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岚落脚不久,慕轻歌也随金溟来到了寅城。
金溟在慕轻歌的治疗下,伤势复原迅速不少。随着其魂伤恢复,他也感知出了追踪他们的钱广等人。对于功力复原的他来说,想要摆脱众人并不算难。如此一来,他更加庆幸有慕轻歌一路随行,否则若是单凭自己吃药修养,加之一路奔波,只怕还需花费许多时日才可恢复到如此程度。若是因此暴露了各堂所在,麻烦可就大了。
四人均为修行之人,虽说功力不一,却不耽误每日行程。他们不需要像于夜风一般掩藏身份和行踪,故而待金溟伤好之后,便再未雇佣马车,而是仅凭身法赶路。邢冉琼和邢冉奇年纪较小、修为较弱,故而金溟和慕轻歌都压制了一些速度,使得到达时间较白岚晚了几天。
暄竹乐坊,位于城南一处偏僻的巷子之中。由于地处偏僻,故而找上门来的生意和报名而来的学员也并不是很多。
说到乐坊,就难免需要提一下鸿蒙的教育体系。
鸿蒙没有私塾、学校这样的地方,只分为家授和技授两种。
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家都选择家授的方式,即由自家父母亲戚授予孩子们各类知识技艺。这些家庭的子女们长大后便可自然而然地继承父母、家族的事业。而另有一些孩子对自家以外的技艺、职业更感兴趣,无心继承家中现有的行当,则会选择技授的方式,既是上乐坊、书斋、布庄、药坊等地学习歌乐、诗书、裁剪、药理等技能。由于这些地方主要还是以经营生意为主,故而算不上专门的学校。然而,许多事物的发展都应证了以人为本的大规律。因此,久而久之,收学徒也成了这些老板们的另一经济来源,渐渐形成了自开艺班的习俗。
白岚一直很欣赏鸿蒙人开阔自由的思想观念,普遍奉行着一种“行行出状元”的心态,没有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所禁锢,对各行各业都没有歧视。于是在这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的寅城,艺术行业十分鼎盛,乐坊舞坊更是不少。即便不是为了成为专业乐者或舞者,长辈们也不介意自家孩子拥有这类的兴趣爱好。
一般有实力的乐坊都设在繁华的地段,且有着气势恢宏的门面,即便是实力较弱,地理位置欠佳,也会安排人广为宣传。而如暄竹这般处所偏僻、行为低调、门庭冷清的乐坊确实是极为罕见。
此时日头渐西,乐坊后院此起彼伏的丝竹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坊主夫人郭氏放下了手中针线,起身朝着厨房走去。她一面走着,一面抬头看了看天,不禁叹到:“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怎么此次竟去了如此之久,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转而虔诚地向天空祈愿道,“漓神娘娘,请你一定保佑我夫平安归来。”
“娘!娘!爹爹回来了!”话音未落,十四岁的女儿金素大叫着跑了过来。
郭氏一听,急忙转头朝门边看去,却见金溟领着一个青年和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漓神娘娘庇佑!你可算是回来了!”郭氏心中一松,笑着迎了上去,“我方才还在向娘娘祈愿,担心你遇到事故呢!”
“的确是遇到些事故,不过幸而有这位小兄弟,才得以逢凶化吉。”
“究竟是何事故?”听到金溟所说,郭氏急忙追问道,“这几位是?”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进去再说。”金溟说着,抬手将慕轻歌请进了茶厅之中。
……
自从水无笙为白岚送来了术法总录之后,接下来的几日,白岚都在房中阅读研习卷轴。这卷轴中所载均为术法之概要,从低阶至高阶术法种类极多,记载十分全面。白岚目前所会的术法,大多是陆轩然亲授的,却没有这样全面地了解过。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不禁有些欣喜。
她一边看一边将自己感兴趣的术法写在纸上,打算等将整本总录看完后,再来认真分析自己需要如何搭配这些术法,并由此来判断自己需要学习哪些。正所谓贪多嚼不烂,想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却是不行的。
“千环术……灵鞭术……飞刃术……”白岚一边看着一边默默记着。一方面是因为文考会考到一些基础的术法概要,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与人对战储备知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无法识得对方术法,不了解对方术法特点,又如何能更有效率地应对呢?虽说只要实力够强,皆可强行将对方术法灵波震碎,但在自己实力达到此等高度之前呢?更莫说,学无止境,灵武修炼更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何时可以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自信。
这一日,白岚正如往常一般在房中苦心研习,房外却传来了于子蓝的呼声。
“若轩?你在么?”于子蓝敲了敲房门。
“姐姐快请进来罢。”听到于子蓝的呼声,白岚忙放下了手中书卷和毛笔,起身迎了上去。
“你来府里许多时日了,却总憋在房中,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于子蓝看着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小姑娘,关心地问道。
“劳姐姐费心了,若轩并无什么不妥。只是近日备考,故而忙碌一些。”
“你要参加圣考?是何门类?”
“武之圣考。”
“看不出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竟是修行之人。”于子蓝不禁感慨道,“修行那么辛苦,干么不做些别的呢?”
“若轩自幼随师父修行,如今已是习惯了。”白岚微微一笑,“姐姐并未修行吗?”
“我们是商人之家,辛苦修行做什么?相较而言,我却更愿意学些经济管治之道。”于子蓝笑了笑,转而郁郁地叹道,“可是哥哥从来不让我学习这些东西,说是败了心思。”
白岚见于子蓝如此说法,似是不知道于夜风身兼灵武之修,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替于夜风解释道:“想必大哥是担心姐姐思虑过甚,劳心乏体罢?”
“可是,若不学学这些东西,我又如何能如水哥哥一样为哥哥分忧呢?难不成我就只能在家里研究厨艺么?”
“依若轩所见,大哥只是因为太疼姐姐,希望姐姐能日日开心、无忧无虑地生活,故而才不愿教你。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倘若姐姐真正有心,私下学习一二却也未尝不可。”
“我也曾想过这点,只是不知从何下手罢了。”于子蓝轻轻一叹,转而笑道,“算了,不提这个。今天我来是想带你出门逛逛,顺便采买些衣着首饰。你来寅城这许多日,应还没有见过城中繁华街景、尝过城中美事吧?”
“的确没有。”白岚感激地点了点头,“不过那日姐姐的好手艺却是让若轩对城中美事有了些许了解。”
“呵呵,我天天也没什么事儿做,便指着琢磨这些打发时间,能做得好也是自然的。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听白岚夸她手艺好,于子蓝喜形于色,颇为得意地道,“走!今儿个姐姐我做东,请你去城中吃些真正的美食去!”
说罢,也不待白岚同意,便拉着她的小手朝外面走去。
白岚本想推辞说自己要专心备考,改日再去。然而念及于子蓝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倘若拒绝掉,只怕会伤了其交好之心。况且于夜风当初也是同她说好了,让她替他多陪陪于子蓝。若是只顾念自己的事情,却将这些抛在一边,反倒有些忘恩负义了。于是,只得任她拉着走了出去。无奈中,白岚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书卷笔墨,轻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回来再继续吧!她暗自想到。
寅城之繁华在整个圣朝也算是数一数二,东南地区的岐莲却是没法比的。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于子蓝尽心尽力地为白岚介绍着城中各处。平日间,她都是在水无笙的陪同下出来游玩,今天换了个伴儿,心情十分不同。
白岚任凭于子蓝牵着她,为她解说,自己却用心观察着整个街道的铺面构成。何处有铸铁坊,何处有制甲坊,何处有药坊,何处有阵图坊,何处有书屋,一一记在了心里,却是并未十分在意于子蓝所介绍的首饰铺和绣庄。
兴许是同于子蓝经历不同,故而所在意的事情也并不相同。于子蓝自小在于夜风的呵护下长大,从未经历过生死考验,也未见识过民间疾苦。她的心思大多都用在如何打发时间吃喝玩乐和打扮自己上。而在白岚看来,穿着打扮只要得体便好,无需花费太多心思。只有能提升自身实力和保护自己的东西才更加重要。
然而,虽说没有兴趣,白岚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对于子蓝的介绍虽未记住却也表现出很有兴趣在听的样子。
“你看,这个酒楼便是全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了。里面好多美味佳肴我到现在都还没能琢磨出来该如何做。他那厨子据说曾在圣宫中为王亲们做菜的呢!他家的九珍玉酿琼脂丸你可一定要尝尝。”于子蓝一路行程拿捏的十分准确,刚走到此处便已是饭点,想必不止一次按这路线往来其间。
白岚见恢弘大气的金装匾额上刻着“奉圣酒楼”四个大字,心下不禁想到:这名儿也太张扬了一点儿吧?
“此时已近饭点,店中看去似是已经客满了,今儿个怕是吃不成了罢?”白岚朝里望了望,见店内人潮汹涌、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不禁皱了皱眉。吃个饭还要跟人挤来挤去,实在是让人难受。就算再好吃,能有这么夸张么?
“若轩你可太小瞧我于府了,只管随我来便是!”于子蓝丝毫不在意,提裙迈进了门槛。
她脚还未落地,便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妇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