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城是鸿蒙圣朝都城以外最繁华的城市。它地处通往都城之要道,故而为圣朝大部分人所熟知。
此刻虽说夜色已深,街头却仍然灯火通明。精巧别致的联排秀楼中传出了阵阵雅乐之声和笑声。
在城北的一处大型宅院里,闭目静养的于夜风忽然睁开了眼。
“七年了。”他的眸中闪烁起若隐若现的红光,一股惊喜之色从中透露出来。七年前消失的气息再次从远方传来,与他遥遥有了感应。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
白岚在睡梦中来到了一片山林之中。这片山林,看上去很像当初母亲带着自己逃亡的地方。忽然间,她在不远处看见了自己常常思念的母亲。虽说时隔太久,母亲的长相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种感觉不会错。
齐霜并未看见自己的女儿,她在阴暗的树林中似是寻找着什么。远处目不可及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深处,蠢蠢欲动。
白岚不禁替母亲担心起来。她想开口叫她,可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得在后面紧紧跟着她,想着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好助母亲一臂之力。
“霜儿……”树林深处传来了深沉的回响。
“夫君?”齐霜眼中一亮,露出喜色。
“霜儿……来我这里……”那声音幽远而低迷。
齐霜听到后,连忙加快了脚步,向着树林深处而去。
不对!白岚警觉起来。这声音很怪,一点不像人的声音。为什么娘亲没有听出来?!不行!我要阻止她,不能让她过去!那边一定有危险!
眼看着齐霜身形越来越快,白岚急了。她施展身法,拼命追赶起来。
不要过去!!娘!!不要去!!!不要去!!!!娘!!!!!!
她在心中不停地呼喊,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忽然间,一股温暖的雾气涌了过来,一瞬间将她包裹,阻止了她追逐的步伐。她感觉自己仿佛深陷泥沼之中,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娘!!!!!!!!!”白岚大哭着惊醒过来,却见陆轩然正坐在床边,轻拭着额间的汗水。
“我……怎么了?”她感到筋疲力竭。
真奇怪,明明我只是做了个梦,为何感觉却如真的追逐一样疲劳?她心想。
陆轩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柔声道,“做噩梦了吧?”
“嗯。”白岚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梦见我娘了。我梦见她有危险。可我拦不住她,我帮不了她。”说着说着,她又不禁啜泣起来。
陆轩然从未跟她提起过她的亲生父母,故而还以为她所说的是胡珊。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只是个梦罢了。娘正在屋里睡着呢!”他柔声宽慰道。
白岚知道他所说的是胡珊,但她没有分辨。她很清楚,一个初生婴儿是不应该记事的,当然不应该记得齐霜。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才二更。”
“爹爹怎么在这里?”
“爹爹在隔壁听见小岚儿的哭声,这便急忙赶过来了。好了,快睡吧!”
“嗯。”白岚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想着醒来时所见到的情形,总觉得一切没有这么简单。但她没有追问,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运转灵力中,她大概感应了一番,觉着整个屋子似乎正被什么东西所笼罩。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感觉不出来了。
“爹爹也回屋睡去吧!”自知多想无用,她乖乖闭上了眼睛,临阖眼时瞥见了陆轩然意味深长的目光。
……
“夫君,究竟是何事?”胡珊见陆轩然回屋,连忙问道。
“岚儿的圣印恐怕要再次出现了。”陆轩然皱着眉头道。
“这……”胡珊听闻,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我已在她屋中设下了龟息之阵,又在她身上施展了灵蜥伏息之法,或可避过教中感应。只是……方才施法之时,我察觉到她的魂息有一丝跃跃欲出之态,我疑心有人施展心念牵魂之术,妄想通过梦境找到岚儿之所在。幸好我及时阻断,否则,怕是不日便会有追兵前来。”
“岚儿的圣印气息是否因为此术才外泄了出来?”
陆轩然摇了摇头,“心念牵魂之术,需先得知对方的大概所在方可施展,搜寻范围不过百里。想必是感知到岚儿气息之人只能察觉出岚儿的大概方位,故而才施展此术,想要找出她的准确位置。”
“既然如此,只要掩盖了岚儿气息,对方便无法找到我们了?”胡珊略微放心了一些。
“虽说理应如此,但仍不可大意。既然有人已感知出了我们的大体方位,必然想尽办法施术寻找。看来,从今日起,你我将再无宁日。”
……
“不愧是我爹最得意的徒弟,竟能破解我的心念牵魂之术。”密室中的黎图冷笑着睁开了双眼。
“哼!碍事蝼蚁!”于夜风在一旁冷哼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顾念旧情,放他一条生路。”
“教主不必担心,虽说他精通法典,但我自幼同父亲修习,未必斗不过他。”黎图微微一笑道,“既然他要阻我,我便同他斗上一斗!我相信,圣女归教,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黎叔如此有信心,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于夜风阴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
第二日一早,刚吃过早餐的白岚便被陆轩然叫去了书房。
“岚儿,从今日起,我便开始教你军阵之道。”陆轩然一脸郑重地对白岚说到,“军阵之道乃是鸿蒙战技之根本,无论是出击制敌还是退居防守,无论是独自一人还是多人合击,军阵都有着莫大用处。原本因此道基于演算,艰涩难懂,故而鸿蒙之人大多从十五岁开始学习此道。虽然你如今才仅仅七岁,但我见你所有功课均已熟谙于胸,远胜同龄孩童,此刻学习,应也不至太难。我不要求你能够将其熟练掌握,但我所授你之事皆应牢记于胸,不可忘记。哪怕你此时无法领会,只需记得要点,待到日后年纪渐长,必将有所收获。”
“是!爹爹!”白岚郑重地应道。她心中十分明白,陆轩然教她东西一直遵循着循序渐进的原则。如今突然将最难的军阵之道传授与她必定与昨日的噩梦有所关联。
军阵一道,贯穿于玄麟大陆的所有战斗之中。以使用人数分为单人战阵和多人合击之阵;以用途分为攻击之阵和防御之阵;以灵活程度分为随行活阵和战地固阵;以使用方法分为瞬发之阵和预设之阵。
单人战阵乃是单人作战之时使用,往往以法器为基,以灵力或内力为引,激发而出,比如白铭萧所用的八相玄甲阵和九星杀阵皆为高阶单人战阵,且分别为防御之阵和攻击之阵。多人合击之阵则是以人体为基,以灵力联动,故而所有的多人合击之阵都必定有至少一名灵者设在其中,比如围杀齐霜所用的中阶三合之阵便是由三名灵者联动而成。
随行活阵是指可以随使用者移动的灵活阵法,其不受覆盖范围影响,但威力上较之战地固阵则要弱上许多,比如陆轩然逃亡时所用的灵蛇阵便是中阶瞬发活阵的一种,虽说可随马车移动,却无法对抗太过强力的进攻。而白铭萧所用的两个攻防之阵则皆为预设战地固阵,故而可以以一人之力敌众多高手不落下风但却无法离开小院前去搭救齐霜。
一般说来,使用人数越多、灵活性越差、所需预设时间越长则阵法威力越大。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多人合击之阵因以人体为基,故而阵法实力同组阵之人的功力高低也有着紧密联系;且其由灵者灵力联动成型,故而灵者的水平和灵者之间默契也决定了阵法的强弱和稳定性。而与之对应的单人战阵,虽说与默契无关,但用以激发阵法的功力强弱也同阵法威力有着莫大关联。
军阵一道基于演算,精通于此道者被人们称作军阵师。军阵师不光可以设计和排布阵法,还可将一些阵法以法器为基提前制作出来,拿给不太擅长军阵一道之人使用。最为常见且方便的法器便是陆轩然灵蛇阵所用的卷轴。卷轴轻巧、携带方便、制作之时可依据术语需要调节长短,但缺点便是增幅力差且容易损坏,对于激发军阵时所用的内力或灵力几乎没有增幅作用。而白铭萧为应劫所用的布阵法器皆为锻造师以珍稀材料精心炼制的特殊法器,其对激发时所用的内力或灵力具有十分明显的增幅作用,故而威力也可得到更加大幅的提升,然而这类法器的缺点便是能容纳的术语数量十分有限。若想在有限的空间中排布出足够强力的阵法,就需要排阵者对阵法类术语十分精通,能够以最精简的术语组合达到最优化的效用,所以对军阵师的水平要求也是极高。故而一个优秀的军阵师,无论在何处都是倍受欢迎的。
同玄麟大陆的其他武职一样,军阵师也分为低中高圣四个大阶,大阶之中又分为日月火水金木土七级。故而便有了低阶日级武者,中阶月级灵者,高阶火级军阵师等说法。曾经追杀齐霜的范迁,便是一名高阶金级军阵师。
陆轩然同齐霜虽为师兄妹,但所修范畴却并不相同。齐霜身为灵武兼修之士,灵者和武者功力尽皆达到了高阶日级水平,但军阵一道上却无甚天分,仅仅只有低阶月级水准;陆轩然却在军阵一道上水准颇高,虽说并未突破圣阶,但也是极为接近。由于他精于军阵演算且灵力鼎盛,故而在进入炽焰教后为黎老教法收为徒弟,传授法典秘术;而齐霜却是凭借自己的武修天分进入了白焰堂,跟随扈严平在外征战,最终坐上了白焰堂副堂主之位。
白岚虽说表面上只有七岁,但她的心智早已同成年人无异,且前世的她又是重点本科出身,早已有了许多知识积累,也具备着优秀的思维方式,故而学习起来并不觉得多么吃力。当然,这在陆轩然看来,依旧是因她圣女之身所致。
“霜儿,你的女儿真的很聪明。”待白岚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离开之后,陆轩然仰首望天而叹,“你若能看到,必将欣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