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酉时,长安城外十里长亭,古道边,古树下,带着你的剑来。”
旗爷看着桌上的信纸,他的心情就像那跳跃的烛火一样,颇为不平。从屋子的左边走到屋子的右边,又从屋子的右边走到屋子的左边。他眉头一皱,看向信纸下面那个署名“叶红”他一下愤怒了。
“老七!”话音刚落便是进来一人,“你说这叶红……如何?”旗爷怒目而视。
那老七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脸色苍白,一双秀手更是白如玉藕,相貌堂堂,略显病态。“叶红不过一介无名之辈……”他恭敬的答道。旗爷却是打断了他,“你也这么认为!?”旗爷的声音几乎是要咆哮出来。
老七悻悻然,一时也不敢说话。他从没有见过旗爷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白发苍苍,甚至背脊已有些弯曲的老人,发火时吹眉瞪眼的样子——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当年的“见血回头”!
“见血回头”
不见血便不会回头!
剑一出鞘,就得有人死!
杨司旗,旗爷。便是当年的“见血回头”,他的“嗜血剑”已不知饮了多少豪情侠士的鲜血,所以他每次都能回头。“我这个人,除非见了自己的血,否则总归洒脱的离去。”旗爷总是对人们这么说。事实上他的这句话也一直没有说错,到现在也没有人敢于和旗爷作对。和旗爷作对的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另一种生不如死。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想生不如死,所以没有人敢同旗爷作对。
可是旗爷老了,老了就会有人不怕你了,所以旗爷一手创建了“八落”。“八落”就是八名杀手——杀手就是“杀死敌人的高手”或者“杀死高手的杀手”。有了“八落”之后更没有人敢放肆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旗爷老了。甚至旗爷也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老的痕迹——他虽已年过花甲,但在女人那方面,他甚至有些自豪,他不仅能在女人身上得到满足,更能让女人得到满足。
但旗爷最满意的不是“八落”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七星”。“七星”便是他的七个儿子,有的能文,有的能武,有的上知天文,有的下知地理……
天下没有父母不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旗爷也许是个不好的父亲,但他却有七个好儿子。是以“七星”。“我这个人一生没多大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七个好儿子。”现在旗爷总是在人们面前炫耀他的宝贝。看见自己同龄人的那嫉妒的表情,旗爷就说不出的高兴。
老七便是“七星”最后一颗星,也是最聪明的一颗星。旗爷许多事自己已不再想,而是让老七做决定,在他的心目中,老七最合适做未来这个家的主人。
老七,杨硕,今年十六。
旗爷冷笑道:“你可知,你口中的这无名之辈,已杀了多少武林高手?”
“我的意思是……”杨硕迟疑一会又说:“往往真正的高手……并不见得有名气。”
旗爷故作疑惑,“哦?”
杨硕道:“父亲大人当年可比得过现在?”
他当然指的是名气。旗爷释然道:“年轻气盛,有谁把你放在眼里。”“现在呢?”杨硕又问。
“除了‘瑰丽门’还有谁敢和我作对。”“还有一个……”旗爷瞪着杨硕,道:“你是说……慕容家?”
杨硕沉吟道:“谁都知道慕容家的公子对‘瑰丽门’的宝贝痴情已久,慕容家虽不问江湖事,可……若是让他们得到了‘瑰丽门’的宝贝,就难免不插手我们与‘瑰丽门’之间的事了。”
旗爷捻着他那稀疏的胡子,像是要碾碎一场噩梦,“那宝贝是什么?”“一颗明珠——‘瑰丽门’门主朱春秋最重要的一颗明珠。”杨硕说:“他的女儿朱珠。”
旗爷双眉一剪,似剪出许多愁,愁得白了眉,“你觉得该怎么做。”
杨硕一笑,走到桌旁,拾起叶红的信,释然道:“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旗爷讶然道:“叶红?”“没错,这叶红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怎奈始终没得名气……”
“扬名立万,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们可以帮他。”
“……你认为他这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会甘愿做别人的奴才?”
“就让他做第八颗星又如何。”旗爷又开心的笑了,“让他去杀了朱春秋的明珠,就算发现了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人。”于是旗爷让“八落”去十里长亭将叶红请回来——若请不回来,就将他打晕了带回来。
可是叶红还是没有回来。
“那天我们当然去请叶公子,可是他不听,于是我们就打算将他打晕带回来。”“八落”的头领耗子擦着额头的汗说道:“长亭的八方都是我们的人,我也在其中,动手时我们却发现叶公子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只感觉一阵风拂过……”旗爷立即打断:“你是说,你们八个人已将他团团围住?”耗子道:“是。”旗爷又问:“可在你们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下,他的人不见了?”耗子道:“是。”
旗爷再问:“那他的人呢?”耗子道:“我们环顾四周都不见他的人影,后来才发现他在那颗古树上。”旗爷道:“他用的什么武器?”耗子道:“剑。”旗爷双眉一剪:“好快的剑,好快的身法。”
“所以你们都抓不住他?”“但他也逃不出去,我们的‘诛仙阵’本就是用来对付一个人的。”
旗爷冷笑道:“那他的人呢?”
耗子额头的汗流的更多,但他没有去擦,因为旗爷一旦冷笑,就表明他要杀人了。耗子丝毫不敢拖沓:“他的身法虽快,力道却不足,他一共攻了三十九次,却都攻不出我们的阵法。我们本来打算就这样拖累他,待他精疲力尽时,便是他落剑之时。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他居然甘愿身受一剑,硬闯出阵法。”
旗爷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有些可怕。耗子倒希望旗爷大发雷霆,狠狠的惩罚他,就算让他砍下一只手也可,这样就能留下一条命。可是旗爷不说话,你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如何杀我?
这时旗爷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耗子见后才松了一口气。心情就像杀人后,去楼头玩女人一样欢快——知道自己不用死后,一定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
“我不怪你,你们本来就是杀手,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去杀人,倒是我想远了。”旗爷表情一肃:“我再问你一句话,一定不要用‘听说’。”旗爷说:“他到底和‘瑰丽门’有没有关系?”
“没有。”这句力同万钧的回答让耗子也是微微气塞,这是决生死的话,他停了一会才说道:“我已问得很清楚,他根本就不知道‘瑰丽门’。”
“很好。”旗爷说:“你说他已身受一剑?”
“当然。”耗子斩钉截铁的说:“直插右腹,我绝不会记错。”
旗爷忽然大笑道:“你们可以去找他了。”“这……如何找?”耗子问。“你们的剑走时已被我淬上了毒,这毒除了我没人能解。现在他脆弱的很,一定就在这长安城中,绝没有走远。”
耗子快步走出,他得去找叶红了。正当“八落”寻找叶红的时候,叶红已见到了年如花。
他见到年如花的时候,她正在杀人。
这是叶红与年如花的初见。