向前询问,孙逸仙正要答话,却被侦探长乔福斯拥入车中。但记者们仍猛追不放,车子开行后,竟有数名记者跃居车侧,攀上车顶以跟随采访。车中,乔福斯则告诫孙逸仙:“此后务宜循规蹈矩,不可复入会党从事革命。”其言词之真挚,有如长者规劝小儿。

由于记者们扒在车顶、挤在车侧,乔福斯怕出危险,就中途将车子停在一旅馆门口,以满足记者的采访要求。孙逸仙下车后,站在一台阶上,以流利的英语对众记者把自己被诱捕、蒙难的事详尽地说了一遍。当有记者问及使馆参赞马凯尼的情形时,孙逸仙说:“我是被马凯尼亲手囚禁在三楼上的,他还告知我:北京总理衙门急欲得我,要我留馆待命,并禁止我将被囚事告诉友人。”孙逸仙的述说,引起在场听众普遍的同情,也引起了强烈愤慨。内中有人咒骂马凯尼是骗子,在中国使馆任参赞后,就像个狡猾又野蛮的中国人了,在英国土地上发生如此野蛮的事从来还未有过。众记者采访完毕后,乔福斯径直把车子开到警署。警署让孙逸仙把被囚的全过程历述一遍、作了记录核对后,遂对此事结案。

事毕后,陪行的康德黎便偕孙逸仙一同回到自己宅中,特地为孙逸仙置酒洗尘。面对康氏夫妇的举杯庆贺,孙逸仙极为感动。他们尚未用完午餐,就有关心者前来探望。到下下午,到康宅的访见者更是络绎不绝。

至夜深来访者散尽后,康德黎从箱子中拿出二十镑钱交给孙逸仙,说:“这是柯尔18日同你的信一齐转交来的,现还归原主。”他还告诉孙逸仙,柯尔夫妇已辞去在中国使馆的工作。

孙逸仙闻言,内心非常感动:“柯尔夫妇为救我而失业,我心中何忍!我要登门致谢,一定要他们收下这笔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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